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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弗雷德挑高眉毛，说：“如你所说，克拉克少爷不认为自己是受害者。” 布鲁斯深吸了一口气。“也正因如此，我犯罪了，阿尔弗雷德。他不认为自己遭到了我的伤害——他根本不懂得这是一种伤害！他什么都不懂，只是向可信之人寻求帮助。但我不是，阿尔弗雷德，”布鲁斯用力地揉按眉心，“我知道性爱意味着什么。我比他年长太多，不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我不能利用这一点，令克拉克任由我予取予求。” “我不能用我的阅历、达练，以及从他的信赖中滋生出的权力，在他无意识的境况之下，反复侵害他、占有他。”布鲁斯阴沉地说。 阿尔弗雷德眉头紧锁，他接过布鲁斯手中的八卦杂志——显然，布鲁斯在落荒而逃之际无暇关心读物内容——然后轻轻用卷起的杂志拍了拍布鲁斯的后背。他说：“您的考量一向非常谨慎，布鲁斯老爷。很有道理，但在我看来，却不乏荒谬之处。但无论如何，您必须面对克拉克少爷。卢修斯先生正在门外，想必他会带来一些好消息。” 布鲁斯叹了口气。中和剂，当然，他必须得亲自验证卢修斯的发明是否具有可用之处。以及，康复剂。他有点犹豫地看向重新打开的书房门，克拉克正从狭窄的门缝中泄露出小半个身影。那双蓝眼睛小心翼翼地，又满怀忧惧地望向布鲁斯。克拉克正在等着布鲁斯走远，以免自己的存在为布鲁斯造成困扰。 “如果我是您，”阿尔弗雷德硬梆梆地提议，“我至少会邀请克拉克少爷同行。他一向不太喜欢接受医疗检查。” 布鲁斯无可奈何地扫了阿尔弗雷德一眼。他向克拉克走去，随着两人之间距离的缩短，潜藏在克拉克眼底的消沉和忧虑飞快地褪去。他习惯性地想要展露笑容，却又怕过分越界的亲昵会将布鲁斯刺退。因此那笑意便染上忧郁，像是堪堪沾染层林的朝霞，禁不得布鲁斯的凝视，只消眨眼功夫便无处追寻。 克拉克有点局促地低下头。这是三天以来，布鲁斯第一次愿意主动接近克拉克。“布鲁斯，”克拉克迫切又隐忍地开口，“我——” 但布鲁斯握住了他的手腕。这把克拉克吓了一跳，但他很快顺从地放松肌肉，跟随布鲁斯的牵引，从门后走出。 “卢修斯在等我们。中和剂的制作已经完成，在用药之前，最好再次对你做一个全身体检，”布鲁斯的话音冷淡，“跟我来。我会陪着你。” 克拉克点了点头，沉默地跟在布鲁斯身后。随着逐渐深入地下，阳光辐射被滞留在远处。但布鲁斯按下开关，拟黄太阳光灯应声而亮，斑布在通往蝙蝠洞的暗道里，像是攀附在岩壁上的萤火。这让克拉克砰砰作响的心脏稍微安宁下来，他端详着布鲁斯的侧脸，轻声开口：“你已经三天没陪我一起睡觉了，布鲁斯。” 有那么一瞬间，布鲁斯无法掩饰自己的僵直。“是吗？”他的嗓音干瘪，“或许吧。我没留意。哥谭近来发生了太多事。” “你遇上麻烦了吗？我可以帮你。其实我不需要睡觉，可以一直呆在蝙蝠洞里。还可以陪你夜巡，那些黑帮和警察总是用枪指着你。那很不安全，你会很容易受伤。” 但布鲁斯并不予之回应。他默不作声地打开垂梯，拟黄太阳灯在此处戛然而止，专属于蝙蝠洞的昏暗潮湿扑面而来。但克拉克只顾着专心致志地盯着布鲁斯，他并不对标志着布鲁斯印记的黑暗感到恐惧。 卢修斯等在医疗设备旁，收纳在保险箱中的中和剂和康复剂整齐地排列开来，正被团团冷气包裹。他循声回身，看着布鲁斯和克拉克一前一后走向医疗床。