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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融化了，这里地方小，我们撬了三天，才把这门弄开。卡特先生，当心脚下。” 在灯光下，王尔德看到了地上被粉笔圈出来的那些东西——有难以辨认的布料残片和其它东西混成一团，轮廓隐约有点人的样子。 "奥森大学的教授也来了，说这是两个卫兵。别看这儿窄，上面可宽敞。” 王尔德小心地绕过它们衰朽的遗迹，跟着卫兵往上走："阿瑟这几天都在这里吗？” "可不是，着了魔似的。门一开的时候，夜莺还没带进去，他就先一步冲进去了。又哭又笑地好半天，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给巴黎发电报。” 他们一边说一边走，前面果然开阔起来。楼梯越来越宽，可以容得下三个人并行。在道路的两侧，能见到对称排布的枝形金属烛台。虽然变形了，但是以它的大小和做工，拿出去也足够震惊考古界。 就好像是臆想中的一切在眼前真实还原，王尔德不由想起在《真是与谎言》里，火山即将爆发时的那一段。 地下深处发出的轰鸣，连续数日半夜明显的震动，村庄里突然冒烟的水眼，大量枯死的葡萄藤终于引起了了人们的恐慌。市民聚集在王宫脚下，请求国王消除这些异象。 刚刚从市集潜回居所的乔伊斯一行才套上神官服，就被王宫的侍从拉了出来。国王宣布神官将会再一次前往神殿祈福，一切都会归于平静。 乔伊斯奔来打算将那个陶罐随身携带。但是护送，不，押送他们的卫兵根本不让他们拿任何东西。他们被匆忙的推上马车，带进了神殿。 这一次，山腹中的轰鸣比任何时候都要响亮，而里面的烟雾也浓郁得让人难以呼吸。穿着鞋子的脚踩在石地上，都会感到隐隐的烫。 入口在他们身后关闭。国王的命令，只有火神愉悦了，他们才能出来。否则，就永远在里面侍奉神明。 "陛下的性格温和了不少。”他们徒然地在甬道和神殿中转来转去，找到了一处气味稍微淡一些的地方。阿斯顿轻声说道："当初我的父亲预言火神将会发怒的时候，陛下直接在广场上烧死了他。我们一家也都成了罪人。没想到，这次他还会保留一点体面。” 他望着那巨大的火神雕像，对乔伊斯说："估计他也知道，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我们会被烧死吗？”黛西问道。 "火山眼不在这儿。否则我们早就化了。但是山腹相通，那边的烟雾不断涌过来，这里还会越来越热。”乔伊斯过来的时候，还以为又是一次神殿一日游，但是事情比他想象的糟糕得多。 "我们得想法子出去！” 近来的门又窄又重，还有卫兵把守。从地下深处传来的轰鸣震耳欲聋，脚下的地面不断震颤。乔伊斯终于明白，国王还抱着侥幸的心思，想用他们这些神职人员祭祀火神。 "可是，陛下的命令——我们就算跑出去，又能怎样？” 乔伊斯咬牙说道："等到火山爆发了，谁还顾得上谁？其实我让船队在港口附近藏了几艘小船，打算一乱起来就让你们往港口跑，或许有一条生路。” "那您呢，您有什么打算？”阿斯顿站在他身边。 "我得回王宫去，那里有重要的东西！”刚到这里还会为米诺亚的繁华惊叹流连，现在乔伊斯只想去找那个陶罐。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如果没有陶罐，那么在这里死了就是死了，再也回不去了！ －－－－ 甬道很长。王尔德感觉转了两个弯，才来到一道拱门前。这里的一切似乎还维持着原样，半天然的岩浆房被垒起的石墙分隔开。他一走进拱门，就吃了一惊：一盏盏灯并不是在同一个平面，而是星星点点地悬着。仔细看去，每一盏灯都被一个人绑在腰间，而这些人不是挂在半空，就是在石壁上扒着，一点一点慢慢移动。 "阿瑟！”王尔德大声喊道，他的叫声激起了一阵回音。 "奥斯卡！”一个人从空中满满拉动绳结往下滑，一边兴奋道："我在这儿！” 他匆匆忙忙地放绳子，手心被磨破了也不在意。王尔德伸出双臂，在落地前托了爱文斯一把。 "奥斯卡，我找到了，我找到了！”爱文斯任由王尔德解开他身上的绑带，激动地说道。 "我看到了，真没想到你们能找到神殿。”王尔德捏了一把他的肩膀，心里却有些心酸。两个月没见，眼前的人就瘦成一把骨头了。 "不是神殿，是神像！我找到火神的神像了！”爱文斯一边说，一边拉着王尔德往前走，直到他们摸到了冰冷的岩壁："从这里往上看！” 王尔德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在微弱的灯光中抬头看去，随即忍不住张大了双眼：并不是他想象中雕刻精美的人像。那堵石墙足有五六层楼高，却只粗粝地凿刻出了一张巨大的脸。一张如果近看，都看不出线条是出自人手的男性面容。 米诺亚拼图中缺少的那关键的一块，就在这里补齐了。 “我们在火神的眼里发现了灯油的残留，就像你在小说里写的那样。奥斯卡，坦白说，你是不是就是乔伊斯，专程来指引我到米诺亚来？”爱文斯一激动，直接叫出了王尔德的本名。 “不，我对于米诺亚所有的感官，都来源于你。”王尔德轻声回答。
