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雷蒙并没有用餐,他需要他的牙签插着三明治,按部就班地食用。 查理简直烦不胜烦,他想要敲诈的布鲁诺医生暂时出差,离开了精神病院,他无法联系到他,只能等他回来。在那之前,他必须确保雷蒙待在自己身边,可是他就不能让他稍微轻松一些吗? “你可以试着拿手吃。” 查理试图通过劝说减轻自己的麻烦,但雷蒙却固执地摇了摇头。 他必须严格地遵守他为自己的划定的规则,不然就会恐惧畏惧。普通人很难理解,但雷蒙无法反抗。他已经四十多岁,每天都像这样,按部就班地生活。 雷蒙哀嚎着发出尖锐的叫声:“完整的黄瓜!完整的黄瓜!我要牙签!我要牙签!” 他的声音让餐馆内的食客全都顿住了动作,疑惑不解地看向突然作怪的男人。 查理十分尴尬地拽住了他的手臂,试图让他停下,但雷蒙毫不理会他的劝说,像是一只无法停止的报警器那样,不顾一切地嚎叫着。 巴尔克摇了摇头。 绕过中间叙事的部分,影片重新找回了开头的节奏。频繁的噪音,令人焦虑尴尬的状况,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查理和观众。 雷蒙无法给查理他想要的,他只是一个麻烦,一个负担,他促使查理重新走上极端,成为促使查理焦躁愤怒的另一个源头。 慌张的服务员在捧着牙签盒走至他们身边时,不小心踉跄一下,将牙签摔到了地上。几百甚至上千根牙签掉落在地上,滚落到沙发和餐桌下面。 一团糟。 查理深吸了一口气,但是他清楚,向雷蒙发火毫无用处,还不如先将小费拿给服务员,解决眼前的麻烦。 雷蒙却中止了尖叫,他看向地上的牙签,呢喃着数字:“246根。” “什么246?” 查理掏出零钱,递给无措的服务员:“麻烦帮我拿一个完整的腌黄瓜,横向切成三段?” “246根牙签,一共有246根牙签。” 雷蒙说道。 查理懒得理会他,顺口询问服务员:“这一盒总共有多少根牙签?” “250根,先生。” 她看了一眼牙签盒上标注的数字,回答道。 “数字很接近了,雷蒙,好了,你的腌黄瓜和牙签都来了,把它吃完,填饱你的肚子。” 服务生看了一眼牙签盒的内部,神情微愣,露出笑容:“盒子里还有4根。” 查理回过头,不敢相信地望着她,接过了她手中的牙签盒。 * 牙签只是个小小的插曲。 雷蒙依旧惹人讨厌,他在车上用古怪的腔调不停地重复着车载广播中的声响,让本就因为苏珊娜离开和开了太久车而心烦意乱的查理更加焦躁。 查理在路边停下几十年前产的别克跑车,他打电话给莱尼询问情况,他的朋友正在四处找他偿还借款,但贷款支付期逾期导致查理的汽车被扣押,必须得拿出一笔钱及时还上贷款,才能让资金链重新运作。 他再次抱着希望打给布鲁诺,索要一笔金钱,然而布鲁诺只是在电话中不停地劝说他将雷蒙送回沃尔布鲁克。他不能给查理想要的答复,无法从信托中取出一部分交给查理,“赎回”雷蒙。 查理还想要说什么,一回头却找不到雷蒙的身影,只能留下一句“那么我们法庭上见。”,便匆匆挂了电话。 “雷蒙。雷蒙?雷蒙!” 他离开电话亭,慌张地向四周张望着,突然发现雷蒙抓着他不离身的包,正尝试着无视红灯,横穿斑马线。 查理的心中一慌,连忙追了上去,他举起双手向被迫刹车的司机表示歉意,充满地追上差点被车撞到的雷蒙,精神未定地将他扑到在地:“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差点就要被撞死了!老实待在我身边不行吗?!” 雷蒙害怕地颤抖。 却并非因为差点夺取他性命的轿车。 他哀嚎着陷入恐慌,仅仅是因为他没有穿内裤。他的规则中,他必须要穿从辛辛那提街O街400号购买的凯马克牌32号内裤。 但是查理完全无法理解他。 他明明为雷蒙准备了新的贴身内裤,他为什么不穿?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一定要恪守他烦人的规则?