两人之间诡异的氛围令卢修斯若有所思地挑高眉毛。他引导克拉克走向医疗床，像是为了宽慰似的开口：“我注意到你的激素波动情况比上次见面的时候缓和不少。” 而克拉克，他显而易见地为卢修斯的这番评价僵住双臂。下意识的，他惊恐地看向布鲁斯，生怕从布鲁斯的神态中捉摸出一星半点的愤怒。 但布鲁斯只是平淡地自顾自操作蝙蝠系统。他甚至不打算直面卢修斯，自我逃避似的望着散发莹光的屏幕。他说：“所以我需要你为他再做一次检查。” “有这个必要吗？”布鲁斯的过度关心把卢修斯逗笑了，他轻轻摇头，一个星期的时间差不足以监测性激素指标的显著波动。但他的笑容在目睹布鲁斯僵硬的背影，以及克拉克稍嫌苍白的面容之后凝固了。 “老天，”他喃喃自语，“你不会吧，布鲁斯。你帮克拉克处理了发情期？——老天，他根本还没准备好！” “我知道——我知道！他什么都不懂，我本该控制自己的。我知道那根本就是诱奸。但我还能怎么做？我总得帮他！”布鲁斯低吼，某种不可言喻的痛楚几乎将他的五内焚尽，“克拉克对我很重要，非常重要。所以我宁可是我对他做出这件事，而不是别人。反正我已经承担了那么多罪名，再多一项又何妨？！” 卢修斯不可置信地瞪着布鲁斯，像是没法理解他说的每一句话中的任何一个单词。他一字一顿地，对布鲁斯而言相当冷酷地开口：“为了治疗你的旧患，克拉克提供了自己的脊髓液，布鲁斯。他很擅长忍受疼痛，但就连你也很难想象在清醒状况中，抽取脊髓液的痛苦。更遑论他为了你，创造了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伤害到他的东西。” “他那么在乎你、爱你，而你却利用他的感情，趁他的发情期和他上床，”卢修斯“砰”地关上保险箱，“在一切发生之后，无可转圜之际，居然还敢说出这么任性的藉口。你认为克拉克希望你承担负罪感吗？你认为他希望你为了他而承担罪名？他愿意为你的福祉牺牲一切！” “不……别说了，卢修斯先生。不是布鲁斯的错。他只是想要帮我，是我请求他帮我的。别指责他，求你。我知道他很难过。”克拉克拼命眨眼，似乎借此就能够阻止眼眶泛湿。——他为什么总是如此软弱，容易屈服呢？就好像三天前，如果他能够抵御发情期的折磨该多好。 “他根本不知道，不是吗，克拉克？他根本不知道你有多爱他。” 卢修斯强忍怒气，向布鲁斯展开医学报告。他说：“你以为克拉克的信息素水平为什么会剧烈波动？因为他对你的感情，布鲁斯。他的性周期不仅依赖于发育完好的性器官，更关乎情感。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能够闻到他的气味，布鲁斯？那就是他意识到自己正在爱你的时刻！” “ ‘他什么都不懂’，当然啦，你就是这么认为的。但即便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也不会错失自己的真情实感，”卢修斯不无讥讽地摇头，“你觉得自己是个天才，全知全能，老于世故，克拉克在你面前简直如同一张白纸。你怎么可能会读不懂他呢？但该死的，布鲁斯·韦恩，我真是受够了你那该死的傲慢。你以为自己比克拉克聪明、老练——” “求你了，卢修斯先生，别再说下去，”克拉克抓住卢修斯的肩，他轻轻吸了吸鼻子，“是我不太擅长表达。我说过很多次，但都没能让布鲁斯明白，也没能让他接受我。我想，是他并不喜欢让我爱他。” * 卢修斯把中和剂和康复剂丢在医疗床上——“如果你再敢来烦我，我一定会辞职！”——他大声威胁着离开蝙蝠洞，留下布鲁斯和克拉克面面相觑。 