第220章 米诺亚终章（3） 火山腹内越来越闷热，在巨大的火神像的胳膊上，有几个小小的人在艰难攀爬。他们沿着石匠留下的，仅有一掌宽的岩壁小道慢慢沿着岩浆房的墙面挪到对面的雕像那里，粗糙的山岩让阿斯顿顺利地爬上祂了的肩膀，然后抓着耳朵爬到眼侧。 他伸出手，用力把死死抓住神像耳廓的乔伊斯提了上来。然后横向迈步，直接钻进了火神足有一人多高的眼眶。 “把你的衣服脱下来。”他低声说道。 “啊？”乔伊斯刚刚把黛西拉了上来，挪到他旁边有些迷茫地问。 “神官袍的材质不同一般。”阿斯顿直接蹲下，解开了乔伊斯腰间缀着金片的饰带。宽大的衣袍直接垂落，被熟练地脱了下来。 “阿斯顿，你敢对大人——” 还在肩膀上的侍从瞪大了眼睛。下一秒，他就看到阿斯顿抖了抖那厚重且微微泛光的袍子，直接把它扑到了身前的那团火上。 “吾神啊！”他下意识地叫了出来，阿斯顿完全不为所动。他猛力地扑了三四次，直到那团火彻底暗下来，只剩下半盆灯油。 借着另一只眼睛的火光，乔伊斯看清了眼睛深处的情景。那是一条不规则的，窄长黝黑的甬道。 火神的双眼永不熄灭，日夜注视着米诺亚——然而出身神官世家的阿斯顿早就知道那两团火光能够长明的原因：有守火人定期会上去添油旺火，眼睛后面还有天然形成的缝隙贯通里外，否则火是无法在完全封闭的空间内燃烧的。 “跟着我。”阿斯顿说着，随手一抛，有些烧黑了的神官袍就飞了出去，在神像面前飘然落下。 “走！” －－－ 虽然已经是深夜，米诺亚的王宫内依然灯火通明。这场宴会和之前的每一场同样盛大，但是人们却渐渐无法像刚开始那样彻夜欢乐了。 “昨晚的震动，你感觉到了吗？” 在高大的石柱之后，两个中年人窃窃私语。 “怎么会感觉不到？我房间的烛台都倒了！” “还有那种声音，像是野兽在地底咆哮。到底是怎么回事，神官没有给出解释吗？” “大人又去神殿侍奉了。陛下的意思是一旦持续地动，就会让火神选择新的神官。” “那岂不是和当年的事一样？” “嘘，那件事就别提了。” “你听说了吗，最近不少迈锡尼人把船停在港口招工，昨天又有一艘大船开走了。我们家女仆的儿子也在船上，她昨天还哭了一场。” “去那种蛮荒之地有什么好？不过，如果震动越来越剧烈，我也想把两个孩子先送去雅典。” 人们悄声谈论着，尽力避开王座上国王夫妇的耳目。其实他们对此毫不在意，国王通宵举杯狂饮，而往后则安静得如同不存在。乐师们弹奏着赞颂神明的曲子，整个宴席的氛围称得上安逸舒缓。 直到一个在露台上吹风的官员失声大叫起来：“看，那是什么？！” 在城市的微光之外，远处连绵起伏山峦中的某一处，突然高高地腾起了一蓬黑烟。即使在夜色中，那磅礴的烟柱依然十分醒目。仅仅是众人从各个宫殿集中到山顶的这段时间，烟柱已经积成了厚重的烟云，沉沉地向整个天空蔓延开来！ “吾神！吾神发怒了！” 不过是一会儿功夫，整个宫殿就乱了起来。不少人手脚发软地跪在地上，试图祈求神明的宽恕。而脚步快的已经奔跑如飞，往山下自家的马车赶去。 巨大的黑云笼罩了整个城市，空气中也开始漂浮着黑色的尘灰。还在睡梦中的米诺亚人被外面的骚动惊醒，然后马上成为骚乱中的一员。 “火神发怒了！神罚降临了！” “神官，神官在哪里？” “我们该怎么办，会发生什么事？” 街道上，一辆马车正在飞驰。车里坐的不是别人，正是人们口中呼喊的乔伊斯一行。在前往王宫的主干道上，他们和不少贵族的车辆擦肩而过。 “待会儿你们就往港口走，那里还有两艘大船，说不定能赶上。”乔伊斯匆忙地对侍从们交代，一转身却看到阿斯顿和他一起下了车。 “阿斯顿，我要回去拿东西，你不用——” “我也有需要做的事。”他简短地说道。 这个俊秀青年在短短的一天内，好像变了一个人。他的脖颈不再低垂，说话的语气也有所改变。当他挺起腰背，甚至比乔伊斯更有神官的气势。
第221章 米诺亚的末日 他们直接走进无人把守的王宫正门。山路，花园和露台上人影憧憧。阿斯顿拉着乔伊斯从树木和廊柱的阴影中穿过，一路赶向山顶。 他们看到拔腿狂奔的大臣重重绊倒在台阶前，后面的贵妇直接跨过他继续向下冲，甩飞了点缀珠宝的金拖鞋。他们看到许多人面朝火山的方向跪在地上，一边瑟瑟发抖一边诵念祷词。他们看到刚刚从偏室走出来的仆役们茫然四顾，茫然很快化为惊恐。 “陛下，陛下在哪里？”有人高声喊道，喊声很快被隆隆的轰鸣声盖过。一阵风裹着厚重的飞尘迎面扑来，灌进嘴里，鼻子里，眼睛里。 “快跑啊！”大臣挣扎着坐起来，对拉着他的老妻大叫：“去找我们的马车，带着孩子跑！往反方向跑！” 乔伊斯和阿斯顿像是两个幽灵，逆向人群悄然前行。直到一个路口处，他们的方向不再一致。 “阿斯顿，你去哪里？”乔伊斯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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