第236章 《雨人》完 生活在现代快节奏社会中的每一个人, 都维持着匆匆的脚步,追名逐利,不停地拨打接通一个又一个电话。面对形形色色的人, 各式各样的工作,卑躬屈膝和颜悦色或者焦躁愤怒大嚷小喝。 纷乱的心就像是蔚蓝天空中交错的飞机拖痕, 蓝天白云呼啸而过,眼罩遮住的双眸看不清旅途的美景,看不清女友处处的反对下竭力维护他的那颗心,看不清云层深藏的雨痕。 查理仓皇焦虑地在机场接通、拨打着电话。 贷款、欠款, 像是一张透不过气的网。唯一的救星,身旁的300万美元却在在走进候机室时如同报警器一样响起,再次发出尖亢的惊叫。 巴尔克恍惚地看着,他极少在观看电影时感到不适,但雷蒙却像是个披着成年人外皮的婴儿, 扰乱工作, 令人束手无措,他知道, 查理已经达到了极限。 雷蒙害怕乘坐飞机, 他准确地说出每一家航空公司距离最近的事故,导致多少人丧失。 倒不如说, 别有用心的故事暗示雷蒙怕的是查理的生活方式,太快了,如同陀螺一般旋转, 静不下心看一本书, 停不下脚步看路边的野花。嘈杂的汽车马达, 城市的烟尘,拥挤的人群, 如同飞机事故一样将人们的情感吞没,促使他们变成为了生活奔波的僵硬机器,齿轮。 查理不理解,他愤怒地放弃,抱怨着兄长的烦人,无可奈何地领着他走出机场。他只能放弃飞机,拖延欠款,开着那辆象征着他与父亲决裂的跑车,载着哥哥返回加利福尼亚。 可雷蒙怕的不仅仅是飞机,行驶途中,雷蒙目睹高速公路上的交通事故,应激发作,查理不得不再次放弃高速,他缓慢地开着车子,跟在强行下车不行的雷蒙身后,将车开上二级公路。 车子驶过镜头,另一辆逆行的车辆带来黑夜与雨幕。 雷蒙不愿意在雨天前进,莱尼又带来了糟糕的消息:查理不得不立马拿出八万元来偿还给供货商,不然他就拿不到客户预定购买的新车。可是他被彻底地困在了公路上,想要重返加州,至少要花费十天左右。该怎么还上这八万美元? 可以看出,查理的耐心几乎要被消磨殆尽,他对雷蒙越来越不耐烦,但雷蒙却在他不耐地将牙刷递给他时,不经意地提起了雨人。 “雨人?” 查理在一瞬间瞪大了双眸,侧头诧异地看向雷蒙。他确信,他向苏珊娜解释那次,是他唯一一次提起雨人。 雷蒙的目光依旧呆滞,他接过查理递来的毛巾擦拭嘴唇:“是的,你说雨人。” “Rain Man?我说雨人?”查理凝视着不断左右摇晃着身体,让人下意识厌烦的雷蒙,蓦然抓住了什么:“我过去是不是想说雷蒙(Raymond),结果说成雨人?” 实际上,雨人也是儿童自闭症的别称,而编剧却将它融入了雷蒙的名字。 “是的,滑稽的雨人。” 雷蒙将毛巾挂上置物架,转身离开,在查理身侧的镜中重现身影。 这也是一个摄影构图上的技巧,让电影中的人物发生位移,但仍然让两个人同时出现在同一画面中,同时,也象征着雨人在查理的心中,从未离开。 查理的视线追随着他移动,轻轻蹙起的眉和微张的唇都彰显出他的意外:“你?你是雨人?” 镜头不变,汤姆·克鲁斯也未曾移动位置,雷蒙在镜中走出门,短暂地消失了十几帧,很快垂着头重新返回,就好像预示着,在他童年害怕时永远陪伴着他的雨人重新以雷蒙的面目,正式地走进了查理的心。 雷蒙因为短暂而突发的生病而离开。 他左右摇晃着,在医生口中,不会表露自己的情绪的雷蒙似乎只能通过惊人的记忆来表述他的情感:“那是1965年1月,俄亥俄州,辛辛提那,比齐克莱斯特街,10961号,星期四,下着大雨,每小时120mm以上...你在窗里,朝着我挥手。” “‘再见,雨人。再见,雨人。’” 查理困惑地小幅度摇了摇头,所以雷蒙就是那个小时候哄着他,给他唱歌的人。他唱的什么? “看见在阿尔及尔的市场” “送给我的照片和纪念品” “当你随梦浮想联翩时请你记住...” 雷蒙哼唱起曲调,这是鲍勃·迪伦为《雨人》撰写的新歌。 查理忍不住跟着他一起唱了起来,他对这首歌有一些印象,伴随着这首歌的旋律,他似乎隐隐约约响起了小时候的事。雷雨的天气,他害怕出门,但是兄长的臂弯是温暖的,歌声是轻和的,促使他闭上双眸,沉入梦乡。 这是一个足够温情的画面,昏黄温暖的灯光,查理突然找到了童年陪伴他的雨人,放下了对哥哥的嫌恶也放下了被债务压迫的焦躁。 直到查理坐下身,打开浴缸的热水水龙头。雷蒙回头看见他的举动,却莫名发出了痛苦的哀嚎,他再次应激,晃动着手臂,“啊啊啊”地叫个不停,焦急地推搡着查理,试图将水龙头关闭:“坏!可怕!可怕的坏!可怕的坏!” 查理惊愕地瞪大双眸,他试图阻止,雷蒙却转头不停地用自己的手拍打自己的脑袋,发出阵阵刺耳的嚎叫。查理举起双手,尽自己的最大努力让雷蒙冷静下来。 雷蒙却仍旧念念有词:“坏!热水!热水烫宝宝!” 查理尝试着将手掌搭上他的肩膀:“什么宝宝?我?” 是的。 雷蒙突然应激,只是因为他坐到了热水的边上。 “我没有被烫伤,我没有,你看我。没事的。” 雷蒙依旧摇晃着身体,痛苦不堪,但情况却好像比刚才好了一些,他说:“去华布克鲁的时候。” 查理这才明白,为什么雷蒙会被送走,为什么雨人会离开他。 因为他的哥哥雷蒙在抱着他洗澡的时候突发疾病,烫伤了自己,所以他的父亲才会认为是雷蒙弄伤了自己。 为了保护查理不会再次受到伤害,所以他们的父亲将雷蒙送到了精神病院。所以父亲在看到查理时,总是忍不住想到自己的另一个无法留在家中的儿子,才会不经意地对他有所苛责。 雷蒙冷静了下来,他走出浴室,口中却依旧呢喃着:“绝不能伤害查理·巴比特。绝不能伤害查理·巴比特。” 查理的心中百感交集,雷蒙对自己被送走毫无怨言,哪怕近二十年过去,他依旧牢牢记着不小心烫伤他的热水,和保护自己以免受伤。查理头一次主动遵循了雷蒙的规则:“来吧,十一点了,你该上床睡觉了。”他蹲下身,为雷蒙脱下了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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