克拉克露出一个温和得当，却也因此显得瑟缩的微笑。他小心翼翼地拾起康复剂，看向布鲁斯。他自告奋勇地说：“我来替你注射，布鲁斯。等你的情况确定好转，我会立刻离开。……现在我并不那么急迫地需要中和剂。” 他朝布鲁斯所在的方向迈出一小步，所幸布鲁斯并未表露出任何克拉克预想中的厌恶；这让克拉克大松了一口气。 布鲁斯默不作声地解开衬衣纽扣，露出疤痕斑驳的肋下。这不是克拉克第一次目睹布鲁斯的旧患，但他还是为此感到胆战心惊。他难以自持地伸手抚摸埋藏在肌肉下方的肋骨，即便在轻柔的触碰下，多次骨裂导致的增生依旧难以忽视。 但克拉克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他窘迫地想要收回手指，却被布鲁斯按住手背。 “别害怕，”布鲁斯说，“照你学过的做。” 冰凉的康复剂注入皮下，很快在体温的加热后升温，并且以一去不返的态势点燃周遭的肌肉和骨骼。难以自控的，布鲁斯的牙关咯咯作响。他从没想过再生也会带来如此痛苦，断裂的骨骼穿透早已愈合的血肉，重新接续。膨起的增生缓慢脱落，磨成碎屑，继而消融在血液里。突然之间，奔涌在血管中的体液似乎也染上了腐蚀性。它们极富生物智慧地重塑着布鲁斯的肋骨和双肺，直到氧气再一次顺畅地涌进布鲁斯的胸腔，将那些绵延数年的隐痛冲刷殆尽。 布鲁斯的急促喘息是沉默氛围中的唯一声响。克拉克耐心地等待了几分钟，随后按捺不住惊喜地轻呼：“起作用了，布鲁斯。你是不是好多了？” 纯然的欣忭驱散了克拉克眼中原本的忧悒。布鲁斯轻哼一声，拍了拍他的后颈。 “是的，”他说，“继续。” 他在克拉克将针头刺进膝盖侧方时，突然开口。布鲁斯的话音平静，他说：“你认为自己爱我。” 这话让克拉克的双手冷不防地发颤。正在输送康复剂的针头歪斜，血珠从伤口中沁出来。“抱歉。”他有点手忙脚乱地试图揩净血丝，并且坚持垂低眼睫，避开与布鲁斯的对视。 “没必要道歉，克拉克。这点伤口对我算不了什么，”布鲁斯扶住克拉克的颈侧，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我想听你的真心话。” 但克拉克只是抿了抿嘴唇。“这不重要，布鲁斯，也没什么关系，”他说，“我不是非要你也爱我。” 布鲁斯有点苦恼地揉了揉眉心。他像是非要从克拉克的神态中找出点端倪。“我只是在想，克拉克，你或许弄混了。你只是信任我、依赖我，想要帮助我，这和爱我是不同的。在你读过的那么多书里，一定说遍了千姿百态的爱情。狂热、眷恋、虔诚、嫉妒、怅惘、奉献，你一定明白这些词汇的含义。你把对我的感情，和真正的爱弄混了。” 他想要从克拉克的掌中收回膝盖，但克拉克却像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发火。他紧紧护着布鲁斯尚颤抖的右腿，目不转睛地盯着布鲁斯的面容。黑暗完全无法剥夺他的眉目光彩，经年以来的斗争以及随之带来的伤痛也并未夺辉。喷涌的瀑布水声、滴答作响的蝙蝠系统，还有专属于布鲁斯的心跳声，它们汇聚成独特的声波利刃，从昏暗之中，将布鲁斯的身形清晰地雕琢出来。 黑暗消融在布鲁斯的眉宇间，却仿佛变作金属色的微光，流淌在他眼下的细纹里，最终让那浅棕色的眼中迸发出奇异的蓝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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