酒保的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这个坐在他面前局促把玩手指的肥羊,被帽檐挡住的上半张脸在晦暗的灯光下看不分明,只能看见推过酒杯时客人道谢牵动的唇角。 然后就是大惊小怪的痛呼嘀咕,似乎正在为唇角的淤肿愤愤不平。 “You're welcome.(不客气。)” 面对客人堪称有礼的道谢,酒保咧开嘴笑的意味深长,连小费都没有计较,只是盯着这个局促到不肯抬头的人祝福道:“愿主保佑您,先生。” 像是羊头恶魔在吃人之前,对着上帝堪称荒谬的祷告。 主会保佑他吗? 安室透不知道,他依旧维持着局促肥羊的姿态,忿忿不平又畏畏缩缩的抿了一口不算烈的果味鸡尾酒,随即一副被酒精刺激到伤口的龇牙咧嘴相。 日本本土的信仰文化又多又杂,安室透从小对此道便无甚兴趣,后来漫长的成长生涯中此道的涉猎仅限于一些众所周知的神话故事,感叹这位天主干过最后的大事就是发动了大洪水灭世只留了诺亚一家。 安室透不觉得自己会得到上帝青睐,保佑异教徒不在这位的业务范围之内,所以最好还是安安心心的做自己的任务比较好。 酒馆听起来似乎要比刚刚还要吵闹了不少,安室透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临近十一点,寻常居民不会出没的时间点。 其他的酒客们叽里呱啦的用口音浓重的英语高谈阔论着什么,安室透看似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品酒,耳朵却相当诚实的竖了起来。 “斯科特那个混蛋!” 一个身高直逼两米的彪形大汉将手中的酒杯砸在桌上,惊天动地的动静让人就以为杯底都被砸烂,口音浓重并且夹杂着俚语的英语听着让人不自觉的皱眉,那人还在骂骂咧咧。 “以为搭上了布里亚就可以高枕无忧?哈——” 他拖长那个嘲笑的尾音,恶狠狠地诅咒道:“等着吧,红头发的贾巴尔收不收他暂且不说,和那个家族混在一起不如安静等待噩运的降临!” 那个家族? 安室透眼睫颤了颤,来不及细想接着聆听道。 或许是身旁的人又火上浇油了两句,又或是酒精的作用已经彻底碾碎这位本就没有多少的智力,蓬乱的棕褐色头发胡乱的被拂到脑后,面色酡红的酒客还在不干不净的骂道。 “红头发…低贱的**,小心脑袋都被打成烂西瓜,” 他打了个嗝,又嘿嘿的笑开了装摸做样的压了压嗓子:“不是说意大利那边也来了人吗,他就等着吧,听说过那边的十日围呃……” 大概是同行人及时打断了他的发言,安室透没在留心那边的情况,他蓝灰色的眼睛闪了闪,敏锐的察觉到现在吧台里的酒保右臂肌肉绷紧。 唔,看来在这里意大利和you know who属于一个性质,那位大汉还是得好好谢谢自己的同伴,多说两句安室透都不能知道这位的四肢还能不能健全。 其他的客人们就显得谨慎了一点,安室透优秀的耳力也没能听见太多他所感兴趣的情报,只是隐隐约约听见了自己的邻桌所讨论的其他话题。 “……今年的武道大赛听说还邀请了香港的那位先生。” 洛杉矶有着全美最为发达的电影业,无数耳熟能详的电影制作公司和唱片制作公司坐落于此,好莱坞更是成为了美国电影业的代名词,每年的奥斯卡金像奖颁奖典礼也在此地举办。 同时,还有着面向全世界发出邀请的武道大赛将于近期在此地举办,邀请的选手嘉宾无不是武学高手,群英荟萃不过如此。 安室透也是为此而来。 不过不是为了大赛,而是为了一位特邀嘉宾。 唇角翘了翘,听着后续没什么他感兴趣的其余情报,安室透将剩余的螺丝起子一饮而尽,随即猛的摇了摇头,像是被骤然的酒精冲的神志不清。 “结账。” 他口齿不清的说道,将美元纸币压在杯下,随即转身嘀咕着什么,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去。 酒保温顺的收好费用,送上一句罕见的欢迎下次光临,看着那只肥羊推门而出。 以及几位熟客的灼灼目光。 “显而易见,先生们。” 这位并不虔诚的教徒酒保一副拙劣的怜悯拿捏着腔调说道。 “为什么要拒绝天降横财呢。”
第62章 聪明人向来不会给自己多找麻烦,倘若哪一天他特地做了一堆没有必要的事,那么只能代表这些无聊的事情另有深意。 双手揣在连帽衫的兜里,偏僻街道的路灯因为不稳的电压不断的闪动,被帽檐遮蔽的蓝灰色眸子斜睨了一眼后方,安室透心中有了成算。 喉头泛起一阵酸意,他略略皱眉,将那股子反胃的气息压下——螺丝起子实在不是他的口味。 可谁让它足够基础,足够广泛,同时足够掩人耳目呢。 前方的右拐的胡同阴暗无光,安室透快步拐进死胡同,佯装酒意上来,捂着嘴巴冲到角落一阵干呕。 几个人无声无息的堵住了巷口,而被围在中心的人却无知无觉,仿佛被酒意泡去了最后的警惕,只是自顾自的排解着不适,连抬头查看光源的动作都没有。 “以前光用螺丝起子来灌姑娘还真是亏了,没想到竟然会有肥羊自己撞上来。” 站在巷口的男人行为的打量着那个躬着身子的背影,目光上下游弋,仿佛在斟酌从哪一处下刀比较合适。 他的同伴也有学有样的吹了个口哨:“芙莎绘的帽子——今天可真是撞上肥羊了呢。” “看那小子的样子,恐怕是已经被勒索过一遍才会跑到酒吧买醉解闷的吧,真的是——” “——太蠢了。” 