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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诺亚古文明造假的恶名穿出去了，原本对卡特伯爵和爱文斯等青年考古学家极尽赞誉的编辑们终于可以换一换口味，把蜜糖变成苦艾酒。短短一周内，米诺亚就成了考古界的耻辱柱。几大名校的考古教授轮番上阵，发文驳斥这种邀名博利，歪曲历史的行径。 但是与此同时，每日访问米诺亚博物馆的观众络绎不绝，甚至带动克里特岛上的不少居民把自己的住宅改为临时旅店。游客们或者被报纸上复原壁画；博物馆的照片吸引，或者因为这些报道发现克里特岛风景秀丽。他们改变了原本在雅典的行程，搭船登上了这座岛屿。人数之多，以至于王尔德不得不登报发表声明，博物馆需要提前预约才能入内。 这则声明就刊登在一篇英国教授写的一篇《米诺亚的捏造者》下面，旁边是霍克力小姐投稿的，描述克里特岛风土人情的专栏。《真实与谎言》的新连载，则在这页报纸的另一面。对于许多读者来说，整件事变得更加有趣起来。 “写信给巴黎的奥威尔教授，催他在巴黎日报和希腊晚报上同时发文。让法国人看看他们的伯爵是怎样挥金如土，只为了骗取名声的。现在法国随时可能换个主人，我倒要看看他能在这里闲混到什么时候！”斯考特啪地合上报纸，对助理说道。 “导师，梯也尔垮台了，对法国贵族不是更有利吗？”他的学生一边吃烤鱼一边问。 “也许吧，但是法国人民是欧洲最勇敢的人民。在尘埃落定之前，对于共和失败的愤怒会让他们砍下贵族们的脑袋。”
第215章 重返巴黎 “我们要在这里呆多久？” “安静。” “已经一个星期没有人来了。” “闭嘴。” “再不进巴黎，选举都要结束了。” “闭嘴！该死的！闭嘴！” 坐在桌旁喝汤的男人猛地一拍桌子，汤碗在油腻的桌面上打了个圈，淡黄色的汤洒到了他同样油腻的衬衫上。 欧仁和魅影交换了一个眼神，看着那个男人直接砸碎了碗。 “去巴黎，天天喊着去巴黎！如果我把你拖到广场上去，喊一句拿破仑的崽子在这儿，那些人会在五分钟之内撕碎你！” “我知道。”欧仁轻声说道：“但是如果不是为了这个，您又何必把我们带到这里来呢？” “你活该被撕碎，你祖父的兄弟窃取了君权，你的父亲羞辱了法兰西！但是，不是被那些共禾的杂碎！天父，我不知道亨利殿下现在怎么样了！” 魅影坐在欧仁的另一侧，往外望着城郊荒芜的道路。他的指节扣了扣桌子，说道：“啊，你等待的人来了。” 那是一辆街头随处可见的小马车，拉车的马骨瘦如柴，毛发稀疏。它一颠一颠地奋力前行，终于在这个小旅舍的门口停了下来。 满脸络腮胡的男人大步奔了下去，把两名人质留在了房间里：一个走几步路就磨破脚的前王室和一个搞音乐的爱尔兰佬，如果不是欧仁以性命威胁，他早就把后者扔海里了。 从破旧的马车中走下了一个高大的青年。暗淡的外套同他俊俏的面庞很不相称。他快步走向大门，那一头黑色的卷发消失在魅影和欧仁的视野中。 “看起来像个贵族，但我没见过他。”欧仁努力搜寻记忆。 魅影的目光像是被烫了一下，猝然起身走到房门口。门外传来了络腮胡和访客的声音： “他们在哪儿？” “房间里。今天的情形怎样？” “梯也尔是非下台不可了，但是我们这边也不乐观。” 那个魅影记忆深处的声音回答：“许多人包围了凡尔赛宫，要把菲利浦亲王赶出去。” “他们是支持亨利殿下的么？” “不，我们的计划出了乱子。他们憎恨波拿巴，但也同样抵制路易和查理。抛出一个拿破仑并不足以平息他们的愤怒。”那人说道：“我已经有了别的计划，让他们跟我走。” 有些变形的木门被用力拉开了。门内的两人和那个青年面面相觑。他摘下帽子，对欧仁行了个礼：“殿下，还有这位，请上马车。” 多久没有来过巴黎了？窗外的景物越来越熟悉，也越来越恍若隔世。路上，街边四处散落着一些被踩得贴在地風上的旗帜和破碎的纸张。有些地方还是过火后的焦黑。当马车经过香榭丽舍大街的时候，一路沉默的欧仁不由深吸了一口气。 “巴黎还是这个样子。”坐在他们对面的青年笑了起来，笑得还挺好看。”说起来，我小时候经常看到欧仁妮皇后陛下的车架从这里驰过，车上的鎏金光辉夺目——“ “你是哪家的？”欧仁打断了他。 “失礼了，殿下。我叫杜兰，卡特家的杜兰。” “什么？”欧仁坐直了身体，下意识地望向魅影：“不可能，卡特家族绑架我们干什么？” “之前不知道殿下来了巴黎，委屈您了。”杜兰说道：“现在我就带你们去见卡特夫人。殿下的流亡生涯，终于可以结束了。” －－－－－ 米诺亚博物馆的工作并不复杂，但是游客实在太多。一天下来，亚历山大只觉得嗓子冒烟，整个人累的像被大象踩过一样。 “我想见见卡特伯爵。” “爱文斯先生和伯爵在哪儿？” 记不清有多少人一遍遍问他这些问题了。在刚开馆的一周里，伯爵和爱文斯都在接待记者的第一线。不少游客还拿着报纸专栏页得到了伯爵和丘吉尔小姐的签名。 但是从这周一开始，几个大佬都消失了。留下他们面对汹涌的人潮，再累也得赔着笑脸。 “我想去申请读博了，工作真难啊。”亚历山大身边的学长感叹。他像一根煮过头的意大利面那样瘫在墙上：“伯爵和爱文斯先生到底去哪儿了？” “我也有好久没见到他们了，之前听勘测组说他们又到火山那里去了。”一个美国考古队的队员接话。在这短短的十几天里，他说了上半辈子都多的话，嗓子完全哑了：“我也想去发掘队，这里不是人呆的。” “爱文斯先生还是想找神殿，但是这么长时间了，一点痕迹都没找到。”他的队友已经坐在了地上：“要我说，没啥希望。那可是火山！熔岩冲出来，外面的国家都灭亡了，里面就算有什么也都熔成岩浆了。” 亚历山大想起最近奥森大学考古系受到的审查和责难，满身的疲惫也化成了怒火：“即使没有直接证据，但是我们也找到了那么多间接证据——火山下的村庄，祭祀风格的雕像，那些壁画和陶器。那些远在千里之外的人什么也没考证过，凭什么说我们作假？最近只要是个学者教授，就得发几篇文声讨一下米诺亚。那个斯考特还雇人溜进来涂抹壁画！” 想起那幅被泼上红漆的海豚壁画，亚历山大握紧了拳头。 “我倒是觉得，卡特伯爵应该是回法国了。”他的同学说道：“看昨晚的报纸了没，法国总统要换人做了。最近巴黎公社的余党闹的很凶，法国的几个名流又写文章批评伯爵在海外花钱造假买名声，败坏本国声誉。” “你这么一说，我早上出来的时候，看到伯爵的车往码头去了。” 王尔德确实坐在客轮上。来的时候，他和爱文斯在一起，并不觉得时间有多长。独自呆在一等舱里，才觉得舷窗外的大海简直无穷无尽。 这是他们几年以来第一次长时间的分别。从在克里特岛相遇开始，他们一直在一起。这次如果不是火山的勘测隐约有了线索，他们也会一起去巴黎。 之前几个月搜寻未果，爱文斯辗转托人，才请到了一位只有行内人听说过的地质学家。他登岛之后在火山中猫了一周，告诉爱文斯，如果米诺亚当年确实毁于火山爆发，爆发的火山也不是他们搜寻的这一座，而是在距离较远的另一个地区。 当时高温烤灼，山腹相通，也许有少量的岩浆也流到了这里。但是高一些的岩浆房如果有东西留存的话，应该没有被完全破坏。 考古队根据他的判断往上找，在米诺亚开馆的同一天，挖出了一小段半天然但有加工痕迹的石阶。 “舆论高地也是战场。”王尔德对爱文斯说：“现在关于米诺亚的真假辩论正是白热化的时候，《真实与谎言》也即将结束。关注这件事的人最多。过了这个时间点，等事情冷却下来，即使我们拿出证据，很多人也不再关心了。他们只会记得：米诺亚遗迹作假。” “我会把神殿找出来，亮到他们眼前。”爱文斯沉声说道。这段时间报纸的连番谩骂，记者的围追堵截，让这个温和避世的人也有了锋芒。”你去巴黎，万事小心。” “你也是，不要独自行动。最近营地外面总有几个可疑的人在绕圈，勘测至少带上三个队员。”如果只是为了总统更替，王尔德根本不用回国，卡特夫人可以处理得很好。但是巴黎拍来了电报，本该在意大利的魅影和欧仁出现在卡特老宅。带他们去的人还是那个庭审后就没有露过面的巴斯提昂杜兰。欧仁王子被卡特家族藏在巴黎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让卡特同时站在了四家派系的对立面。 作为卡特家族的主人，他必须回去。他还得把魅影和欧仁带出来。 “放心吧，奥斯卡。”爱文斯伸手和他握了一下。这个不算亲密的握手，于他们是一次隐秘的拥抱。 －－－－－－ 又是一个清晨，随着自行车的车铃声，一份份报纸被邮递员扔进了各家各户的报筒，前院中。让他们惊愕的是，来迎接他们的不只是狗儿，还有不少房主人。 印着不同语言的报纸被迫不及待地摊开在桌上。咖啡和面包被推到了角落。昨天《真实与谎言》的连载停在了关键时刻。当乔伊斯带着阿斯顿和侍从们离开火山，回到王宫后，国王问了他那个每次都会问的问题： “神官，吾神的心情怎么样？” 乔伊斯已经知道该如何应对。但是那一瞬间，他眼前掠过了不断轰鸣着的火山，硫磺味弥漫的神殿；火山下的村庄，万人欢腾的祭祀，马车穿过的那些热闹或冷清的街道，还有那个被认定是假货的陶瓶。 “火神心情愉悦，对米诺亚臣民的供奉非常满意。”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余光看到跪在身旁的阿斯顿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国王看起来也很疲惫。”送神官回去休息吧。” 侍女脚步轻快地上前，乔伊斯注意到她的头发上插着几朵金色的小花，代替了之前的百合。这个国家是如此丰盛和美丽，虽然他刚刚来到这里，却已经爱上了它。 在侍女的簇拥下走了几步，乔伊斯突然停步转身。 “陛下。”他说道：“火神的心情虽然愉悦，但是似乎并不稳定。还望您早做准备，它总有愤怒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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