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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克斯的右手伸进他的身体里。在最初的几秒钟，克拉克的意识因疼痛而陷入混沌；他没法弄清拨动内脏和血肉的动作究竟来自何处。紧接着，手术刀在子宫外层划开一道细口，鲜血从狭窄的伤口中迸溅出来。莱克斯皱起眉头。 这是他唯一对氪星人感到嫌恶的地方。卡尔-艾尔过分生动地完成了对地球哺乳动物的拟态；他并不是一个够格的实验品。 克拉克的呻吟被黄太阳灯泡塞在喉咙口，因此变成稍嫌滑稽的咕噜声。过量的疼痛让他的胃部抽搐，但他的体内空空如也，除了令人灼痛的胃酸，没有任何液体能够穿过他的喉咙。克拉克的咽喉收紧了，细细的白沫沾染在他的唇角。他无意识地扭动着肩膀，而这一聊胜于无的反抗造成的唯一后果，只是让束缚带更深地陷入他的皮肤。 莱克斯熟练地冲洗着克拉克下腹的切口，浅红色的水流漫向他的后背，流向克拉克的下身，最终淌落在地面上。血水溅在塔利亚的小腿上，她冷厉地将目光转向莱克斯。 “有点浪费，我承认，”莱克斯撇了撇嘴，“但别担心，他绝对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他的身体里冷冰冰的。克拉克空茫地望着阗黑一片的洞穴顶部，冷水冲走了仅剩的温暖的血液，现在他感到自己像是一具被掏空的尸体。莱克斯按压着他的子宫外壁，他的手指划过光滑的脏器。真够奇怪的，克拉克有些混乱地想着，他怎么能在自己空洞洞的身体里找到这些似乎早已亡佚的器官？ 紧接着，莱克斯的手指探进克拉克的子宫里。疼痛终于冲破灰蒙蒙的雾一般的模糊意识，莱克斯精准的切割和分裂终于令克拉克的感知实体化。莱克斯 从来吝于让克拉克体验麻醉效果。 克拉克 尖叫起来——而他甚至没在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这么做了——但那尖叫很快又淹没在滚动的喘息里。 莱克斯未雨绸缪似的抬手压住正在克拉克的口腔里跳动的黄太阳灯，克拉克随之发出近乎窒息的哽咽声。他张大双眼，生理泪水将本就薄如晨雾的蓝色魅影轻轻托起。湿漉漉的眼睫垂落下来，随后再一次抬高；短暂的清明被吹散了。他的蓝眼睛无意识地轻颤，隐藏在眼神最尽头、最深处的一点微光裂成细沫。 “坚持一下，卡尔-艾尔，”莱克斯轻柔地托着克拉克的面颊，“别睡过去。” 克拉克的双眼微微上翻，休克的前兆让他的瞳孔开始涣散。他几乎快要失去对自己的心跳和呼吸的感应了。他轻声喘息着，虚脱似的侧过脸。汗湿的黑发黏在他的额头上，像是一张不够坚韧的网。莱克斯用一根探针斜刺进克拉克的卵巢，他惊颤着昂起胸口。他本能地紧闭双眼，但这没法阻止泪水从他的眼角流出。 他希望他的心脏可以停跳。他希望自己能够死去；能够丧失对周遭的一切感知。时至今日，克拉克仍旧没能弄清，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才需要被无尽的、反复的、鬣狗一般的痛苦不断反刍。 不知怎么的，他好像怎么也无法逃开；不知怎么的，他总会重新落入罗网。 布鲁斯。他蜷缩起手指，一股遭到恐惧感染的战栗将他的心脏吞没。他希望他的心脏可以停跳；但在那之前——布鲁斯。 莱克斯飞快地将一支肾上腺素扎进克拉克的胸口。