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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克静默了好一会儿，久到布鲁斯以为他终于决定向自己的定论妥协。 可克拉克只是眨了眨眼。他说：“可是，布鲁斯，那就是爱。你形容的一切——我感受到的一切，那就是爱。” “只是因为你恰好遇见我。那一晚，恰好由我迎接你的发情期。都不过是巧合，那时候你根本没法拒绝。你不能因为和我做过爱就——” “布鲁斯。”克拉克摇了摇头。他从未显得如此坚决。“达格特，在你来之前，我遇见了他。我对他说了‘不’，”他说，“但对你从来没有。” “我知道你不愿意接受我。我也清楚你并不会愿意爱我，卢修斯对我说过，你曾经有过挚爱，然后失去了她。但这不重要，布鲁斯，我说过，我不是非要你也来爱我。我只希望你别否定这一点——我爱你——这是我的权利。” 权利。布鲁斯感到自己的喉咙被哽住了。权利。他居然会从克拉克的口中听到这个单词。此时此刻，克拉克看起来真正像是一个同他的外表年龄相匹配的青年人，他在布鲁斯的凝望中哀切地移开视线，英俊的面孔因惆怅而蒙上一层灰雾。 他安静了几秒钟，紧接着再次惴惴不安地确认：“你不会把我从你身边赶走，对吗？” 但布鲁斯并未给出回答。 “抱歉。”他突然开口，收拢手指，轻拂克拉克的后颈。 “抱歉，克拉克，”布鲁斯突然自嘲似的笑了一下，“真奇怪。我怎么总是在向你道歉？” 克拉克有些忐忑地看向布鲁斯，像是在等待判决。而布鲁斯微屈双膝，感谢那针立竿见影的康复剂，他得以半跪在克拉克面前。 他捧着克拉克的脸颊，真心实意地说：“但我活该向你道歉，哪怕成百上千、成千上万次，都不足以弥补我的自负给你造成的伤害。我不会让你离开的，克拉克，我不会允许这件事。哪怕将来你有此打算，我也不会乐于接受。” “别再说你不需要我也爱你，”布鲁斯低声说，“因为我爱你。”
第17章 克拉克目不转睛地盯着布鲁斯，就好像他不相信后者会愿意靠近自己。他根本没打算闭上双眼，而布鲁斯则被克拉克的茫然无措逗笑了。 “我教过你的，克拉克。闭上眼，”他说，“保持呼吸。” 来自布鲁斯的，逐渐逼近的气息让克拉克恍然大悟。他有些诧异地张开双唇，赧意从耳后流淌出来。他相当慌乱地紧闭双眼，抓住布鲁斯的手臂。而在两人的嘴唇即将相贴之际，克拉克却猛地向后弹开。他张大双眼，脱口而出：“瑟琳娜！” “瑟琳娜？”布鲁斯不满地皱起眉头，狐疑地反问。 “她有危险。” 枪声、尖叫声、墙体轰塌声源源不断滚进克拉克的耳中，他匆匆忙忙地起身，飞快换上银白色的制服，甚至顾不得维持被重力牵制的假象，反而轻飘飘地悬浮在半空。 “我得去帮她，”克拉克歪了歪脑袋，凝神静听，“像是黑帮……或者雇佣兵。她和朋友住在一块儿，她们会有危险！” 但布鲁斯随即拦住克拉克的去路。“我和你一起出发。瑟琳娜·凯尔惹上的麻烦绝对不简单。可能是她对你设下的陷阱。”布鲁斯忧心忡忡地说。 克拉克抿紧双唇，像是替瑟琳娜收获了来自布鲁斯的冒犯。他有点儿不太开心地说：“布鲁斯，你不能总是不相信别人。更何况，危险不会作假。我必须立刻找到瑟琳娜。” “而且，”他放缓了语气，安慰似的继续开口，“没有什么能够伤害到我。别为我担心，布鲁斯。” 克拉克飘悬得更高，仿佛转瞬之间就要以光速离开布鲁斯的视野。