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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影一手虚扶着大腹便便的老院长，一手不断地和上前的同事，同行，以及前辈们握手。记者就蹲在他斜侧面，闪光灯不时把他英俊庄严的脸照得雪亮。 在礼堂前排的小桌上，坐着新院长的家属。罗西娜一看到王尔德和爱文斯，就站了起来，笑着说道：“早上好，我估计你们也快到了。卡特先生，爱文斯先生，今天伦敦的天气怎么样？” “棒极了，夫人，我最喜欢雾蒙蒙的雨天了。你知道在爱琴海，一年有300天全是大晴天——“王尔德脱了脱礼帽回答。随即，他的视线被和罗西娜挨着坐的几个人吸引了。 贴着罗西娜坐的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有着西班牙人的鬈发和英国人的眼睛。她抬着下巴有些好奇地看向王尔德和爱文斯，却又尽力不让这份好奇显露出来。那一瞬间，王尔德有片刻的失神。因为这个孩子，同他上一世的两个儿子眉宇间有一点微妙的相似。 “卡特先生，好久不见。”搂着那孩子的老妇人也站了起来。她穿的体面而简单，比起丈夫刚去世时，眼睛里已有了一些光泽。她向王尔德伸出手，却没有让他行吻手礼，而是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王尔德顿时从怔忪中清醒过来。握着他的手又粗躁又温暖，摩挲了一下才放开。 “威廉，你不记得卡特先生了吧？里奥还在高中的时候，带他来我们家拜访过。”她转头对身旁的中年人说道：“那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王尔德看向威廉，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他上了年纪的样子。上一世，他的生命终止于青年，现在却已经是一个有些秃顶，架着眼镜的半老头儿。威廉正皱着眉头望向新院长，似乎心里还有些疑虑似的。 “王尔德夫人，这是我的朋友，阿瑟爱文斯。”王尔德的视线在他们身上一一停留，喉咙口不自觉得有些哽咽。他侧开了半步，把爱文斯让到老妇人面前，轻声说道：“他是一个美国人，一个考古学家。” “她知道，她追着看你们的报导。还专门做了一个剪报本，把所有和米诺亚考古有关的东西都剪下来贴上。”威廉转过了视线，先和爱文斯握了握手。 “你好，爱文斯先生。”老妇人微微笑着，向爱文斯伸出手。” “你好，王尔德夫人。”爱文斯有些僵硬地低下头，行了一个标准的吻手礼。
第225章 阿尔弗雷德出场 新院长的就职仪式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但王尔德和爱文斯计划在伦敦停留一个月。音乐学院为了新老院长交接预定了六个晚上的交响乐演出，场地就在伦敦西区特鲁里街的英国皇家剧院。 这场演出规模空前，几乎抽空了英国学院派的中坚人物。站在平均年龄四十过半的乐团正前方，新院长论年龄足足小了一辈。因为第一，第二场都献给了维多利亚女王及核心王室成员。王尔德和爱文斯拿到的是第三场的入场券。傍晚前往剧院时，他们的马车被堵在了众多标有家徽的马车之间，足足花了半小时才被侍者引导着走进观众席。 整个剧院灯火辉煌。这里的气氛和意大利歌剧院截然不同，尤其在大部分观众都是贵族的情况下。王尔德从前排往后望去，人人都盛装打扮，轻声细语，看起来比法国议会还要庄严。因为他回头的动作不太得体，后排的一位绅士已经低声咳嗽了好几回。 