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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整个宫殿落针可闻，连人们的呼吸声都停止了。国王撑着王座站了起来。眼中一半是惊怒，一半是隐约的颤抖。 “我当然有准备。”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乔伊斯说道：“吾神的愤怒需要祭品来平息，希望你身边的祭品能让吾神满意。” 乔伊斯扫了一眼安静得如同不存在的阿斯顿，咬牙说道：“陛下，他无法平息火神的愤怒。请您告知国民，让他们在那之前离开——“ “铛“地一声，国王的权杖撞击在地面上。他的嗓音又低又哑，就像是呼啸在火山山腹中的回声：“那就献上最尊贵的祭品——我的神官。”
第216章 米诺亚终章（1） “您在看那篇小说吗？” 这是一个分外晴朗的午后，阳光温暖，天空高远。魅影从报纸间抬起头，随即站起，为款款而来的卡特夫人拉开了露台上的另一把椅子。 “是的，夫人。”他在意大利辗转两年，口音中自然带了些意大利腔。但是对巴黎人来说，他的法语已经是难得的纯正。 “王尔德先生，以前在巴黎呆过吗？”卡特夫人在侍女的搀扶下坐了下来，一双眼睛温和地打量着魅影。 第一次见面，她就喜欢上了这个年轻人，感觉他非常亲切。虽然来自爱尔兰，但是他的礼仪谈吐，风度教养都好得让人吃惊。虽然还是个大男孩儿，却奇异的有一种成熟犀利的气质。只要他在眼前，卡特夫人就觉得心情愉悦，好像胸口有一块缺失了很久的碎片被填了回去。她与王尔德先生见面的频率如此之高，以至于管家都在暗示似地询问她：是不是要为新客人置办规格更高的马车和礼服。 这事儿在巴黎也算不上什么。但是卡特夫人很清楚，她根本就没有那种心思。 “不，这是我第一次来这个城市。”魅影坐在了卡特夫人对面，明媚的阳光照亮了他的脸庞：“承蒙招待，非常荣幸。” “我听说，你这几天都在这栋房子里。”卡特夫人只要看着他，心里就会有许多泡泡升上来。”王尔德先生，我之前就说过。卡特老宅有不少适宜漫步的地方，巴黎的风物也不输弗洛伦萨。只要你想出去走走，马车随时可用。请千万不要认为您是被软禁在这里的。包括欧仁殿下，如果不是担心他的安危，他的行动也完全自由。” “感谢您的慷慨，夫人。”魅影对她笑了笑，卡特夫人马上跟着笑了起来。”我只是不想错过这里的藏书，还有里奥小说的结局。最近巴黎对他的那些风评，您怎么看？” “说他在古迹上造假，还是说他是个波拿巴派保皇党？”女仆送来了茶点，卡特夫人端起茶杯说道：“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他离开法国太久了，那些人想激他回来，我也想让他回来而已。毕竟我的年纪眼看着大了，腿脚也不利索了，卡特家族不能没有主事的人。” 秋天的风从他们耳畔吹过，魅影低声问：“里奥这几年写了几部歌剧，您知道吗？” “当然，他搞得还挺热闹。这孩子从小就喜欢音乐——音乐。”卡特夫人无声地笑了一下：“拥有过人的天赋，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恩赐，对我们这样的家庭就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太过痴迷，就成了拖累。这次他回来，我就不会再让他到处跑了。梯也尔下台就是这几天的事情，后面有一堆事要他出面。总不能都让我一个老太婆扛着吧。” 魅影透过她优雅的笑容，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那个悄无声息地在卡特老宅中度过一生的自己。 “夫人，杜兰先生来了。”这时候，一个男仆匆匆走来，躬身对卡特夫人轻声禀告：“他还带着几个共／和党，说会等到您去见他为止。” 卡特夫人转了一下戴在手上的戒指，男仆立即退下了。 “人为什么总要有缺陷呢？”自言自语了一句，她再次看向魅影：“真羡慕您的母亲啊，王尔德先生。能生出您这样无可挑剔的孩子。不怕您笑话，这几天我总是想，要是您是我儿子该有多好。您的母亲该是多么为您骄傲啊！有这么高大英俊，聪明沉着的儿子。看看我的孩子吧，不说先天的残缺——您是他的朋友，我也不用隐瞒什么。这么大岁数了还贪玩，完全靠不住。另一个呢，贪心就算了，关键又蠢。我是个多么不幸的女人啊。” 魅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秋天的气味灌满了他的胸腔。这一刻，他得咬紧牙关，才能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压在喉咙里。 “虽然他蠢，但我也不能放着不管。失陪了，王尔德先生，我明天再来看你。”卡特夫人伸出手，魅影有些僵硬地凑过去，亲／吻了她戒指上的宝石。 夫人带着她的贴身侍女们起身离开。魅影注视着她有些蹒跚的背影。桌上的报纸被风吹了起来，落到地上。一旁的男仆赶紧把它拾起。报纸上，硕大的标题占了那一页的一半：《真实与谎言》终章 －－－－－－－－－－ 乔伊斯被关在神殿中，已经第五天了。 不仅是他，神官的所有侍从，包括阿斯顿，都被送进了火山腹中。每天有人给他们送去饮食，除此之外不得出入。 