但布鲁斯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能够动摇蝙蝠侠的决定。 “我得跟你一起去，”布鲁斯斩钉截铁地说，“你可以带着我一起飞，或者——” 他没能把所有切实可行的计划彻底罗列出来。来自蝙蝠系统的警报声在短促的几秒钟空白过后，接连不断地炸响，在蝙蝠洞的四壁荡开嗡嗡的回声。人工智能迅速完成事发地点定位，坐标点从屏幕正中央跳出。紧接着，冲天的火光从角落的实时监控中冒出来，曾经幽深秀丽的花园在一声轰鸣过后，陷入火海。玻璃在高温下爆裂，从二层阳台上洒落下来，噼啪作响。 佣人们争先恐后地从偏门狂奔而出，后厨再次爆开巨响，浓烟顺着早已经破败不堪的窗户不断涌出。只消一眼，布鲁斯就能够判断此时发生在泰特庄园的灾难是蓄意为之，袭击者目的明确，直指泰特的书房，以及隐藏在卧房密室中的档案处。 对方的目的显然与借舞会之名，扫荡有关泰特基金会的布鲁斯如出一辙。布鲁斯不清楚米兰达·泰特的资金流通和人际交往究竟何以引发雇佣兵们的兴趣——他们往往是游兵散勇，总得依附于极具号召力的领袖，才能够实现如此高效高质的突袭。 “你得去帮泰特小姐。” 克拉克轻轻握了握布鲁斯的手。他说：“我会帮瑟琳娜脱险的，别担心，布鲁斯。瑟琳娜很聪明，她也会帮我。但泰特小姐不一样，她只是个普通人。”如果布鲁斯不去帮她，那泰特小姐该怎么办呢？她或许会遭到雇佣兵们的绑架。 布鲁斯清楚克拉克的言外之意，但当他亲眼目送克拉克飘高，在暖黄色的灯光中消融身形轮廓，又有某种难以言喻的不祥预感翻上心头。“带上这个，”布鲁斯往克拉克的掌心塞了一粒通讯器，“随时和我联络。” 克拉克眨了眨眼，他顺从地将通讯器贴到耳廓内侧。他在空中停滞了半秒钟，然后又随风而下。他悬降在布鲁斯身前，送出一个充满眷恋的拥抱。“别受伤，布鲁斯，那会很疼的，”他亲了亲布鲁斯的前额，“我会一直听着你的心跳。不论你在哪里，我都会知道。” 他停顿了几秒钟，有点难为情地撇开视线。“另外，也别再和泰特小姐接吻了。我不喜欢你那么做。”克拉克小声嘟囔着，在布鲁斯饱含笑意的眼神中颇为惭愧地将双手背到身后。 “为什么要担心这件事，克拉克？”布鲁斯为自己戴上面甲，但那丝毫无法消减他眼中的狭促，“我以为你会一直关注我呢。” 克拉克皱起鼻尖，与此同时，布鲁斯保证自己没有看错——他的脸颊也因气恼地抿唇而不着痕迹地鼓起。他双手环胸，大概是试图借此表达自己的不悦。但这欲盖弥彰式的动作完全无法掩盖克拉克的羞赧；布鲁斯的调侃太过直截了当，让克拉克后知后觉，却也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布鲁斯的过度占有欲。 布鲁斯目送克拉克消失在半空中，但他脸上的笑意却不断泛滥。蝙蝠战机从瀑布背后滑出，溅溅水流随之喷洒在布鲁斯的脸上，但这丝毫没能冷却他的愉快。 哇哦。他跳进驾驶舱，在拨动开关的同时，脑海里依旧盘旋着半分钟前的画面。哇哦，他想，这大概是克拉克有史以来第一次闹脾气。他看起来终于像是一个自知自觉的青年人，敢于捍卫自己的情感；而非任人摆弄的稚子或幼兽。 毫秒之间，蝙蝠战机就完成了对泰特庄园的画面同步。暴乱尚未接近尾声，在布鲁斯将战机埋伏在依山的树丛中时，尖叫和爆炸声仍旧接二连三地向外迸发。布鲁斯猛地跳上压檐墙，翻身跃进在烈火中败落的露台。