当老院长踏上指挥席的时候，爱文斯第一次见识了什么是沉静的喧嚣。没有人用力鼓掌，投掷鲜花或者大声喝彩，但是比起上一刻，整个剧院都活了起来。 今晚的演奏的是由魅影编写的《四季奏鸣曲》，老院长指挥秋，冬两个乐章，然后魅影接上春，夏。王尔德不算一个懂音乐的人，但是他灵敏的听觉和对魅影的了解，让他很快感受到了这次的曲调和之前的区别。 他听到了渐渐干枯的秋叶在风中的瑟瑟声，和行人踏过满地落叶发出的轻微脆响。他听到了磅礴呼啸的北风，和几乎悄无声息的初雪。被雪覆盖的城市发出低沉的呼吸声，如同一头冬眠中的熊。 不再完全是情感的迸发，激越地宣泄，《四季奏鸣曲》变得细腻了许多。它仿佛用一种全新的视角注视这个世界，并且把它所见到的用音乐缓缓诉说。这种细腻让乐曲本身变得更加立体，也更加柔软。 当冰河龟裂，新枝吐蕊，指挥台上的人已经换成了魅影。他有着和地位不符的年轻，与和年龄不符的沉稳。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老派人心中还有疑问，而年轻人的眼神就十分热烈了。 坐在剧院离舞台最远的观众席上，一个青年把手中的望远镜递给了身边的朋友，用气声说道：“看，那就是王尔德先生！我的表舅认识音乐学院的教授，待会儿庆功宴上，我就拜托表舅把我们介绍给新院长！” 他的朋友半靠在椅背上，随意地举起圆筒凑到面前。他额前的金发垂下来遮挡了视线，被手指有些急躁地撇到一边。如同希腊雕塑般饱满的眉弓下，是一双有些忧郁的眼睛。他默默看了舞台几秒钟，又猛地把视线转开了。 “我是来见《莎乐美》的作者的。”他随手把望远镜抛给了另一侧的同伴：“不过，我并不想让别人替我介绍，我要让他把自己介绍给我。”
第226章 嗨，王尔德 为期一周的《四季奏鸣曲》过后，因为观众们对王尔德先生经久不衰的热情，皇家剧院把《米诺陶斯》也搬上了舞台。这一次，寄给旅居伦敦的伯爵和爱文斯先生的不再是观众票，而是特邀参演的请柬。 剧院经理希望《米诺陶斯》的作者和米诺亚遗迹的发现者能够与演员和观众有互动，为此在最后一幕之后又加了一个段落。在帷幕落下之后，主演带着舞者们再次上台。但是全场的光源几乎完全熄灭。只有微弱的地灯让观众们隐约看到跑动的人影。这时候，卡特伯爵和爱文斯手持长烛从两侧伴随音乐走上舞台，卡特甚至还有一段唱词： “爱琴海的海水凝望着米诺亚，数千年已过去。什么都发生了，什么又都没有发生。 人类乘着船只如同海燕穿梭来去，永远地长眠在这里的这只鸟儿，还有重见阳光的机会吗？“ 他的歌声不够有技巧，但那温柔浑厚的声线依然能捕获人心。他俩一边走，一边用手中的烛火，点燃演员们手中的烛台。穿着奴隶服的希腊王子，盛装打扮的米诺亚公主，由罗西娜扮演的米诺陶斯，犹如静默的雕塑获得了生命，开始转动脖颈和身躯，最后在观众一波又一波的欢呼声中簇拥着他们。 所有的人一起鞠躬，谢幕完成。 他们和演员们一起退场，换下了衬衫牛仔，重新穿上礼服，跟随男仆走向宴会厅。 “卡特先生，爱文斯先生，非常荣幸能够见到两位！”一位男爵立即迎了上来，满面红光地把他们领到人群中心。 “我不知道如何形容我的激动。我和我的家人都喜欢歌剧，也喜欢考古。当您把它们结合起来的时候——喔。抱歉，我不应该占用太多的时间，毕竟这里的所有人都想结识您。” “伯爵阁下，您的歌声太令人吃惊了。我敢说我从未听过那样的嗓音。” “您停留在伦敦，是否是想要在这里寻找一位伴侣呢？“ 王尔德一一回答他们的问候，脚步始终紧跟着爱文斯。他环顾周围，想找找魅影在哪儿，却在一丛绿植后见到了一个纤瘦的人影。風 简直如同他笔下的道林格雷走出了书页，那个已经到了少年的尾声，却还没有真正进入青年阶段的男孩儿，他秀丽的容貌可以与全盛时期的萨缪尔相媲美。而他那种慵懒，茫然又隐隐对周围的一切充满兴趣的气质，甚至比演了二十年道林的萨缪尔更加贴近。 王尔德的左脚毫无预兆地绊了一下右脚，有些狼狈地停了下来。 仅仅是一个侧影，他已经认出那就是阔别多年，又素未谋面的阿尔弗雷德道格拉斯勋爵。 犹如沙漏倒转，回到从前。在《道林格雷的肖像》演出结束后，这个人倚在剧院门口的柱子上，看着自己被罗比和其他追随者簇拥而出。他随手摘下了帽子，让春日的花枝在脸上打下阴影：“嗨，王尔德。”
