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这鄞州城里四季客栈才开了不久,掌柜家的幼子却出了些事,他碰巧也在此地,自然要搭一把手。 他乘着莲花楼虽然看似没什么目的,但去过一趟福州之后,小楼便开始北上。 李相夷原本算着他半个月差不多该到扬州城了,没想到他在扬州城待了几日,将要办的事办完之后,也没见半点莲花楼的影子。 又耽搁了几日,他到底还是不耐烦地寻了过来。 因为有些不痛快,他喝酒喝得快了些,澄澈的酒液顺着下颌落了几滴下来,在要落上衣襟时却被他身上裹着的内力给震开。 鹤之舟侧过头去看了他一眼,眉眼间隐隐带上了些笑意。 他慢吞吞地又咽了口酒,酒气随着笑意上了脸,一双早就不复多情了的桃花眼便又添了几分潋滟。 李相夷顿时便觉得手里的槐花酒失了滋味,凑上去嗅了嗅他手里的烈酒。 跟他手中带着清甜花香的酒气不一样,这烈酒是粮食酿制的,麦香味十分馥郁,酒气也熏人得很。 这酒其实也是鹤之舟新得的,虽说作为东家,分店出了问题他出面处理也算得上理所应当,事后更是并未有任何怪责,但此地的周掌柜还是将家里藏着的几瓶好酒送了过来,纯做孝敬。 “是杜康酒。”他将手里的酒递过去:“喝过吗?” “倒是见老头喝过。”少年将嘴凑到瓶口,空着的那只手直接搭在了鹤之舟的手上,扶着酒瓶将酒往嘴里倒。 鹤之舟担心他喝得猛了,连忙止住了手上的力道,可惜却晚了些,少年郎嘴里含了一大口酒,烧喉的烈酒一时咽不下肚,只能皱着眉地吞咽了好一会儿。 末了这人还轻啧了声,丢下两个字:“难喝。” 鹤之舟轻笑出声,惹来了少年锐利的眼刀,但被烈酒辣得润泽的眼早没了什么威胁,眼刀的威力也跟着降了一大截。 不过李相夷也知道这酒是好酒,抓着他的手又叼着瓶口半吞半洒地咽了好几口,叫酒瓶空了小半,才舔着下唇小狐狸似的坐回去喝自己那壶好喝的槐花酒。 鹤之舟只装作不曾因为他舔唇的动作而稍有僵硬,淡定地将酒瓶收回来后紧握在手中。 酒过三巡,少年郎因为混着酒喝已经开始面颊微红,面上透出点点笑意,仿佛忘了刚刚还往他脸上丢眼刀子的事,又靠近过来,将下巴压在他肩上,笑着道:“我与师兄打算建立一个门派,你觉得叫四顾门怎么样?” 已经到了要成立四顾门的时候了吗? 鹤之舟指腹在酒瓶上微微摩挲了一下,侧过头看他:“放眼四顾吗?确实不错,正合了你意。” 这个时候的李相夷,是个好管事的少年郎,看不过眼的事便要掺上一脚,青涩又意气,没什么私心,只是觉得江湖中合该有这么一个组织,平江湖中的不平事,匡扶正义。 尤其是近段时间江湖出现了一个行事狠辣,手段诡异的金鸳盟。 李相夷如今是武林第一人,是正道魁首,由他来建立这么一个主持公义的门派,自然是再合情合理不过。 已经有了三分醉的少年听见他话中的赞赏,自是有一番得意的。 比起那些手下败将,已经站在山巅上的李相夷总归是要更看重鹤之舟对他的看法,毕竟这人虽然不入江湖,却与他未曾真的分出胜负,是真正与他站在同一水平线上的人。 他抬手勾住了男人的脖子,眯着眼睛盯着那张英俊的面孔:“你之后打算一直这么当个江湖游医?” 少年靠得太近,滚烫的鼻息都呼洒在侧脸上,鹤之舟抚上了他的眼,将那双过于熟悉的眼睛挡住,才眼睫轻颤着将视线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是啊。”他抿了抿唇,“江湖风波恶,楼里莲花清,这样的日子没什么不好的。”
第156章 番外之相夷篇(十一) 时隔三年,鹤之舟终于收到了神兵谷用天外云铁打造的软剑跟软猬甲。 他先看了软猬甲。 那块天外云铁也不知是怎么煅化铸成这并不算很重,却如流动的衣物一般,能服帖地拢在身上的软甲的,这三年时间跟无数金银总算花得不亏。 因着是软猬甲,这身云铁甲的设计格外精巧,细看之下才会发现镂空处犹如长着倒刺一般带着细小的倒沟槽,平日里摸上去一片平滑,一旦受力才会防御性地弹出。 若是肉掌用力拍下,软猬甲下的人未必会受伤,但袭击这身软猬甲的肉掌必定血肉模糊。 鹤之舟满意地将软猬甲放到一边,又去看那柄软剑。 未染血的长剑看不出云铁特有的莹莹蓝光,从盒中抽出时长剑舒展开,能看出开了锋的两侧剑刃带着锐意。 虽说如今剑柄雕琢的还是以莲纹与祥云纹为主,但或许是因为出自神兵谷,它到底是更像是他记忆中的吻颈。 不过吻颈本身也没有什么错处,反倒多次救过李相夷跟李莲花,只是赠剑之人心思歹毒,与宝剑本身无关。 他指尖轻轻抚过剑身,最后用两指夹住剑刃弯曲起来,将其放回盒中。 因为在忙着建立四顾门的事宜,自从上次一别后,李相夷只在过年的时候又来过一趟莲花楼。 那日少年又喝醉了酒,衣服都没脱便躺在了鹤之舟的床上,还拽着他的手不愿叫他离开。 于是那一夜他只能坐在床边守岁,顺便守着这个几乎要枕到他腿上的少年。 第二日李相夷便没事人一样地说着要去一趟嘉州,用过早饭之后便拍拍屁股离去。 一晃便过去了两个月时间,委实有些长了。 在少年不曾随意地闯入自己的世界前,云隐山的那一面已足够他慰藉自己,让他可以离得远远地,看着他渐渐长成那惊艳整个江湖的少年剑神。 