见不到阳光，空气里带着硫磺的味道，耳畔不时传来时近时远的轰鸣。短时间可以忍耐，但是一连几天，就不太好受了。每天傍晚，都会有一位国王的使者来到神殿，转达同一个问题：“吾神的心情如何？” 接连五天，乔伊斯都给出了同样的答案。 “大人请看，这是您要找的东西吗？” 使者一走，乔伊斯的侍女就捧着新送来的陶罐快步走到他面前。 “我看看——不是。”他借着火把的光线细细查看，随后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陶罐已经很符合他的要求了：小口，胖腹，底部略收，罐腹外侧绘有几个女人的图像。和他在现代所见到的陶罐风格首发非常相似。但是再相似，这也不是那一个。他重金贿赂送饭的侍从，让他们找到那个陶罐，也不过是抱着万一的希望。同一个时期，类似的器皿是批量生产的。 “大人，火神真的要发怒了吗？”侍女低下头，声音微不可闻。 “黛西，这不是你该问的。”另一个侍从厉声说道。 “我，我的父母，就住在外面那个村子里。我们家世代侍奉神官。”黛西立即跪伏在乔伊斯脚边：“从我祖母的祖母开始，火山一直都很平静。但是最近，火神不断发出可怕的吼声。不仅是大人，我也觉得，火神——“ “陛下已经预备再祭祀一次了。”另一个侍女说道：“献上祭品后，火神的心情就会变好吧。” 这下，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了坐在石梯上的阿斯顿。 他已经五天没有说话了，沉默得就像一樽石像。但是无论乔伊斯走到哪里，阿斯顿依然跟随在他身后。 “阿斯顿的命是神官给的，否则他半年前就被放血而死了。现在，起码他多活了半年。”喝止黛西的侍从说道。 “何况，我们的生命，原本就是在火神的庇佑下盛开的鲜花，随时可以洒落在神的脚下。” 乔伊斯放下了手中的陶罐，因为手抖，差点摔碎了它：“阿斯顿，跟我去神殿。只有阿斯顿。” 火山依然在低沉地咆哮，四周雾气腾腾。乔伊斯捂着口鼻走在前面，依稀能在鸣响的间隙听到阿斯顿的脚步声。直到他们走进神殿深处，视野才清晰起来。 “火山快要爆发了，阿斯顿。”乔伊斯望着那雄伟的火神雕像说道。 “而我们都会死在那之前，我的神官。” ———新文— 在国王举办生日宴时，不少大臣注意到王座下首的神官看起来不太一样了。因为年轻，他原本再庄严也带着一点稚气。现在的乔伊斯瘦了不少，脸上开始有了笔直的线条，看起来便成熟了很多。 这场晚宴空前的盛大，国王投入了整个米诺亚一整年的收入，把整个场面装饰得富丽堂皇。王后金丝织成的裙摆重得让她需要两个侍女搀扶才能走路，国王的王冠是命匠人新打造的，大颗的宝石在纯金质地上熠熠闪光。 乔伊斯也和所有的贵族一样盛装打扮。他身上的东西，哪怕是一枚戒指，如果带回现代，也足以引发考古界的轰动。他就像是进入了宝藏山洞的阿里巴巴，满目尽是奇珍，但是什么都无法带走。 乔伊斯悄无声息地跟随着他，就像影子跟随着光。他手中托盘里的东西不断更换：孔雀肉，葡萄酒，橄榄，鱼，奶酪，但是这些东西被换下去的时候，跟放上去的时候一样。 宴会在山顶的最高处举行。众人向国王夫妇祝贺后开始进食，唱歌和跳舞。半个城市的夜景就尽收眼底。数不清的蜡烛把王宫照得如同白昼，而街道上，平民也在进行他们自己的狂欢。 一辆辆装饰着鲜花的彩车被健牛拉着，缓缓踏过城市的几条主干道。彩车上坐着演奏七弦琴的乐师；站在展示台上的有头戴桂冠的阿波罗，也有长裙飘飘的雅典娜。当然，最受欢迎的还是赤着上身的牛头人，他所经过的地方，总会引起孩子们的一片尖叫。昂贵的糖果和钱币像雨一样撒下来，其中不少穿过人们高举的胳膊，叮叮当当地落在石板路上。 "神佑米诺亚！神佑国王！"他们欢呼着，跟着花车跑动。整个米诺亚陷入了幸福的海洋。 乔伊斯坐在山顶的露台上，看着那些被火把照亮的人群。宴会已经进行到半途，王宫的贵人们正三三两两地坐着或卧着，欣赏舞姬们的表演。 "我们回去吧。"他对阿斯顿说。 他们之所以能在这里，是因为国王的使者第三十次到神殿询问火神的心情的时候，乔伊斯终于改了口。 "吾神的心情愉悦，一如往常，并且将继续愉悦下去。"
第217章 米诺亚终章（2） 神官一行匆匆离席，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乔伊斯本来就不喜欢热闹，这也是老神官生前选择他的原因。更没有人在意在夜色中，匆匆从王宫出去采购的几个侍从。 花车游街还在继续。牛走的虽然不快，但是也胜过人力。在跟车的人们终于疲倦不堪地返回时，他们遇到了几个迈锡尼商人。 \"招工啦！招工啦！\"他们坐着马车，却故意慢腾腾地走着。一看到人群经过，有一个青年就大声喊叫：\"木匠，织布工，陶器匠，裁缝，统统需要！如果愿意去迈锡尼，就给五个银币的安家费！" "五个银币？\"有人停了下来：\"真的？" "傻子，你还真想去啊？那边是野蛮人的地方！"他的母亲把他往回拉。 "因为那边缺人，所以才给大价钱啊。"年轻的迈锡尼商人笑嘻嘻地说道："我们雇佣了几艘船，停在伊拉克里翁港口。下一个满月日中午出发。只要上船，当场给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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