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在明明中了迷药,几乎要失去意识的时候看见了这座楼,还放任着自己躲了进来。
第152章 番外之相夷篇(七) 鹤之舟的衣服对李相夷来说有些大。 尤其是他打小便习惯穿便于习武的短打或是劲装,对这种袖口宽大的长衫还穿不太惯,只觉得这身衣服活像是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说挂在身上,倒也不算错。 舞象之年的少年虽然已经与日后身高相近,身形却比中毒之后看起来还要单薄一些,哪怕系着衣带跟腰带,这身交领的长衫也仿佛拢不住他一般,微微敞开了点口,露出少年人清晰的锁骨。 鹤之舟抬手给他理了理衣领,又从抽屉中摸出了缝补用的针线,在两边袖子上别了几针,虽说丑了些,却不至于再叫他两只手全缩在袖中了。 少年郎抖了抖袖口,饶有兴趣地仰头看他:“你还会缝补衣服?” 其实是不太会的。 鹤之舟看了眼他总算藏严实些了的领口,笑道:“会缝补的话便不至于叫你穿得这么不合身了。” 他这话说得有几分理所当然的味道,就像是本就亏待了李相夷一般,叫不太满意这身衣服的少年郎颇有些受用,一时便也不再计较穿不惯的问题。 “你煮了什么?”他问。 “槐花粥跟槐花饼。”鹤之舟这才想起来还熬着的粥,忙几步回到厨房那边,揭了陶锅的盖子,看了下里面的粥。 雨天屋内有些昏暗,窗户透进来的光也显得灰蒙蒙的,落在鹤之舟那身白衣上,倒成了屋里唯一亮堂的颜色。 李相夷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这身颜色同样素净的长衫,莫名想起了上回见面时,男人穿着玄青色劲装的样子。 先上桌的是槐花饼。 云隐山上并没有种槐树,下山之后李相夷大多时候不是吃干粮,就是在各个酒馆客栈里用膳,自然没什么机会吃这类应季的农家小吃。 他眼睛看着将槐花饼端上桌后便又回到厨房的背影,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有些不耐烦地在膝上轻敲了几下,最后索性又站了起来,跟进了厨房里,探着头看这人究竟又在忙活什么。 鹤之舟察觉到他的靠近,便侧过了头,问:“怎么了?不喜欢吃槐花吗?” 李相夷歪着头看了他一眼,没答话,只是问:“什么时候能弄好?” 男人修长的手指正埋在一小碗肉中,用白色的看起来像面粉一样的东西揉搓着已经切好了的肉片。很少进厨房的少年看着他沾了面粉,又被汁水沾湿了的指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毕竟这人做饭也斯斯文文的,跟师父不太一样。 “很快。”鹤之舟安抚地冲他笑了笑,“你今日应该还未用过饭,先吃点槐花饼垫垫肚子。” 不必等他一起。 少年郎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抬着眉毛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的便转身回到桌前,夹起了还冒着热气的槐花饼。 槐花气味清甜,吃起来也是甜滋滋的。 鹤之舟没有加太多面粉,只调了薄薄的一层面浆,将这槐花饼煎得又薄又酥,出锅后还在上面撒了一层白糖,加重了一丝甜味。 带着油香的面衣跟爽口的槐花吃起来齿颊留香,这一盘数量算不上多的槐花饼没一会儿便只剩下一点边角的碎屑。 等吃完之后,李相夷看着正将肉下锅的鹤之舟,有几分不自在地挠了挠鼻梁。 他本就嗜甜,这种甜口又清爽的菜式正合了他的口味,再加上今日一直未曾进食,一个没注意便将这盘槐花饼都霍霍个干净。 而这盘槐花饼不仅没能填饱他的肚子,反倒还让他胃口大开,以至于闻着鹤之舟刚下锅的肉香生出了几分催促对方动作快些的焦躁。 不愿意干坐着垂涎,他索性站起身,在空间算不上大的小楼内四处打量。 这座楼车虽然也算有几分精巧,但几乎都是在机动性上,真论起构造,也就是座普普通通的木屋。 鹤之舟在木工上的手艺算不上很好,小楼也已经建成了快两年时间,这半年多更是在野外风吹日晒,以至于整座楼车都带着一股子半旧不新的气息。 不过鹤之舟并不缺钱,楼里的许多东西,像他穿的衣服,床上的床被,用来做研究的器皿,还有盛菜的锅碗瓢盆却都能看出是富裕人家的用度。 真是个怪人。 他侧过头,又忍不住看了眼正在厨房里忙活着的男人。 而恰巧在这个时候,鹤之舟端起了盛好盘的辣炒兔丁转过身来。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李相夷心头猛地跳动了一下,竟让他下意识心虚地想躲开。 但他惯来不是会服软的人,即便心中不自在极了,也睁着一对澄澈的眼,甚至刻意地一挑眉尾,直勾勾地盯着男人看着自己的双眼。 “可以吃饭了。”鹤之舟垂下眼睫,将手中的辣炒兔丁放上桌后轻声说道。 再转过身去端槐花粥的男人没有看见,在他视线避开之后,挺直着身板的少年郎盯着他的背影偷偷地舒了口气。 跟中毒后胃口实在称不上大的李莲花比起来,正在生长期的李相夷胃口跟无底洞似的。 鹤之舟担心他吃不饱,熬了一大锅的槐花粥,自己只随便喝了一碗对付了一下,剩下的几乎都被少年郎自己慢条斯理地给解决了。 “这花最近还开吗?”吃了个肚圆的少年翘了翘眉梢,声音平稳地问。 鹤之舟视线在他泛红的耳尖一扫而过,垂下眼睫掩住笑意地回道:“有的,这附近有一片槐树林,槐花开得很好,是最新鲜的时候。” 少年郎用手掩着嘴唇轻咳了一声,“今日多谢你了。” 鹤之舟看着他站起身,问:“你要走了?” “逃窜到此的域外双煞已经伏诛,我要回去与师兄说一声,免得他再为此奔波。” 少年郎穿着一身不太合体的衣服,袖子还被他别了几针,看起来实在有负那张随着长开了而看起来越发俊美的面孔,但说起正事时,这身打扮却也掩盖不住身上凛然的锐意。 这点是与他所认识的李莲花最大的不同之处,但他又无法否认,这样的少年十分耀眼,叫人见之忘俗。