但他偏偏走到了自己面前,短暂而又频繁地在他的世界驻足,哪怕心知他不是自己的莲花,早已枯萎的心却还是忍不住为之颤动。 李相夷并非李莲花,但李莲花却曾是李相夷。 他们很多时候并不相似,但又总会有某一个瞬间让他恍然地发现,他们果真是一个人。 - 二月底的时候,鹤之舟架着莲花楼赶到了百草坡镇跟四顾门所在的小青峰。 比起十几年后的繁华,如今的百草坡镇还没那么多人,只是因为这座小镇坐落的位置正好四通八达,所以仍旧有不少江湖客的身影出没。 他将莲花楼停在了山脚下,他们曾经待过好一阵的位置。 歇下的那一日正好又赶上下雪,风雪有些大,半夜被雪拂了脸的鹤之舟不得不爬起来将床侧面的缝隙堵上,又垂下了厚重的帘子。 这反倒叫他失了睡意,只是平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门被推开的时候他没有动作,只用耳朵听着少年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将少师剑放到桌上,脱了外衣挤进了他的被窝。 运着扬州慢护体的少年本人丝毫不觉得冷,但风雪的气息扑了鹤之舟满怀,让在被窝里暖了好一会儿的身体下意识地起了一层细密的颗粒。 感觉到这人还在往自己这边挤,鹤之舟最终还是无奈地张了口,用沙哑低沉的声音问:“怎么大半夜的过来?” 李相夷对他醒着的事半点都不奇怪,自顾自地继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别提了,管了桩麻烦事,到现在才脱身。” 他本来是要往四顾门赶,没想到半道上看到了这座小破楼,便扭头进了楼里,打算先在鹤之舟这里歇上一晚。 “怎么了?”听出他话中的怨气,鹤之舟侧了侧身,挨得近了些。 “自在堂日前说女儿被金鸳盟的人掳走了,报到了我这边。因为离得近,我便去了一趟,没想到金鸳盟掳走是假,跟情郎私奔是真。”他本有几分倦意想合一下眼,但男人的呼吸就拂在脸上,吹动了他的眼睫,实在痒得很,便索性又将眼睛睁开。 昏暗里只余下一点微弱的,不知哪里投进来的光勾勒出鹤之舟挺拔的鼻梁。 李相夷摩挲了一下手指,最终还是随了自己的意地摸了上去。 边摸边继续道:“这自在堂的堂主心底也知道女儿失踪跟金鸳盟无关,只是在乎名声,非将此事往金鸳盟头上栽,还要我想办法将他女儿救回来。” 他自是不可能插手这种家务事,那堂主胡搅蛮缠了半日,直到他不耐烦地拔剑将自在堂门前的铜像随手劈成了两半,顺便动嘴嘲讽了这堂主几句,才在对方又青又黑的面色中离去。 听他复述了几句嘲讽人的话,鹤之舟便好像霎时忘了方才那点暧昧,退后了一些,掩着唇笑了起来。 待笑完了也没再靠过去,只是抬手给身边这少年掖了掖被角,轻声道:“好了,别再想了,睡吧。” 少年郎难得不觉得睡觉浪费时间,懒洋洋地应了个鼻腔音,又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到底是闭上了眼。 第二日待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往日练功的时间。 偶尔在莲花楼里睡上这么难得的一觉,果真是叫人神清气爽。 他起身后换上了鹤之舟放在床边的一身新衣,这座小楼的主人已经做好了早膳,正在屋外给配料箱里的小葱生姜浇水,顺便摘了一把蒜苗。 见少年打开了房门,他便收了动作走进屋里,去厨房将还热着的早膳端上桌。 李相夷也自己摸去了屋外,用男人备好的水洗漱了一番。 他用过了早膳就得先回山上的四顾门,但两人昨天半夜才碰了面,话也没说几句,于是便问:“要不要随我去四顾门看看?虽说还有些地方未建好,不过主殿跟后院都已经完工了,客房都是不愁的,若你不习惯,今夜跟我住也行。” 鹤之舟实在不想见到云彼丘,故而只是摇了摇头:“你这些时日到处奔波,想来还有不少事务要处理,还是算了。下次等你清闲一些,四顾门也建好了,再带我逛逛吧。” 李相夷沉默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的便伸手抓了上来,捏住了他的脉门。 “若我偏要你跟我去呢?”他两只眼睛微微眯着,瞧着有些危险。 鹤之舟却只是放任着他的动作,用未被抓着的那只手覆在他后脑上,轻轻地揉了揉,“那我随你去便是了。” 这一回少年没有躲开。
第157章 番外之相夷篇(十二) 李相夷到底没逼着鹤之舟跟自己回四顾门。 这些时日门中事务确实繁琐,半个月后便是四顾门挂匾的日子,给各路英雄的宴帖这些时日已经陆续发出。 门中大多数人都忙得脚打后脑勺,唯独他这个实在不喜欢繁文缛节的门主清闲一些,却偏偏是个闲不住的。 只是他回了四顾门后才发现单孤刀不在门中,便随手取了本空白的折子写下自在堂的事,叫人送去了云彼丘那里,让他存入卷宗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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