药剂把克拉克的心跳搅乱了。他猛烈地深吸了一口气，潮湿的空气灌进他的鼻腔，将他的脑海洗涤一空。 “保持清醒，卡尔-艾尔。否则你就没法告诉我你的手术感受了。这是很重要的实验数据，记得吗？记得记住它们。” 克拉克习惯性地点头。他的理智在近乎千钧的疼痛的碾压下，紧缩成了一枚细小又沉重的核，正在术中知晓和莱克斯的循循善诱中，缓慢地陷入泥淖。汗水和泪水将他的黑发彻底浸透，连同他的理智，一同变得绵软。 莱克斯的手指滑进克拉克的舌底，将那只灯泡从他的口腔里捞出来。透明的涎水裹在玻璃表层，让原本和煦的灯光闪动着晶亮的色彩。暖黄色的光团飘浮在克拉克的视野上空，他的瞳孔涣散，秾艳的长睫缓慢地闪动。他的蓝眼睛，在一片昏暝之中依旧显得明丽，但其中透露出的一切光芒都已经是强弩之末。 惨白的强光灌进他的双眼里。在确认克拉克的意识状态之后，莱克斯抓住他的手腕。静脉注射针没入皮下，严重失血让莱克斯没法通过回血确认注射的准确性；但显然他对于克拉克的经脉排布了然于心。 “我们就快完成手术了，卡尔-艾尔。现在你感觉舒服一些了，对吗？告诉我你刚刚感受到了什么。” 克拉克迟钝地将目光转向莱克斯。他先是眨了眨眼，像是依旧坚持抵抗。但东莨菪碱很快击溃了他为数不多的精神防线。“好痛。”他小声说。 “说点我不知道的。” “我可以感觉到你。你拿走了……细胞，”克拉克茫然地望着莱克斯，以及那根曾经穿透肌肉的探针，“你的心跳，在你摸我的时候。我可以用身体感觉到你的心跳。还有我自己的心跳。我想结束一切。心跳变慢。但是你阻止了我。” 他张了张嘴，像是还想要说些什么。但一股感触庞杂的，因此无可形容的悲伤突然撑开克拉克的喉咙，逼迫他将面前的一切——在过去半小时内经历的事实统统吞入腹中。他尖锐地喘息起来，好容易干涸的泪水再次将支离破碎的神情冲垮。 “布鲁斯，”他崩溃地恸哭起来，言辞倒错，“布鲁斯……带我离开。布鲁斯，布鲁斯。我不想离开。” “你在折磨他。在我看来，这毫无必要，甚至有损于我们的计划。” 塔利亚瞥了一眼被莱克斯妥帖地装进容器的，包含着氪星人基因的卵子。她有点厌倦地开口：“既然他拥有子宫，那么你只需要直接让他怀孕就可以了。反正他没法逃离你的控制。” 但莱克斯冷哼了一声。他尽量掩饰自己的居高临下态度，但话语中依旧暗藏轻蔑。“这就是我和你们的理念冲突，塔利亚。我不喜欢那些原始的模式。我不喜欢自然生殖造成的基因随机分布的可能性，”他拍了拍克拉克潮湿的，冰冷的面颊，“我不希望收获一名像他这么软弱的子嗣。” 他松开束缚带，将半昏迷的克拉克抱向医疗舱。塔利亚嫌恶地望着莱克斯的背影，挑衅似的说：“我以为你说过，他不需要治疗就能够自然痊愈。” “你认为我打算治疗他，塔利亚，”莱克斯大笑起来，“不！我只是希望继续手术。你说得对，我可以利用他的生理特征。你一定想不到，塔利亚，你没法感受精神链接的妙处。那绝对是最好的部分。”他拨弄着克拉克逐渐愈合的伤口，着迷似的端详那狭窄裂口中显露出的蠕动的血肉，“他会很听话。彻底地听话。” 莱克斯环抱住克拉克沾满血污的腰身，他亲昵地搂着克拉克的后颈，抚摸着微鼓的腺体。 “但首先，得把那些不该出现在他的记忆里的垃圾清理出去。我喜欢他一无所知，敬畏我、服从我的样子。” 牵扯动作让克拉克下腹的伤口再次绷裂开来。小股血流顺着他的腰腹淌下，似乎受到某种感应，他不安地睁开双眼。一片金光逐渐爬上他的视野，氪石辐射让克拉克本能地瑟缩起来。