门廊两侧的彩窗倒塌在地，大块的玻璃四下散落，令布鲁斯亦行亦探的脚步变得格外刺耳。他小心翼翼地撇开一大片在高温下跳动的玻璃碎屑，紧接着，被热风揿倒的立式书柜“砰”地压下。七零八落的旧书砸在地面上，很快在高温中自燃。 就在密布的微小火点的中央，躺着不省人事的米兰达·泰特。她的后脑晕开一大团早已凝固的血渍，一只水晶烟灰缸被丢弃在不远处。她显然奋力反抗过，西装和套裙上都沾染血迹，被压在身下的左手虚虚握拳，稀疏的带血毛发卡在她的指缝里。 布鲁斯敏捷地蹿进那块狭小的三角区域，用钢筋抵住摇摇欲坠的书柜。他飞快地将作为凶器的烟灰缸收入囊中，随后揽着泰特的后背，护住她血迹斑斑的后脑，在安全区彻底坍塌之前，擦着火光纵身而出。 蝙蝠侠在灾难现场并不受欢迎，布鲁斯敲晕一名医护人员，悄无声息地将泰特安置在急救车里，随后按响警号。他没忘记取走留在泰特手中的证据，感谢她的不屈，布鲁斯能够最大限度地简化侦查流程，通过DNA鉴定，明确袭击者的身份。 声波系统显示庄园内的驱散工作已近尾声，从蝙蝠腰带中投掷出的几枚液氮释放器也有效地遏制了火势蔓延。布鲁斯躬身伏在屋檐上，位于庄园西南角的书房是唯一没被火舌侵扰的位置；而庄园内外的嘈杂喧嚷则为此时此刻正发生在此地的搜剿提供绝佳掩护。 书房的暗格中保存着泰特与哥谭权贵集团们签署的合作协议，布鲁斯早在前次探访就扫描了全部副本。但为此而来的雇佣兵们显然还没聪明到攻破泰特的安全墙，他们漫无目的地翻找着各色文件，最终无可奈何地将它们全都塞进背包里。 无论幕后黑手是谁，对方都没在这场突袭中派出精锐。这与袭击泰特庄园的大动干戈之举并不相符，更令布鲁斯心生疑窦。他倒身向下，在飘摇的窗帘遮掩下，沉默地注视着书房里的几名手忙脚乱的雇佣兵。他们比布鲁斯想象得更为业余。 布鲁斯轻轻敲了敲床沿，在逐渐宁息的火场之中，这敲击声教人分外胆战心惊。为首的一名雇佣兵犹豫着回过身去，但他还没来得及发出预警的惊呼，就被布鲁斯扑倒在地。 “蝙——” 第二名雇佣兵在爆发第一个音节的同时，就被电流炸弹轰倒。他的胸口焦黑，浑身抽搐；紧接着， 布鲁斯将眼神转移到幸存的，同样也是最为年轻的一名雇佣兵身上。后者在本能的驱使下，畏惧地向后退缩了半步。但他很快重拾勇气，向蝙蝠侠抬高枪口。 布鲁斯挑高了眉毛，他按下开关，提前射发在墙面上的微型炸药适时启动。年轻的雇佣兵被从天而降的墙板压垮在地。他起码断了三根肋骨。 “谁派你们到这里来的，”布鲁斯将手枪踢远，“你们在找什么？”他把昏厥的两名雇佣兵丢出窗外，砸在防雨层上发出的巨响很快会吸引警察和消防员们的注意。布鲁斯可以借助戈登掌控他们的后续行踪。 恐惧让那名资历尚浅的雇佣兵牙关打颤。他呻吟着，却相当坚决地同蝙蝠侠对视。“我不会告诉你的，”他说，“我宁可死在你的手上。” 这番慷慨陈词让布鲁斯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来，将伸缩腰带束在那名雇佣兵的肩上。牵扯断骨带来的疼痛让后者大叫起来，但布鲁斯置若罔闻，他将束缚带的另一侧搭在吱呀作响的横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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