伴随这般言语的是一阵阵戏谑的笑声,巷道里有着不少人丢进的垃圾,刺激恶臭的味道一阵阵的往人鼻子里钻进,几人也逐渐不耐,亦步亦趋的走近那个似乎已经缓过些劲头来的男人。 为首的男人有些一张堪称凶恶的面相,颧骨处有着经年难消的旧疤,他伸出布满了老茧和疤痕的右手试图将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子拽起来狠狠的教训一顿,嘴上也配合的不干不净道:“喂,你这个臭小子,有没有……” “啪。” 堪称清脆的声响,来自安室透突然抬起的手。 那个靠在脏污墙角处暗自歇息的男人一把抓住了这人的手腕,半抬起了头。 从外面街道施舍进来的光亮照不到这位客人的身影,几个人却终于看清了那帽檐下的蓝灰色眼睛是多么的锋锐。 “看来您已经自觉地找好了归宿的地方,真是高瞻远瞩。” 方才在酒吧中畏畏缩缩的人站直了身子,身材挺拔可以同他们平视,他唇角也噙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好了,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太浪费彼此的时间了,您觉得呢。” 那只抓在他手腕上的手五指有力的扣住,大力到让人无法挣脱,同时那微带痒意的触觉也只直截了当的告诉了他一个事实——这个人指腹和虎口上都覆了一层薄薄的茧。 这个人会枪,而且说不定很擅长。 * 洛杉矶的人们向来相信黑夜可以掩盖掉罪恶的声音。 安室透对此条持以赞赏态度。 干脆利落的解决掉这几个不知死活的杂鱼,以打包的姿态将他们丢在墙角,安室透压下心头涌起的躁意。 他长长的叹息一声以此纾解烦躁,随后拽起叠叠乐最上方人的衣领,用熟悉的和煦笑容温和出声:“那么现在,我想我们可以好好的谈一谈了,先生。” “比如那布里亚家族、比如那位酒保先生的小小趣闻。” “比如,那位来自香港的尊贵嘉宾?” 那人哆哆嗦嗦,看出来这人扮猪吃老虎的意思,底层的充当门面的打手那里见过这样的的阵仗,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不分重点一五一十的全部抖落了出来。 “是…是斯科特……” 那人咽下一口唾沫,拽住衣领的那只手力气大的惊人,可以轻而易举的按住一个比他还要高上两公分的白人的头颅,一下一下的地往墙上撞过去,杀鸡儆猴。 “斯科特本来就是我们这里…一个普普通通的扒手,平日里畏畏缩缩的,谁都知道那小子好欺负。” 安室透皱了皱眉,居高临下的蓝灰色眼睛游离不定,这吓坏了手下的人质,加快速度倒豆子似的飞快说道:“他招惹了那个没脑子的壮汉,现在却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搭上了布里亚家族在洛杉矶的领头人贾巴尔。” “哦,贾巴尔。” 安室透意味不明的重复着这个名字:“你的意思是,那个斯科特招惹了别人,不去向本地投诚,反而向远在伊利诺伊州的布里亚家族寻求庇护。” 嗤笑的声音简直要吓破这人的胆子,安室透眯了眯眼:“你当我傻吗。” “是…是布里亚!!” 那人瞪大了眼睛:“布里亚在争斗中站到了意大利的那位的身侧,现在战争结束已经进如了嘉奖的时间!!!” “北美的势力会重新洗牌,布里亚成为彭格列的代言人——” 惊吓让他连最后的顾忌都无从考虑,只是不断的说出自己从各处听来的秘闻:“包括您感兴趣的那位先生,香港来的贵客就是彭格列门外顾问的一员他的名字叫…呃!” 鲜血从这人的臂膀处汩汩流出,不知从何处飞出来的小刀插入皮肉,这人瞪大眼睛颤抖片刻,最后还是难以压抑的迭声惨叫了起来。 “那位先生的名字叫风。” 与先前佯装热情的声音截然不同,此刻从身后传出来的声音平和至极,像是插在小混混肩膀上的刀刃和这位突然出现在巷口的酒保毫无关系。 酒保先生的目光对上了安室透冷然的眸子,话语却是对着被他拎在手里的倒霉鬼:“您实在是有些多话了,主会惩戒不守信之人的。” “呵。” 安室透短促的用气音哼笑了一声,将将拎在手头已然失去了最后价值的人丢回墙角,任由他们缩成一团后意味不明的打量道:“这位小姐,您是基督教徒?” 站在巷口的男人讶然的睁了睁眼,随即哼笑着温声说道:“并不,我是无宗教信仰者。” 口音浓重的英语逐渐变得标准而刻板话,巷口酒保的身影也在夜色中隐约变化,最后缩小成一个窈窕的女士身影:“但洛杉矶是一个多种宗教信仰并存的城市,拥有一个合适的信仰非常适合在这里扎根生存,并借此党同伐异。” 银白色的长发在闪烁的灯光下泛着迷人光泽,熟悉的面容再一次出现在了安室透面前,女士漂亮的异色双瞳注视着指间灼灼燃烧着雾属性火炎的宝石指环,语气却是实打实的熟稔:“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吧,降谷零先生。” “诶,说的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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