他试图从莱克斯的钳制中挣脱，但后者牢牢扣住他的后颈。 “只是几分钟，亲爱的卡尔。很快你就会忘记一切，在标记之前形成的精神链接并不稳定。你可以忘记他的。” 忘记。布鲁斯。他会忘记他。 “你感觉到他正在死去了，对吗？”莱克斯说，“忘记他。他只是我们之间的过客。” 克拉克攥紧拳头，他嗫嚅着嘴唇，从喉咙里挤出一星半点轻软的拒绝。金色氪石的辐射让克拉克的意识沸腾起来，让那些用于浇灌和安抚痛苦的泪水都蒸发殆尽。他猛地张开双眼，眼眶通红、干涩。他嘶吼起来，顾不上下腹的剧痛，试图逃离莱克斯的怀抱。 金色氪石，克拉克知道它的用处。它能让克拉克忘记一切——忘记布鲁斯。他会忘记韦恩宅的花园，高大婆娑的山毛榉树，蜿蜒曲折的荫道；他与布鲁斯紧握的手。他会忘记宽敞的落地窗，玻璃背后飘扬的垂帘；坐在餐桌旁的布鲁斯。他会忘记蝙蝠洞，凉爽潮湿的水汽，滴滴作响的蝙蝠电脑；为自己包扎伤口的布鲁斯。他会忘记草原，一望无垠的天幕，穿梭林间的飞鸟；紧紧拥抱着克拉克的布鲁斯。 他会忘记那些气味。忘记那些拥抱。忘记布鲁斯曾经对他说过的所有话。忘记亲吻；忘记做爱。他会忘记布鲁斯。 不。 克拉克轻轻摇头。不。只有这件事他没法忍受。——不。 “不！”烈火在他的胸口中腾燃，克拉克感到自己的脑海中迸出细碎的龟裂声。他已经融化了——或许在金色氪石的辐射之中，克拉克所有的意识都已经融化了。正因如此，才会有如此灼烈的热流在他的血管中奔涌。 他的视线模糊，大概这就是遗忘的滋味；但那真古怪，克拉克并不觉得哀恸，他只感到愤怒。猩红的血色忽地笼罩着克拉克的双眼。高温从他的眼中奔流而出。 “——不！” 红光将坟茔般的洞穴劈开一道裂缝。 * “布鲁斯。” 克拉克望着布鲁斯。他微笑起来，但微不可察的水迹很快将那双蓝眼睛包裹起来；像是遭到琥珀吞噬的大蓝闪蝶。 “别离开我，”他亲了亲布鲁斯的嘴唇，“别让我离开你。” 但他松开了和布鲁斯紧握的手。他眨了眨眼，像是一樽濒临凋敝的塑像；而布鲁斯，他发觉自己正在飞快地被狂风推远。他奔跑起来，但追逐似乎是无济于事。铅灰色的天幕被漩涡似的暴风雨搅乱了，雨滴将蓬勃的原野击碎，残枝败叶扑打在布鲁斯的面庞上。他撩开厚如幕布的叶雨。一缕细长的木兰花瓣贴上布鲁斯的鼻尖。 突然的，并非布鲁斯本意，他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布鲁斯，别忘记我，”克拉克轻声说，他的身形飘忽，仿佛即将消散，“别让我忘记你。” * 布鲁斯在木兰花香中苏醒。残留在脑海中的梦境让他头痛欲裂。 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布满涂鸦的天花板。“既然你已经把他从我身边带走，现在来找我又有什么意义？”布鲁斯一把夺下那朵绽放在眼前的木兰花，厌烦地将它丢开。错位的脊椎正在缓慢复位，布鲁斯转过脸，盯着盛开在角落的一簇古怪植物。 那株植物古怪地哆嗦了一小下。“瑟琳娜托我向你道歉，”藤蔓在墙面上攀缘出一连串字母，“她很喜欢克拉克，也很感激他曾经救过我们。” “而她的回报就是让克拉克遭到绑架和凌虐。你根本不知道那些人曾经怎么对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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