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死得早,我爹又只想要我给他赚钱,这种爹还不如不要。” 无惨的鼻翼微张,“轮到你说话了吗?!” 他和阿鱼真是不对头。阿鱼曾经还是很怕他的,但一看到无惨被家里人抛弃之后,想着对方应该不能把自己如何了,胆量也大上不少,直接和对方置上气了。 “就说就说就说——” 无惨看上去很想捡些什么丢到对方脑门上,但他身边空空如也,而且身上也没什么力气。 还好打不起来,否则我真的很难办。 养护身体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无惨才渐渐恢复到原来的模样。但是病根一旦落下了,就很难再祛除,又在他身上留下了一片阴霾。 钱箱里的钱越来越少了,虽然剩吃俭用,但再过半个月我们就会变成穷光蛋了。 无惨无力去斥责他的父母,他没有官爵在身,只能做父母的孩子。父母要是不想要孩子了,那做孩子的又能怎么去要求呢? 就算是他告到天皇那里去,一条天皇说不定都不理他呢。如今这个敏感的时间,天皇的妃子、孩子都死了不少,哪还有精力去管束别人家的孩子呢? 阿鱼提一次道:“要不和我一起去当灾民吧,圆清和尚很乐于助人的。” 无惨又拿那种看傻瓜的眼神看人了。 还是得找个什么法子赚点钱。 “不对吧。”阿鱼想到了什么,身体向我方面前倾了一部分,眼神却落在无惨身上。 “小缘你难道想要养他吗?他是那个那个耶。”阿鱼不知道省略了哪个称呼,竟然说无惨是那个那个。 我对于未来也很迷茫,但是,“能帮忙的话就帮一下吧。我熟人很少的。” 在我身后遮光的无惨突然出声说:“我……会解决……的。”
第24章 对于贺茂无惨来说,自出生起,死亡的阴影就一直笼罩在他的身上。 如果这是母亲口中的“命”,那这命运为什么非要选中他呢? 十六这年,贺茂无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抛弃他远去的父母,根本不愿意联系他的家族,连自己的钱财也一并被那些贪财的仆从抢走了。 看看他现在身边有的东西:一个嘴巴特别碎的女孩,一个无口有心无表情的侍从,还有铺在箱底的最后一层铜钱。 ……还有一只把他家当饭堂的小白猫。 这怎能不让他恼怒。 无惨现在只要一想到那些离他而去的家伙们,就恨不得把他们千刀万剐。 为什么受这些罪的非得是他呢? 余钱越来越少了,再过不久,他们说不定连饭都吃不上了。 无惨其实根本不在意身边那两个人能不能吃上饭,最重要的是他自己。可是他生来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出门必有车马接送,天皇也会令他上殿,让无惨去想办法弄点钱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他失去的东西必定要夺回来,那本来就是他的东西,一分也不能让别人拿走。 阿缘和碎嘴女正在说钱的事情,他应该有办法。 …… …… “这算是什么办法啊!”阿鱼哀嚎道。其实我也没有想到,无惨所说的办法就是去偷贺茂真家的钱。 无惨:“那里面本来就有我的钱!他怎么能拿我的财产去养外面的女人!” 阿鱼又说:“把宅子卖了难道不行吗?这么大的房子,几百个我们才能塞满呢。” 无惨坚决不同意,说这是他的个人财产,他是绝对不回去住那些狭窄的房子的。 两人吵吵嚷嚷,我左右两边的耳朵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重创。我身边从未有过如此吵闹的两人,就连精神生活也一并被污染了。 对这个计划,我有一个疑问。 “如果失败了我们会被抓起来吊死吗?” 贺茂真家毕竟是贵族。 ——指使我们偷钱的也是贵族。 “不会的!” 他似乎自己也有些不相信,“只要不被发现就好了。” 阿鱼对着空气说话,阴阳怪气,“对哦,反正又不是你上。瞧你那竹竿身体,连我都不如。” “你这个没礼数的东西,我迟早有一天要砍了你的头。” 阿鱼扯着我的手臂说不要去,无惨直接戳我的后背,叫我一定要去。 我被夹在当中左右为难,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好了。 …… 最后还是去了。 我们三人做贼一样地藏在贺茂真家新府邸的后墙外,无惨也来了,他是被阿鱼绑着来的。 “要是最后出了事,这锅可得让他背。” 无惨自己很难走一长段的路,我背着他到了目的地后就把他放在一块石头上。 今天早上贺茂真家去了乡下老家,几天都回不来,他名外的情人和女儿也除了远门,所以府里只剩下几个打扫卫生的奴仆。 今夜是个下手的好时机。 最后还是我承担了一切,怎么看都觉得要是被抓肯定是我被抓啊。 真让人无法理解。 围墙并不高,上面也没有缠着铁蒺藜,我轻松地跳上了围。阿鱼对我打了个手势,虽然我看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但大概就是:有事快跑。 