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几道明黄色的警戒线将血迹斑斑的广场划分成规则的几何形；但布鲁斯不认为哥谭警局能够突破贝恩的隐蔽防线，如此轻而易举地占领刺客联盟曾经的驻地。 一双蓝眼睛从雾蒙蒙的阴翳中一闪而过，过分稚嫩的喘息泄露了来者的踪迹。蝙蝠镖脱手而出，趸身暗影之中的男孩惊叫起来。他慌不择路地跳进临近干涸的水道，但蝙蝠侠未卜先知似的从天而降，拦住了唯一的去路。 “你，”布鲁斯挤出嘶声，“你是曾经住在这里的男孩之一。” 但男孩显然吝于回答。他的眼眶通红，紧攥着匕首，像是一匹蓄势待发的幼狼，喉咙里滚动着怒吼。 “不！杰森，停手，他是好人。” 一名身着警服的青年蹿出来，布鲁斯昂起下巴——哥谭警员并非出现在此时此刻的合理人选——继而将武器收回原位。 男孩迅捷地跳出水道，他熟练地抽出警员腰侧的枪；但青年轻轻按住了枪口。 “蝙蝠侠，”那名警员谨慎地开口，“我猜到你不会错过这里的线索。请别介意杰森的举动，他还是个孩子，而且被吓坏了。他目睹了贝恩屠杀的全程。” 布鲁斯平淡地躲过向自己扑来的男孩，一把抓住他的后衣领，将他丢回警员的怀里。“约翰·布莱克，”布鲁斯说，“你在泰特庄园遇袭之前见过米兰达·泰特。是你袭击了她。” 约翰·布莱克撇了撇嘴。他像是惊叹于蝙蝠侠的无所不知，也在为自己抱屈。他解开袖扣，露出手臂外侧的抓痕。他说：“实际上，是她袭击了我。我一直试图联系你，但电话黄页上可找不到蝙蝠侠的通讯方式。我也没能说服戈登局长再次点亮蝙蝠灯。” “他应该减少和我的联系。”布鲁斯言简意赅地解释。 而布莱克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但米兰达·泰特，这事很重要。她并不是我们认为的那个人，她甚至从没存在过！”布莱克说，“泰特家族是凭空捏造的，那些天价资产就这么无由来地出现在她的银行账户里。最让人没法理解的是——” “她很擅长近身搏斗。” 话音未落，布鲁斯就已经猝然后退，一缕灰雾在三人面前飘高，紧接着就是猎鹰一般高挑瘦削却骁勇的身影。地面被撕开三道裂口，约翰·布莱克心有余悸地将杰森拽离战场。 “比如说像这样，”布鲁斯扬起披风，借以阻挡飘荡而来的，似有催眠之嫌的烟雾，“相当熟练的暗杀技巧。来自刺客联盟。”布鲁斯挑高了眉毛，“好久不见，真庆幸你没死于火场，泰特。” “多亏了你和克拉克的热心，”米兰达瞥了一眼布莱克和杰森，“但你有点喜新厌旧。看来男人终究本性难移，韦恩先生。克拉克就这么被你丢下了。你该把他让给我，刺客联盟能够更好地使用他。” “想都，”布鲁斯猛地向米兰达迎面挥出一拳，“别想！”但他的手臂被米兰达的小腿绞紧了，强劲的扭力将布鲁斯掀倒在地。他的膝盖撞上砖块，锐痛让布鲁斯获得了持续几秒钟的神智模糊。他本能地扣住米兰达的腰胯，将她压倒在地。 在后背落地之前，米兰达灵活地从布鲁斯的钳握中脱身。她像是一尾老练毒辣的蝰蛇，总能找出蝙蝠侠的破绽。蝙蝠索套束住米兰达的双手，布鲁斯终于得以压住她的肩膊。 “你不是米兰达·泰特。米兰达·泰特根本不存在。你究竟是谁？！” 无由来的，某种不可言喻的恐慌将布鲁斯的心脏骤然缚紧；但这实在不该，他分明已经占据上风，米兰达调笑似的扬起唇角，像是心甘情愿地束手就擒。 “你的名字！”布鲁斯低吼起来，但他的怒火似乎更多来自难以捉摸的惶惑，而非正义的倾轧。