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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得记住我的名字，布鲁斯·韦恩。蝙蝠侠，”那个轰隆隆的含混声音说，“贝恩。毁灭者。” 他的话音在白雾中震开波纹，这让布鲁斯得以滑向他的背后。但在两拳重击过后，断裂的并非贝恩的脊椎，而是指虎。布鲁斯被扭转乾坤般的力道甩向地面；而在他的后脑落地之前，布鲁斯牢牢拽住了一对软管。 贝恩怒吼起来，但那更近于色厉内荏。软管内传输的液体在挤压中发出嘎吱声，布鲁斯借势翻转身体，扯出隐藏在内衬口袋中的盒形军刀，飞快地切开其中一只软管。 黏腻古怪的化合物从裂口中喷洒出来，布鲁斯抹去遮掩视线的那一部分，然后再次往贝恩的颈侧落下一个肘击。 “我当然知道你，贝恩。雷肖古从没忘了你。他从不会忘记任何一个叛徒。”布鲁斯吐出一口血沫，他不着痕迹地向破开空洞的露台退去。 “我从没背叛过雷肖古。他给了我永生的信仰，我愿意为他，以及联盟献出一切。你才是那个不知好歹、欺师灭祖的人，蝙蝠侠。你选择对雷肖古见死不救，而现在，他从冥府归来；旧账重提。” 化合药物随着他的动作，四下甩溅。但缺少药物的支援，贝恩的行动很快变得迟缓，他野兽般嚎叫着冲向布鲁斯，却被布鲁斯设下的陷阱绊倒在地。 “‘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我了解你的一切，贝恩。切断毒液药剂，你比普通人还不如。”布鲁斯冷峻地踢开贝恩身边的利器，割断了第二根软管。 但贝恩没被布鲁斯话语中的威胁吓退。他反倒混声大笑起来。他冲布鲁斯啐了一口：“当然，比不上你那只拥有超能力的小宠物。他又听话又漂亮，一心一意为你好。但你还没搞清楚他究竟来自何处，不是吗？你甚至不敢确信自己能够保护他不受伤害。”贝恩抬起头来，讥讽地看向布鲁斯，“他会受伤，而且挺脆弱。你不会不知道这件事吧，蝙蝠侠。” 布鲁斯感到自己的心脏几乎要被贝恩的眼神刺穿。与克拉克达成的精神链接虽然牢不可破，却会随着时空距离的拉长，而逐渐变得稀薄。 “关于他，”布鲁斯嘶哑着嗓音，“你知道多少？还有谁知道——更多的？” 贝恩再次狂笑起来。一枚尖刺从他的肋下射出，猝不及防地刺穿布鲁斯的肩胛。毒药令布鲁斯迅速失去了对右侧手臂的感知，紧接着，一连串的子弹从楼层的缝隙里涌出来。布鲁斯被迫后退，贝恩的喘息声也在枪林弹雨中消散；留给布鲁斯的只剩一大片残损的建筑断面。 一条救生索倏忽收上半空，直升机的嗡鸣越飘越远。布鲁斯气喘吁吁地，一瞬不瞬地瞪着支离破碎的病房，某种极为尖锐的警示在他的脑海中膨胀、轰炸，余波令他的双耳嗡嗡作响。他甚至为此短暂地怔忡了几秒钟，随后，理智去而复返。 布鲁斯顾不上缓慢痊愈的肋骨，三两步从露台跳向压檐墙，最后踉跄着跌向斜停在医院门口的救护车。 医护们被整齐划一地割断咽喉，七零八落地倒在救护车旁。鲜血在车辙和崭新的急救病床上汇聚，一个洁白的人形陷在猩红色的，被血液浸透的被褥上。 维生仪器和手术刀被随意丢在地面上，沾满血迹的病号服搭在栏杆上。而米兰达·泰特不知所踪，只有两枚血指印留在惨白的救护车门上。 鬼使神差地，布鲁斯探向自己的口袋。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没让克拉克戴上通讯器。