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罢了,贺家人还心大地叫人知道了去。 君一鼎本就被鹤之舟嘱咐着打听天外云铁的消息,乍一听在贺家,便使人登了好几回门,试探了许多回,最后用鹤之舟给出的一本十力化一的刀法,跟关键时刻出手护住贺家的承诺,换得了这块天外云铁。 毕竟贺家人其实自己也知道,天外云铁的消息一旦外泄出去,贺家怀璧其罪,是护不住这块宝贝的。 鹤之舟这会儿却是想到了刚下山的李相夷,切草药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是何人要对贺家下手?”他问:“贺家人如今可还好?” “是东陵三帮的人。”君一鼎道:“如今东陵三帮的人只是试探性地与贺家有了冲突,虽说尚在召集人手,但看着动静,估摸着也快要有所行动了。” “知道了。”鹤之舟拢了拢手下的草药,快速地将它们切好后摊在簸箕上,“我去一趟,这些药,你便去把叫白术叫来,接手后续的炮制吧。” 他走下二楼,洗净了手后换了身玄青色的劲装,又提上那把重新铸好的剑,随便骑了一匹府中备下的马,便径直赶往长马刀贺家。 贺家所在与洛阳城距离颇远,鹤之舟日夜兼程,换了好几匹马,中间还用了轻功赶路,才终于在五日后赶到地方。 彼时东陵三帮已经破了贺府大门,冲入了后院。 鹤之舟皱着眉飞身落在屋檐上,六脉神剑一击击穿了正挥刀斩向后院妇孺的帮众,跟着又是几道劲力接连弹出,将这一片人清了个干净。 带头的三把手找了半天,才一脸心悸地寻到了站在屋檐上的鹤之舟,破口大喊着:“哪个龟孙敢坏你爷爷的事!” 鹤之舟随手挽了一剑,剑锋在这口出狂言的家伙颈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他目光平静地看向脖子就在自己剑下,被这一剑吓得浑身僵硬的男人:“若我今日一定要保贺家,你待如何?” “大侠饶命……”三把手连忙丢了手中的刀,几乎要给他跪下来,“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我们这便退出贺家,这便退出去——” 他刚要收剑,侧面便忽的袭来一道剑气,鹤之舟下意识地用剑挡开,在回击时却反应过来了剑招的熟悉。 待他定睛看清跟前这个不知从哪里寻了条白布蒙住脸,猱身而上直将大半边身子都要撞进他怀中的少年正是李相夷的时候,他的长剑已经自然而然地变换了守势。 两人顶着东陵三帮跟贺家后宅众人诧异的目光,在庭院中一打便是上百招。 最后李相夷自己不快地扯下了蒙脸的白布,皱着眉问:“为何不用你方才打他的那一招?” 那是相夷太剑的剑招,南去逢回雁。 他自然不可能拿相夷太剑来打剑法的主人。 “因为你并非我的敌人。”鹤之舟看着几月不见,眉目便又长开了一些的少年,喉头微动地唤道:“相夷。” 倒是李相夷愣了愣,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般,略有些不自然地收了手中的少师,但很快又恢复了少年锐利的眼神,挑衅地扫了他一眼,道:“终有一日我会要你全力以赴地与我一战。” 鹤之舟失笑,不知为何仿佛看到了十几年后一直缠着李莲花要再比一场的笛飞声。 初出茅庐的李相夷,还未取得天下第一的位置,会有这样的少年意气,倒也正常。 “我其实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江湖中人。”他看着疑惑地抬起眼的少年郎,笑着解释道:“在云隐山上时你应该也听过我说的,过去十年里我一直都在各个山野中寻着解毒的灵药,再往前些年,我也只是个为了行走方便才习武的江湖游医。这身武功可以说是意外所得,所以我其实并不喜欢这些打打杀杀之事,更不可能对你挥剑,你明白吗?” 李相夷用双眼将他从上到下又打量了一遍,觉得他看起来不像他口中说的那样是个江湖游医,倒像个满嘴谎话忽悠人的骗子。 哪家江湖游医身上穿着这么好的料子,又有哪家意外所得的武功能相隔几丈之外用手指弹出犹如剑气一般的内劲。 不过都是敷衍他的借口罢了。 他一甩长发,利落地转身道:“既然贺家之事你已插手,那我便不管了。” 说罢身形便如白鹤般展翅而起,消失在了鹤之舟久久未曾移开的视野中。
第151章 番外之相夷篇(六) 自长马刀贺家见的那一面后,鹤之舟再未刻意去寻过李相夷。 或者说,去了云隐山那一趟之后,他彻底分清了过往与如今的真实,已经试着不再将自己的情感寄托在李相夷的身上,而是学着适应这世间再也不存在李莲花的生活。 在四季客栈渐渐不再需要他坐镇,包打听也因不听话而被君一鼎丢进了学堂里,那辆做好后便在后院里停留了一年多的莲花楼终于在马匹的带动下潇洒地踏上了官道。 鹤之舟没有刻意地去驱车,大多数时候都放任着马匹带着莲花楼走走停停。 只有需要补给的时候,才会懒洋洋地驱着车往最近的城里赶,更多还是随遇而然,走到哪儿算哪儿。 这样悠闲的日子一晃便过了大半年。 再遇上李相夷是在春天里。 春雨绵绵地下着,几匹马不乐意动弹,他便将莲花楼停在了距离小河二十丈远的地方,坐在窗边慢腾腾地给自己泡了杯茶。 