无惨所指示的位子位于最东方的院子,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偷偷打探的,竟然把里面的布局早就记下来了。 东苑的主人不在,扑人自然也不会来。我轻易地进入了房间中,屋内充满了某种花的熏香。箱子箱子……无惨说,贺茂真家喜欢把钱藏在床底下的箱子里。我在床底翻找了一下,果然有。 上面落了一把锁,我用带来的铁棒抠开了。打开一看,简直倍杀无惨的私房钱。 我开始思考起拿多少的问题。 拿一半是偷,拿全部也是偷,怎么选都是偷。 其实到了这时候,我也会问过去的自己,怎么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人家呢? 年纪轻轻就成为了潜在罪犯,真是未来可期。 仔细思索之下,我还是选择前者。带来的包袱袋一下子变得沉甸甸的,这就是生活的希望啊。 按无惨所说,我在原地留下了一个信物。 希望贺茂真家看到了以后,就把这一切当成无事发生吧。 “钱呢?” 我一出屋子,无惨就问起我有没有搞定。我轻轻地垫了垫包袱,看到希望,他原本混沌的眼神变得明亮了一阵。 我重新背起无惨,和阿鱼一起打道回府。 无惨打开包袱,摸了摸其中的宋制铜钱,里面还混杂着几颗珍珠。 “这成色,还没有我去海里采来的好。”身为海女,阿鱼对珍珠有着相当的审美能力。 无惨摆弄着那几颗珍珠,上面竟然有一些肉眼可见的划痕。 他将珍珠抛向我,“赏你了。” 阿鱼凑近我,“咱去卖了吧,虽然有瑕疵,但是还能麦好些钱呢。” “说不定会被别人发现的。” 珍珠毕竟不是铜钱作为硬通货,相反的,是一种贵重饰品,谁出手的话,肯定会被发现的。 阿鱼撅着嘴,“真是中看不中用。” …… 有了钱,这位小少爷又想着要恢复原先的排场了。他的穿着、吃食,他似乎忍受不了目前贫困的境地。 “我们迟早有一天会坐吃山空的。”我可是数着铜钱过日子的,像之前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怕是要过很久才能恢复了。 做一个有家里人定时发钱的高中生真好。 我以后一定会报答医生的。 无惨看上去有些害怕,他永远无法遗忘那几个孤独残忍的夜晚。最近这几个月,他每天晚上都会因不知详细的噩梦惊醒,四处搜寻着是否有人在他身边。 那段经历对他造成了十分深刻的痛苦,以至于梦的片段中出现那些东西,他就会冷汗连连。 阿鱼对我说:“他看着真可怜。”她说话几乎是在和我咬耳朵,“听说活不了几年了,是真的吗?” 这都不是传闻了,贵族中人人都知道这回事。医师们来了又去,每个人给出的诊断都相差不多。 今年十六的话,大概只剩下两三年了。 得到了确切的答案,阿鱼顿时怅然若失了起来。一年多过去了,她和自己十五岁时长得一模一样,就连头发也没有长长一丝一毫。 一个是快要死了,一个是怎么也长不大,“要是我们两个能均匀地分一下就好了。” 在阿鱼的哀叹声中,疫病渐渐地结束了。京都变得空荡了许多,事后建筑的重建、农商的重新实施,光是维持秩序就派出了许多士兵。 一日,我在清扫门庭的时候,见到一位面若好女的公子遮着脸从(曾经的)贺茂府门前路过,他束着发冠,一身雪白的直衣,几个侍从走在前头为他清路,几个则跟在后面。 他问向我:“这是否是贺茂无惨的府邸呢?” 我称是,那公子竟夸张地哀呼:“怎落得如此破败的境地。”说罢,他便让前人开路,在没有主人的允许下,进入了别人家的宅子。 我虽不清楚他是谁,但对方容貌妍丽,如一株亭亭玉立的樱花树。再看他的衣着,竟比无惨以往穿得还要好。 我小跑着向前,拉开格子门,无惨正伏在案前读诗。他没办法走动,只能在房中聊度时光。 “有人来了。”我向他叙述了那名公子哥的模样,无惨的眉间露出了不乐意的神色来。 “进来了?” “进来了。” 我事后才知道那是天皇的第二位皇子,源氏公子。 无惨对他的评价很低,几乎和他父亲一样低。 “一个风流至死的家伙。” 无惨的父亲正是因为有了情人,情人又为他生下了孩子,所以稍加思索就抛弃了他。对于与贺茂真家相似的“多情种”,他更是觉得可恶至极。 或许是这名源氏公子在他父皇面前提起了这回事,没过两日,宫中竟然派来了泉子女使,而泉子女使又带来了其他人。 然而此时,道子夫人已与丈夫和离,那么泉子女使与无惨之间的关系就变得格外尴尬。我眼观鼻、鼻观心,只努力做着手中打扫的活计。 他们俩的谈话没能持续多久,以无惨的暴怒和咳嗽声作为结尾。 泉子女使走了,但她带来的工匠和使女留了下来。 那个时候,府中所有的仆人都消失不见了,一起消失的还有两名来自伊势神宫的巫女。我曾问过无惨她们去哪里了,他竟也一概不知。 “他们都一个样。”无惨冷冷地说,他看起来不对任何人抱有信任了。 难道不会被责骂吗? 在我的认知里,神职人员恪守责任,绝不会做半路逃跑这种事情的。 也有可能是我了解的世界太小了。 随着新人的加入,府中又变得热闹起来,只是规模依然不及原先的模样。
58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