他喘着粗气，发酵后的血腥味涌进布鲁斯的肺里，几欲令他作呕。这是前所未有的，这从来不会是蝙蝠侠应该拥有的情绪。紧接着，是难以置信和哀痛；布鲁斯感到自己的心脏的某一部分碎裂开来。然后它们便彻底失却了。 他放松了对米兰达的压制，银牙似的匕首飞快地从她的袖口中滑出。布鲁斯甚至没能第一时间意识到来自米兰达的刺伤。他的所有动作、一切感知，统统凝滞了。疼痛顺着血流，从他的下腹部滴落。 “蝙蝠侠！”攀附在下水道口的杰森发出第一声大喊，“当心，她在伤害你！” 米兰达轻巧地将恍惚的蝙蝠侠踢翻在地，她踩中暴露在外的刀柄，令它彻底没入布鲁斯的身体。 “记住我的名字，塔利亚，记住我父亲赠予我的名字。记住我的父亲，永远别忘记，”米兰达居高临下地望着布鲁斯，“我为我的父亲而来，为你的背叛，以及复仇。” 她举起尖刺，对准了布鲁斯的心脏。但一枚子弹将她的利刃击碎，布莱克的枪口对准塔利亚的右臂，他向来例无虚发，但塔利亚却只被擦伤脸颊。她警惕地盯着步步紧逼的布莱克，最终跳进黑暗里。她的任务已经完成，没必要为了逞一时之快，造成附加伤害。 “蝙蝠侠！你还好吗，究竟发生什么了？” 布鲁斯张了张嘴，他感到有一部分灵魂，正从自己的呼吸间，从体内泄露出去。“我——我感觉不到他了，”他茫然地眨眼，失神似的呢喃，“他不见了。克拉克……我找不到他了。我感觉不到他。”
第24章 克拉克稳妥地接住揿倒的岩壁。“阿尔弗雷德！”他大喊起来。但阿尔弗雷德并不如克拉克想象中的惊慌失措。他冷静地拉下电闸，将所有与蝙蝠侠相关的数据文件倒进河里。水面因此升腾起蓬勃的雾气。克拉克再次催促地呼喊；而阿尔弗雷德只是喘着粗气，直到最后一块硬盘沉进水底，才匆忙奔向垂梯。 “别担心，克拉克少爷。布鲁斯老爷加固过地基。你可以和我一起离开，”阿尔弗雷德停顿了一下，“或者说，我希望你能保护我离开这里。” “当然！”克拉克把半人高的岩块堆在蝙蝠洞的角落，他连忙地飞到阿尔弗雷德身边，扶住他的手臂。“你受伤了吗，阿尔弗雷德？”克拉克迫切地追问，“我没来迟，对吗？” 阿尔弗雷德安抚似的拍了拍克拉克的肩膊。他温和地说：“你到的正是时候，克拉克少爷。”他瞥了一眼断流的瀑布，很为布鲁斯的缺席感到惊讶，“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只身前来。” 克拉克有些愧疚地低下头，仿佛阿尔弗雷德的话语是最为严厉的指责。——他曾经承诺过，自己是为了保护布鲁斯而来的！而此时此刻，除了能够通过精神链接感应到的愤怒和暴烈情绪，克拉克对布鲁斯的境况一无所知。 “我——我很抱歉，阿尔弗雷德，布鲁斯说他可以处理好自己的问题；而爆炸，还有那些医生、护士、病人、司机，他们都需要帮助。所以我只好抛下他。对不起，我本该立刻回到布鲁斯身边的。但我又听到了你的惊叫，还有埋伏在蝙蝠洞周遭的定时炸弹。” “我必须得来找你，”克拉克张大双眼，仿佛被想象中的画面慑住心魂，“否则你就会死去。我不希望你离开，阿尔弗雷德。你对我、对布鲁斯都很重要。” 阿尔弗雷德顿住脚步。他大概从未获得过如此慷慨又坦诚的剖白；布鲁斯并不是愿意表达珍视的类型。老管家慈爱地摸了摸克拉克的额发，他不太清楚克拉克对死亡和别离的畏惧从何而来，但他一点也不希望在那双蓝眼睛里看到哀恸引致的迷惘。 “我很高兴你能来救我，克拉克。布鲁斯老爷大概不会担心自己的加固工程能否经受轰击，他甚至没打算联络我。”阿尔弗雷德颇为自嘲地撇了撇嘴。 但克拉克斩钉截铁地摇头：“不！