第227章 现实中的道林 和记忆中不同，这次的道格拉斯并没有主动开口。他只是稍稍侧过脸，向这边投来似笑非笑的一瞥。 “波西！”另一个年轻人匆匆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你怎么还在这儿？我们道出找你！” 道格拉斯站直了身子，随意扯了扯外套，向他的朋友走去。他垂着眼睛，和王尔德擦肩而过。 在那一刻，王尔德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那是极为昂贵的，来自东方的没药。也是在《肖像》文中，道林所痴迷于收集的珍宝之一。 几个大男孩嘻嘻哈哈地沿着草坪中的小路走到那个年轻人身后，一看到王尔德一行，急忙摘下帽子：“午安，先生们。”这时，道林已经走到了他们之中，安静地站在一丛月季前。 他们都在二十岁上下，打扮得体面而花俏。但是这四五个人中，道格拉斯仍然最引人注目。爱文斯从刚才就隐约关注他，这时不由转向王尔德，低声说道：“里奥，你看那个青年，像不像是正在为巴兹尔做模特的道林格雷？” 见到一个自己参与创作的角色，突然在现实中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留下的印象不可谓不深刻。”如果不是剧本是你二十多年前写的，我简直以为他就是道林的原型。” “生活模仿艺术，远甚于艺术模仿生活。”王尔德拍了拍他的手背，对青年们点了点头：“午安。”便沿着他们原来的方向继续往前走去。 “那就是卡特伯爵呀，近看他的脸也没有传言中那么可怕。”见他们走远了，一个年轻人对道格拉斯说道：“你连后台都不肯去，一定要先过来。卡特伯爵向你介绍他自己了吗？” 他一说完，旁边的朋友就吃吃地笑了起来：“得了，伊森，把波西惹毛了，今晚我们到哪里喝酒去？” 道格拉斯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你说，《肖像》真是卡特伯爵写的吗？” “是啊，怎么了？”他的朋友回答。 “他和我想象的太不一样了。”道林喃喃自语：“或者，他把自己藏得太好了。” －－ “刚才柱子旁那个男孩是昆斯伯里侯爵的儿子。”在徐徐的晚风中，男爵已经自发地为王尔德和爱文斯介绍起了道格拉斯：“阿尔弗雷德也算是牛津大学的风云人物。之前他在校庆活动上把你的《肖像》搬上了舞台，还引起了一波讨论呢。” “哦，他演谁？”爱文斯好奇地问。 “道林，当然是道林。”男爵一直把他们送到了马车前：“这孩子挺痴迷的。他把自己打扮成剧中的样子已经有一段时候了。如果你们以后见到昆斯伯里侯爵，可得记得要离他远一点。——那位对您的《肖像》可是厌恶极了，谁在聚会上提到这部作品，或者提起他小儿子的事，他能让整个聚会砸锅喽！对了，这周五晚上我的妻子想举行一个和考古有关的沙龙，不知道两位能否拨冗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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