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血水轻易浸透了海马毛纺织的正装衣裤,因为剧烈运动变得火热的身体骤然间被寒冷侵蚀,让奥斯蒙德不适地颤抖。 然而他并未停顿,就连半分犹豫也没有。 他拿起浴缸边上锋利的刀片,径直在自己的左手手腕上划出了一条刺目的血痕。 “奥兹!?” 利亚姆慌张地抓住他的手,但已经迟了,横切的伤口鲜血淋漓,殷红的血珠顺着手臂滚落,滴进浴缸,与他的血液交融在一起。 他下意识想要站起身,找来止血绷带给奥斯蒙德的伤口止血,却被奥斯蒙德翻手抓住手腕,牢牢压住。 那双孔雀蓝色一样艳丽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贴近了他,在冰冷的浴缸中漾起炙热的温度。奥斯蒙德还裹着热意的手掌与他十指交握,紧紧贴合在一起,就连两条划伤也重合,从伤口渗出的血液融合在一起,向下滚落,汇入浴缸,漾起波纹,消失不见。 “利亚姆。” 奥斯蒙德的声音沙哑,他将自己的额头贴上利亚姆,眼眸眨也不眨地凝视着眼前这双失去了光泽的瞳孔,他其实很迷茫,而且束手无措:“我该怎么救你呢?我救不了你...” 他天生就有缺陷。 他不懂得该怎么爱人,更没有治愈他人,将他从深渊拽回的能力。 奥斯蒙德就是这样,圆滑孤僻,胆小懦弱,畏惧微不足道的饥饿,畏惧荒谬的性.爱。他生来就只知道追名逐利,纵情声色,不善良,不勇敢,不温柔,没有同情心,没有原则...他阴暗背光的一面就像是深不见底的海沟,满藏污垢。 将所有的不完美和缺陷一一掩藏已经精疲力竭,他拿不出任何美好的东西去挽救利亚姆。 仅有卑劣。 仅有疯狂的占有欲。 仅有苦难。 他不习惯当面使用“爱”这个字眼,如同食肉动物一般紧盯着利亚姆的眼眸,只能用另一个更加熟悉的词汇代替:“I’m falling for you.” 他为他沦陷。 他坠入爱河。 他坠入深渊。 利亚姆愣愣地注视着他的眼眸,听到他沙哑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如鼓槌敲打心脏。 我爱你。 奥斯蒙德露出餮足的笑意,沾湿的黑发将水珠滴落上利亚姆的脸颊,他指向他们紧握的手:“我救不了你,但是我可以与你同眠,与你同棺...如果你执意杀死自己,我就和你一起。” “我们两个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 他一路走到现在,无论遭受了怎样难以忍受的苦痛,都从未想过放弃自己的生命。 他拥有金色的生命,璀璨的未来,但是,没关系... 利亚姆猛地握紧他的手腕,心脏不知道是因为遭受了突然的告白还是被恐惧震撼,就像是一只想要逃脱的鸟,挣动撞击,剧烈地跳动,几乎冲破胸膛。 他浅蓝色的眼眸中流露出恐慌的情绪:“不!不可以!你绝不能死!” 他是他仅剩的所有,倘若奥斯蒙德死去,那他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 “那就不要为任何人死去。” 奥斯蒙德抚摸着他的脸颊,法蓝色的瞳孔头一次流露出软意:“求你了,利亚姆。为我活着吧。” 可是他真的很脏… 他不配存活于世… 他仅有的价值只配在地狱实现… 利亚姆清楚。 他尝试着做个好人,只是为了赎罪。本质上,他非常自私,也非常怯弱,他想要不顾一切地逃走,堕入地狱…接踵而来的苦难也好,烈火也好,无论是什么样的惩罚,只要让他从无边的痛苦和内疚中喘一口气。 可是,他舍不得他,更不想要他与自己葬在一起。 利亚姆长久地注视着他,红着眼圈,点了点头。 他将奥斯蒙德从水里抱了出来,给他换了衣服,给自己和他都打了止血绷带裹着手腕,却试图转身离开,将奥斯蒙德独自一个人留在房间。 “你要去哪?” 奥斯蒙德裹在被子里,他冷得发抖,实在是不明白利亚姆又想离开他去哪。 “我去隔壁的房间。” “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睡?” “因为...”利亚姆的背影一僵,他回过头看向奥斯蒙德,犹豫了片刻,最终垂下头踟蹰着开口:“很脏。” 杰诺维塞的事情,对他的影响太大了。 或者说,从一开始,身体将他拆解的一半就是他的梦魇,他痛苦的根源,只要一想到他是杰诺维塞的延续,身体中流淌着属于杰诺维塞的血液,他就痛苦地无法呼吸。 可是奥斯蒙德却态度强硬地抓住了他的手腕,要他到床上来:“我好冷,我要和你一起睡。” 利亚姆别无他法,只能僵硬地躺在他的身边。 “你不脏,利米,你不脏。” 他尝试着安抚利亚姆的情绪,但简单的词语对他来说似乎并不管用,于是便伸手搂住利亚姆,让他无法逃开。 他将额头贴至他的胸前,像哄小孩一样低声呢喃:“我的怀抱是有魔力的,利米,像这样抱在一起,不管是什么样的污秽都可以净化干净。” “真的吗?” 奥斯蒙德在他怀中找了一个舒适的角度,闭上双眸:“当然是真的。” 他太累了。 一整天忙于工作,又顺着马路跑了快两英里,还泡了一个糟糕的冷水澡,此刻上下眼皮打架,即便奥斯蒙德还想再说些什么,仍然抵不过疲惫和利亚姆太过舒适的怀抱。 