阿尔弗雷德。布鲁斯很关心你，你对他非常、非常重要。”他们顺着斜坡前行，来自宅邸的灯光为暗门勾勒轮廓。 无论袭击者为何而来，他们似乎都对布鲁斯——蝙蝠侠的双重身份了然于胸。书橱被推翻在地，成沓的文件四下散落，绒布窗幕堆叠在歪斜的红木柜上，很快随着重力滑向脏污一片的地面。一队雇佣兵正肆无忌惮地穿梭在韦恩宅的房间里，肆无忌惮地翻找着任何有可能通往蝙蝠洞的暗道。他们踩碎了托马斯·韦恩和玛莎·韦恩仅存遗照的相框，将克拉克精心收纳的，预备着赠予福利院孤儿的藏书丢出窗外。 “那是——”即便秘道的瞭望口相当狭窄，也无法阻挡克拉克亲眼目睹入侵者的暴行。他不由自主地飘高，而阿尔弗雷德飞快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我们可以重建庄园，”阿尔弗雷德说，“但不能冒险暴露布鲁斯老爷的工作间。”他轻轻推了推克拉克的后背，示意他向后倒退。克拉克闷闷不乐地扶着阿尔弗雷德，越过停摆的垂梯，重新抵达阗黑宁静的蝙蝠洞。阿尔弗雷德点亮一条灯带，光线相当微弱，却足以概括两人所在的方台轮廓。 “那是我挑选的绝版书，阿尔弗雷德。”克拉克沮丧地说。 “我保证布鲁斯老爷会有办法买回一套更好的。我不确定他们正在寻找什么——能够确定蝙蝠侠身份的文件、布鲁斯·韦恩的财产证明，或者希望能够伤害你，克拉克。不论他们想要获得什么，我都不能让他们如愿。我不能让任何人获得任何足以给布鲁斯老爷带来伤痛的东西。” “谢天谢地，数据库没发生丢失。和你有关的信息完好无损，那块会让你陷入虚弱、病痛的矿石，也早被布鲁斯老爷锁进铅盒、埋进地下，”阿尔弗雷德停顿了几秒钟，某种不可言喻的忧虑催使他看向克拉克，但他并不以为如此一来就万事无虞。 克拉克眨了眨眼。蝙蝠洞一如既往的静谧，被短路电流烧热的河水再次冷却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感受空气中的异样辐射。他轻轻摇头，为一无所获的结果舒出一口气。 “我感觉不到氪石辐射，”像是为了鼓舞阿尔弗雷德的情绪，克拉克扬起话音，“那只铅盒也还在原位。别担心，阿尔弗雷德，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能够伤害我的东西。”克拉克充满希冀地望向老管家，直到后者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后颈，借此表达认同，克拉克才心满意足地飘远。 眨眼功夫，正在韦恩宅中翻箱倒柜的雇佣兵们就被一阵狂风卷到数十公里之外，他们被毫不留情地丢进泥淖里，浑身上下的武器松解一空。除开一缕银白色的身影，他们没法从这场奇遇中捕捉任何来自现实的踪迹。 “我们看见他了。”在克拉克飞离那片荒树林，奔赴韦恩大厦的途中，来自雇佣兵的通讯声波钻进他的耳廓。他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需要确定自己的方位，但冲进韦恩大厦的飞机，以及随之而来的轰响迫使克拉克无暇细思。他甚至能够听见钢筋水泥崩裂、倒塌的撕扯声，人群在尖叫；一名工程师正随着倾倒的立面，滑向支离破碎的窗口。
38 首页 上一页 27 28 29 30 31 32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