第153章 番外之相夷篇(八) 许是揣着李相夷或许会再来的心思,鹤之舟并没有离开这片槐树林。 但过去了四五日,他每日摘下的槐花都未能再落进锅里,只是被他处理干净,酿成了一瓶瓶槐花酒,放在了柜子旁的角落里等着发酵。 在他考虑着待这两日天天放晴了些,便启程离开的那一日下午,少年郎的身影却在他下意识地又往林中去采了些槐花归来时,突兀地出现在这座小楼里。 鹤之舟离开前只将门轻轻带上,但这里本就荒僻,二楼又有他设下的机关,他并不怕有人闯入,倒方便了在他离开后才过来的少年。 李相夷今日换了一身白衣,虽一样是劲装,却用月白镶着边,瞧着比上次那身白衣更多几分冷冽,衬得他沉静的时候淡泊高傲,很是有高手风范。 见他进来,少年的目光却是先落在了他提在手中的槐花上,随后才转到的脸,矜持地问:“你这里可还有上次给我用的伤药?” “你受伤了?”鹤之舟随手将篮子放在一旁,蹲到他跟前。 李相夷有些不自在地往后一仰,含糊地点了点头:“一点小伤,不过刚好路过,想到你上次给我敷肩膀的那种药,便过来看看。” 他挠了挠鼻梁,视线落到自己的膝盖上:“若是还有,我想跟你买上一点。” “药还有,不过买就不必了,本就是我自己做的,不值什么钱。”鹤之舟没有半点迟疑地答道,目光打量着他的身体,“先给我看看你的伤。” “咳,那我也不必了。” 少年郎蜷了蜷手指,将指腹因为擦剑时分心划破的小口子缩进掌心里。 鹤之舟看清了他的小动作,不由失笑,明白了这怕是他跑来蹭吃的借口,便起身到二楼拿了几瓶药,一起收在一个月白色的香囊里,放到他跟前。 “这里有我上次给你用的伤药,白色瓶子的是应付迷药的清心丸,蓝色的那瓶是克制大部分毒素的解毒丸,剩下的玉瓶里是调理内伤的培元丹。” 李相夷拿着这个月白色的香囊,对里面的药不怎么关心,只是随意地将香囊挂在了腰上,朝他道了声谢。 少年大马金刀地坐着,搭在膝盖上的手开始在衣服的暗纹上来回摩挲起来。 鹤之舟没叫他再苦恼其他蹭饭的借口,一边从抽屉里取出攀膊将宽大的袖口缚起来,一边自然而然道:“今日又摘多了槐花,你便留在我这里用过晚膳再离开,如何?” 那张强装淡然的脸上登时多了几分神采,少年掩着唇清了清嗓子,“既然你留我,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除了那一日的槐花饼跟槐花粥之外,鹤之舟又分了些米做了槐花蒸饭,剩下的炸了小碗炸槐花,让少年先拿着垫垫肚子。 这回李相夷没再自顾自地吃完,而是抱着手看向冒着一身烟火气的男人:“我不饿,再说了,也没有主人家做饭,我先吃上的道理。” 鹤之舟闻言笑了笑,用筷子挑了一块炸槐花咬进口中后,将这个小碗放到他跟前:“我吃过了,剩下的归你了。” 说完,便转身继续去了灶台,想看看还有什么能拿出来再做两道菜。 待他转身要去屋外种配料的木箱里摘点小葱时,李相夷跟前的碗已经空了,少年郎正站在另一头的盆栽前,弯下腰打量着他种的杜鹃花。 如今正是杜鹃的花期,他种的这几盆前两日还只是含着花苞,今日却已经开了一朵大红色的花朵。 鹤之舟站在原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看着那竖起的头发随着他偏头的动作而垂到了一边,才迈开脚步去了门外。 弯腰弯了半天,快把那朵红花盯烂了的李相夷这才直起身,不太爽快地动了动腰,又很快在听到身后动静时假装自己在看屋外的风景。 在李相夷看来,鹤之舟这个人多少是有些奇怪的。 大概是因为父母的救命之恩,这人对他总是温和得有些不合时宜,透着一股他说不清楚的亲昵,不似师父师娘的那种宠溺,也不似师兄待他的亲厚,更像是一种偏爱。 这样的态度也让他没办法像对师兄,或者刚认识的朋友那般对他直来直往。 明明他不是什么会服软的性子,刚开始也跟这人针锋相对过,偏偏这人从来都没接过招,反倒是自己被男人那温和的表现给软化了。 不提这点莫名其妙的尴尬,这一顿晚膳仍旧吃得少年郎喜上眉梢。 鹤之舟做的菜总是相当合他的口味,带着一股子外面饭馆酒楼没有的滋味。 可惜他之后要与师兄一起去西域那边一趟,顺着域外双煞这条线将导致姜家被灭门的宝物寻回,所以这只在这一两个月时间盛开的槐花,今年怕是再也吃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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