但这念头只如闪电般在他的脑中一掠而过，转瞬即逝，迅疾之间就变呼啸而来的紧急预案们吞没。 “卢修斯！”他几乎是怒吼着接通研发办公室的广播，“立刻修改所有安全代码，重建防火墙。取消我的权限！还有阿尔弗雷德——” 他的指令被通讯另一头的爆鸣打断了。在持续长达十秒钟，令人神魂俱灭的静默之后，卢修斯呛咳着回应。 “真庆幸您还记着自己拥有韦恩集团。我在三分钟前拦截了一波劫持攻击，完成了对韦恩集团所有资产的物理封锁，一切都安然无恙，”他的声音发闷，像是正在极为狭窄的通道中移挪，“坏消息是，对方显然很容易恼羞成怒。我在一分钟前失去了和阿尔弗雷德的联络，情况不容乐观。”卢修斯呻吟着，有些自嘲地补充，“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没在爆炸中缺胳膊少腿。但除我以外的员工，他们急需救援。一架飞机撞上了韦恩大厦。” “不管你惹到了谁，韦恩先生，他们绝对打算置你于死地。”
第23章 蝙蝠战机差不多是直接撞进韦恩大厦的研发区。刺客联盟的自杀式袭击给大楼造成了一大块开放性伤口，布鲁斯本预备着应对如鸟兽状散的仓皇人群，但他很快发现员工都已疏散一空。 “克拉克来过，”卢修斯灰头土脸地，用力拍打着身上的烟灰，“他还顺便把我从夹层里救了出来。按照你的移动速度，韦恩先生，我现在已经变成一具木乃伊了。” 布鲁斯环顾四周。“他也修好了承重。那些员工呢？他们看见他了。” 克拉克的确是一名特别出色的学生；他从韦恩庄园的藏书中获得的也并非纸上谈兵。他精准地重建了几处最为关键的承重设施，将陷进大楼内部的机身及时挪出。布鲁斯瞥了一眼嗡嗡作响的排气口，克拉克甚至细致地修补了一遍燃气管道。 “并不是所有人都对超能力者接受良好，当然，”卢修斯耸了耸肩，“但大多数人认为克拉克是自己前半生行善积德，换来的守护天使。”卢修斯推出仅剩的几台计算机，“我没来得及向他询问你的去向。但他让我转告你，别为他担心。” “我知道。我——我可以感应到他。” 布鲁斯聊以自慰似的呼了口气，他让自己从周遭的一片狼籍中脱离出来；属于蝙蝠侠的冷峻和严厉重新汇聚起来，令黑影变得清晰。 “我刚从蝙蝠洞回来，阿尔弗雷德一切都好。安保程序作用良好，除了小部分设备和线路，入侵者没对其余设施带来任何损伤。问题在于，”布鲁斯压低了话音，“他们知道布鲁斯·韦恩就是蝙蝠侠。雷肖古……以及刺客联盟。我没想过他们还会卷土重来。” 韦恩庄园已经不再是安稳无虞的庇护所；至少在刺客联盟宣战的此时此刻不再是。布鲁斯及时将阿尔弗雷德送往安全屋，距离哥谭市中心足有上百公里远的公寓完全和布鲁斯断绝财产关系。他把所有权挂在克拉克名下——托戈登的福，克拉克拥有一套还算能够糊弄国税局的身份证件。 “你的意思是，我也不太安全，”卢修斯停顿了一小下，挑高眉毛看向布鲁斯，“你应该想到这一点了吧，韦恩先生？” “在你处理完手头的事务之后，我会带你去另一间安全屋。你没必要掺和进这件事，卢修斯，你只是韦恩集团的研发负责人。而我作为公司所有人，究竟将你的技术利用在哪些领域，和你本人毫无关系。你也根本不会知情。” 但卢修斯不为所动地飞速敲打着键盘。他说：“如果你要把我从这地方赶出去，韦恩先生，我可不会同意。我的意思是，没有任何地方会比韦恩大厦的研发中心更安全。”