他好像陷入浅眠,睡了很久很久,却突然被一声蚊虫般小心翼翼的声音扰醒,利亚姆的声音颤抖,他低声地询问道:“净化好了吗?” 他好像真的相信自己拥有魔法。 奥斯蒙德努力地点了点头,勾起唇角:“好了,现在从头到脚,都是一只干干净净的小狗了。” 他本以为,这只是一句幼稚的安抚措辞,却没想到,利亚姆毫无征兆地落下眼泪,他滚烫的眼泪打湿了奥斯蒙德的衣服,脸上的笑容狼狈却欣喜:“太好了,我一直在等这一刻,奥兹,很久以前我就想告诉你...” 奥斯蒙德睡意全无,他慌张地抬起手擦拭利亚姆落下的眼泪,手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怎么还哭了...好啦好啦,你想说什么?” 利亚姆望着他,颤抖的声音无法克制哭腔,语气却温柔而坚定,他说: “我爱你。”
第244章 天生 一直以来。 都很爱你。 即便他想要在那个春日死去。 但那也是他经历过最美好也最温暖的一个春天。 他等了太久太久。 抠破皮肉放干血液也等不来新生。 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是凤凰, 不是所有人都能涅槃重生。 他只是个笨蛋,笨蛋小狗。 所以平平无奇的言语因为出自所爱的人之口而拥有了魔力。 所以他愿意相信奥斯蒙德,愿意相信他身上的污秽会伴随着擂鼓一般相拥着跳动的心脏消失褪去。 所以他才可以如愿从融化的心脏底部翻找出从始至终藏在心底的字眼。 上帝救不了他, 但是奥斯蒙德可以。 “我爱你。” 利亚姆一遍又一遍地轻声呢喃着,他的声音与脸上的神情近乎透明, 好似跪服在神座之下最虔诚的信徒,如同画卷一般被神祗亲吻过的完美面庞却延展出几分胆怯。 奥斯蒙德拭去他眼角泪水的手顿在原地。 他的瞳孔略微放大,修长的手指不受克制地轻轻颤抖了起来。 他突然察觉到自己错得离谱。 利亚姆不是害怕,不是逃避…他只是将“爱”这个字眼高高捧起, 视若神明,渴望又不敢触碰。 利亚姆一直以来都爱他。 即便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利亚姆只是告诉他,他父母给他的那些不是爱。利亚姆尝试着努力去爱他,却不敢告诉他, 他会来教会他什么才是真正的爱。 只因为他的小狗觉得自己很脏, 配不上“爱”这个被他神化的字眼。 可是它只是一种感情。 一种希望他好的感情。 一种支撑着他越过痛苦,忘记他人不切实际的期望, 努力地抓住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的力量。 奥斯蒙德突兀地想起一篇曾经看到过的《忠犬八公》的影评——小狗是天生就会爱人的。 他哪里需要谈什么配不配? 他天生会爱天生配爱。 哪怕全身都裹满了泥巴, 利亚姆依旧拥有最赤诚的灵魂。 终其一生,所有人都在扮演着一个想要对外展示的形象, 久而久之,对自己美好的祈愿也成了自己的一部分。利亚姆就是这样,他以为他的内里很脏, 但实际上, 无论是毫不犹豫将陌生人送去医院的内里, 还是公园里的小熊,还是窗外爽朗的笑意, 都是构成他本我的一部分。 奥斯蒙德即便对影史经典的烂好人形象,远不及影视作品、快餐式沉沦于性的爱嗤之以鼻,却沦陷于剔透的善意与赤诚的爱意。 就好像,他与肠胃本身问题无关,只与焦虑和谎言联系的“胃痛”会于一个简单到甚至有些难吃的三明治面前土崩瓦解一样。 只因为,所有深深吸引着他的,都是利亚姆纯粹的热忱的一部分。 纯粹的喜欢,纯粹的爱意。 如果他能够更早地察觉到就好了。 也许利亚姆本不至于这么痛苦 。 奥斯蒙德将手掌托在他的肩上,额头紧紧贴上利亚姆的额头,他嗅到他身上浅淡的阳光晒洗的味道,他垂眸舔吻他眼角落下的晶莹泪水:“我问了很多人,还查了许多资料,世上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香水,也没有这样的体香…他们告诉我,这是费洛蒙的味道…也许我很久以前就喜欢上你了。” “不过我总是觉得,无论什么时候,我做了什么,只要我回过头,你总是在那里,微笑着望着我。” 利亚姆的虹膜勾勒着金色的纹路,就好像是海面上波光粼粼的涟漪。波纹晃动着抬眸,安静地等待着奥斯蒙德略带些沙哑的下文。 “美好得像是拍给小孩子看的美梦。” 奥斯蒙德注视着他的眼眸勾起唇角:“迪士尼的动画片、安徒生的童话,电影镜头里的花丛、极光、拍打着沙滩的温和海浪。” “拿什么去比喻你?天鹅绒一样暖和的绒毛,拥抱...我接触到所有的美好的东西,我想拍的电影。” 他的声音很轻:“你怎么会脏呢?你是我的小狗,我不允许任何人包括你自己这么说你。你是我拥有的全部里,最好的一部分。” 利亚姆将他紧紧搂住,几乎嵌进自己的怀里。 “我只是后悔,我没有更早一些想明白,更早一些说爱你。” “实际上剧本很简单,电影也很简单。不需要怀疑,也不需要焦虑,爱不是性,不是控制不是极端,不需要繁琐的考试,人类对爱的定义很多,对我来说,只是和你一起在草地上打滚。”
307 首页 上一页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