李相夷不知道从哪棵树一跃进了二楼,大概是撞到了什么,噼里啪啦的一通乱响。 鹤之舟没料到会被人这么闯进楼里,不过二楼存放的有大半是他研究到一半的毒药,真磕着碰着,倒霉的也是闯了他这楼的人。 然而他的淡定也只维持到了撩着衣摆走上二楼台阶的那一刻。 一身白衣染着点点猩红,狼狈地倒在地上的少年皱紧着眉,一手捂着肩上的伤口,一手撑着地,挣扎着想从地上站起来。 鹤之舟看了眼桌上被打翻了的毒药,一边封住自己的穴道,一边快速地从旁边的柜子里翻出了解药。 他自己服下一颗,另一颗喂给了臭着脸地被他搂进怀中的李相夷。 二楼一时也不适合再待下去,他将还使不上劲的少年打横抱起,将人安置在一楼自己的床榻上时,才抬手搭上他的脉门。 内力虚浮,气血紊乱,肩膀上的伤倒只是皮肉伤,影响不大。 只是…… 他看了眼少年明明疲倦,却强撑着要睁眼,甚至不惜抬手又想往自己伤口上掐的动作,连忙将他的手腕抓了回来。 这症状看起来不像是那瓶被打翻的毒药。 毕竟那瓶毒药是他仿制悲酥清风的失败品。 达不到药效如同清风一样,让人无声无息地便叫人中了毒气,无法动弹,但至少也能叫人手脚发软,更提不起内力。 这毒药可没有叫人昏睡的效果。 他低下头,凑近了少年的侧脸,在他耳旁轻嗅了一下,果然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甜香。 “你中了血域的迷迭梦。”他抬手揉了揉少年手臂上的穴位,安抚道:“先睡一觉吧,这只是西域那边的迷香,我帮你扎几针,很快便能清醒过来。” 少年不知是信了,还是因为实在撑不住了,那强撑着的双眼终于颤抖着闭合了起来,连带着整个人都卸了力气地软在了鹤之舟怀中。 少年半湿着衣服,长发也湿漉漉地贴在颈侧,身上除了迷迭梦的那一点甜香之外,还直冒着血的铁锈腥气。 往日里这人为了维持一身白衣的干净,甚至会用内力将雨水震开,可惜今日中了迷香,光是杀掉给他下药的人都已是费力至极,哪里还有力气去管雨是不是将这身衣服淋湿。 鹤之舟垂眼看了看他昏迷后略有些苍白的面容,蜷了蜷手指,最终还是抬手解开了他的腰带,小心翼翼地将这身白衣剥了下来,露出少年白皙匀称的身体。 他扯过被褥将李相夷的下身裹住后,才摸入被中褪去他的鞋袜跟亵裤。 快满十六岁的少年因为习武的缘故,身形已经有了大人的模样,精致的面孔比李莲花甚至还要多上两分俊美,但睡着的时候二者却尤其相似。 鹤之舟摊开君一鼎不知从哪里寻来的一卷金针,眼观鼻鼻观心地将针快速地落在李相夷的眉心,鬓角,双肩及胸前。 血域的迷迭梦虽说也算是普通的迷香,却要比寻常迷香的效果更强烈,只需吸入一点,便能叫人昏迷个整整一日一夜。 不知道李相夷是在哪里中的迷迭梦,能坚持到他这里已经是靠着扬州慢的功法特殊,能化解掉一部分药性,才勉强为之。 也好在只是迷香。 他在留针的时间里帮少年处理了一下肩膀上的伤口——还是这人为了保持清醒自己划下的伤口。 待拔了针后,便帮少年将被子掖好,放任他窝在自己的床上香甜地睡上一觉。 二楼的地板上还有不少碎掉的玻璃。 鹤之舟清理了好一会儿,才将被打翻的两瓶毒药的毒气跟毒液清理干净,其中繁复的工作让他开始琢磨着往后再也不将这些半成品随便放在外面了。 - 李相夷这一觉睡得很沉。 醒来的时候屋里弥漫着一股甜滋滋的香味,是一股食物夹杂着花香的香气,让他忍不住动了动鼻子。 身上的迷药跟伤口都已经处理过了,他坐起身时看见自己光裸的身体也没什么反应,只是觉得这个男人也太不讲究了,竟就这么让他在自己的被窝里睡了这么久。 好在给他替换的衣服就在枕边,看着还是全新的。 李相夷从里面翻出了亵裤,便掀开被子打算换上,但莲花楼的空间并不大,站在厨房的鹤之舟听到他起来的动静自然会转过头来看他。 即便在看到两片浑圆的雪白在视野中一晃而过时他已经及时地躲开,但偏偏这具身体就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让他只能极其不自然地咳嗽两声。 李相夷刚系好了裤腰带,抖开亵衣正往身上套。 少年人心中没有那么多龌龊,坦然地一边套着袖子一边看着他道:“传闻中的莲花楼主果然是你。” 比起十几年后以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之名重新闻名江湖的前莲花楼楼主李莲花,如今这座新楼的主人明明医术卓绝,在江湖中的名声却靠的是实打实的武力。 没什么人知道如今的莲花楼楼主叫什么名字,只知道是个面相年轻,却能于丈外以劲气杀人的绝世高手。 李相夷最开始听到这传闻的时候,便想起了一年多前在贺家看到的六脉神剑。 他并不知道六脉神剑本就是以指做剑,由劲气模拟剑气或是带起剑势,只以为是鹤之舟剑术大成后达到了手中无剑也能以指化剑的程度,顿时便更想再与这人讨教一番。 毕竟如今的他也已经剑术大成,战胜了万人册第一人的血域天魔,再非一年多前的毛头小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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