他有点苦恼地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你从来没让那该死的声纳监控系统下线，现在，重新恢复我的管理员权限，韦恩先生。” 前所未有的，布鲁斯像是失去了对局面的预测与掌控。他有些僵硬地输入启动密钥，继而尴尬地退后，将控制权转让到卢修斯手中。 哥谭正前所未有的硝烟四起。几幢标志性建筑接二连三地遭遇爆炸，哥谭警局不得不紧急疏散所有警备力量。一枚导弹莫名其妙地从军事基地发射出去，直指阿卡姆疯人院，癫狂的火舌将本就枯瘦诡谲的哥特式建筑吞没，特警们忙着将其中的重罪犯转移到一桥之隔的黑门监狱。军方不得不为此关停军备系统，他们甚至没能找出骇客入侵的手法。 通往奈罗岛的跨海大桥再次被收起，恐惧毒气重新支配海湾另一头的孤岛。哥谭警局无力抵御冲往哥谭主城区的人群，唯有断绝两地的交通往来。 “情况不妙，韦恩先生，他们总是先我们一步，”几个街区外的市政厅迸发冲天火光，卢修斯不安地摸了摸额头，“看来你不是雷肖古最出色的学生。” “物资配给、电力、交通枢纽，这些都还在我的控制之下。他们没能夺走哥谭的命脉，唯一占领上风的大概是火力。”布鲁斯飞快地通过蝙蝠系统，锁死了尚在掌控中的资源库。他将自己的个人权限统统移出，唯一能够启动系统的密钥是克拉克和阿尔弗雷德的生物信息。 “哪怕在哥谭，拥有如此数量的走私军火，也足够令人咋舌，”卢修斯说，“但我始终没找到它们的来源。因此也无法定位收货方。” “不，”布鲁斯放低了话音，“并不是走私。”宽阔到令人难以想象的地下广场，新鲜浇筑的水泥立柱，错综复杂的线路和堆叠的集装箱。和潮湿的臭气融为一体的火药味，以及几乎快要点燃空气，伴随着风箱砰砰作响的塑形机器。 目睹一切，又在转瞬之间沦为尸山血海的地下住民。那些被迫从福利院中驱离的，年逾十五岁的男孩，他们能够在地下找到工作。那些男孩，那些男人——那些女人，他们并不仅仅将那块地下广场作为容身之地。那是他们赖以为生的工厂。 布鲁斯早该意识到这一点，但关心则乱，他只顾着将精神崩溃的克拉克拽出鲜血的洪流，理智被克拉克的恸哭冲散，顾不上运用蝙蝠侠的侦查技巧破解屠杀背后的本意。 只有两个男孩。狼籍的杀戮现场骤然在布鲁斯的脑海中重现，只有两个男孩的尸体。但克拉克说过：跟着他的是三个。 布鲁斯感到自己的后脑刺痛，潜伏、谋划、袭击、侵略，贝恩所做的一切，其前因后果、来龙去脉隐约在布鲁斯的脑海中浮现。哪怕手眼通天，刺客联盟也没法绕过蝙蝠侠的耳目，悄无声息地偷渡军火制造的原料和资金。真相的衣袂滑过布鲁斯的额角，在思维的空隙里切开一道深痕。蝙蝠战机的引擎再次点燃，轰鸣声在空旷的研发中心回响，震落了大团的墙灰。 “立刻向我报告坐标建筑物的内情！” 布鲁斯大吼着跳进驾驶舱，在红光滔天、浓烟蔽日之际，蝙蝠战机早已不足以成为异闻。城市中心区的每一条街道都被摩肩接踵，同时也惊慌失措的人群拥堵，哥谭警方早已经捉襟见肘，无暇顾及针对蝙蝠侠的通缉令。 和混乱的城区不同，城郊的贫民窟人烟稀疏，绝大部分住民闻风而动，早已分散、隐遁于地下更深处的收容点。布鲁斯掀开掩盖下水管道的枯草，纵深跃进过膝高的排污水里。在卢修斯的协助下，布鲁斯没费太多功夫就重新确定地下广场的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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