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死了,用生命换回一枚勋章,用生命洗刷了他的耻辱。 所以伯爵暗中“原谅”了他,但他无法原谅他那再次和仇人扯上了关系的儿子。 伯爵古板的头脑感到深深的受辱,这种愤怒无法平息,除非使用那种古老典雅的解决争端的方式。 他摘下一只手套,将它丢到次子身上: “威廉·奈廷格尔,我要向你提出决斗。” 他向自己的亲生儿子发起了决斗。 “你是否愿意捍卫你的光荣?” 威廉注视着那只漆黑的手套,他血脉中的尊严开始躁动。 他拾起那只手套,说道:“求之不得。” . 即使在中世纪,家庭内部的决斗也受到严令禁止。 如果他们之间的决斗被发现,他们全得上法庭。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奈廷格尔的血液中潜藏着疯狂的基因。 当时唯一能够阻止这场决斗的,只有见证了一切的迈克尔,可他的思维逻辑从来都和普通人不同。 面对这疯狂的一幕,他只是对威廉说:“我可以做你的见证人。” 见证人是决斗者的助手,他将确保决斗的公平,并为决斗者提供及时的医疗协助。 威廉简直要被逗笑了,这种台词仿佛在中世纪才有人说。 但是伯爵对此十分当真,他本来就是个活在过去荣光中的可怜人:“假使我获胜,你,威廉·奈廷格尔,永远不得再见路易斯·温莎,也不得宣扬你与奈廷格尔家族的关系。” 这条件对威廉来说简直不痛不痒,他抓住机会说:“那如果我赢了,你不能再以剥夺继承权要挟爱德华。他做出的决定必须出于本心。” 伯爵轻蔑一笑,他不认为威廉能够获胜:“好啊。” “决斗时间定于今夜12点,海德公园。” “现在选择你的武器。” “……”威廉一时语塞,决斗已经是仅仅存在于小说里的故事,他并不精于此道,也不知道该选择什么武器。 “既然你没有选择,那就让我替你做出选择。” 伯爵解开大衣,将手伸进怀里。他拿出了一把单发式手|枪。 他将这把枪扣在茶几上:“不要临阵脱逃。” 说完这话,伯爵就转身离开了这栋在他看来像是闹着玩的“房子”。住在这样狭小的空间,他的继承人怎么会不想回家? 伯爵走了,威廉和迈克尔围在手|枪前,陷入沉思。 这是一把韦伯利左轮手|枪。 如果没有许可证,持有枪支是非法的。 “我们有许可。”迈克尔说。 看到威廉惊讶的眼神,他说:“怎么了,狩猎许可啊,难道你没有?” 威廉恍然大悟:“确实。” 可是即使他们有持枪许可,用这把枪和人决斗也一定是违法的。再加上决斗的对象是威廉的亲生父亲,那不仅违法,还会受到道德上的谴责。 但是威廉什么都不在乎。 他抓起那把枪,旋转弹仓,查看里面的子弹。 他也想要一场决斗,来证明他有勇气向命运赢得自由。
第61章 不惧生死的勇气 就像是天意一样,当天晚上爱德华去参加一场酒会,因为散场很晚,他不想打搅威廉休息,于是去布里茨先生那里暂住一晚。 所以再没有人能阻止威廉和迈克尔的疯狂行径。 他们像是一伙共犯,心怀叵测又迫不及待。 他们耐心等待着,等到太阳下山,等到天色变暗,月光笼罩了大地,街道上的灯火一盏又一盏熄灭。 午夜临近,他们整理行装。迈克尔骑上摩托车,威廉将手|枪揣在怀里,戴上头盔。 他们悄无声息地前往海德公园。 海德公园,著名的决斗圣地。1712年,汉密尔顿公爵与莫亨勋爵在此决斗,二者同归于尽。①至于那些虚构的故事更是数不胜数。 瓦莱希伯爵选择这里作为决斗地点,甚至带有一丝古怪的浪漫主义色彩。 现在毕竟已经不是18世纪,这里不再是国王的狩鹿场,而是变成了人民的公园。海德公园的白日游人如织,然而到了夜晚,公园的大门紧闭,旧日的荣光再次笼罩,在那些没有路灯的小径上,还能寻到古代决斗的遗迹。 迈克尔将摩托车停在附近的暗巷中,他们从南边的小路溜进公园,期间还躲开了一名巡逻的警卫。 “你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威廉发现迈克尔带他走的是一条鲜有人知的路径。 迈克尔耸肩:“这里能观测到伦敦市区少见的红隼和苍鹰。” 他们来到海德公园与肯辛顿花园的交界处。 这就是威廉与父亲约定的决斗地点——蛇形桥。 在黑暗中呆久了,人的眼睛会变得更加敏锐。即使没有人工照明,借着月光威廉也能看清树林中的两个人影。 一个身影是他的父亲,另一个则是奈廷格尔家族的老管家,他父亲的见证人。 “你居然真的来了。”伯爵开口。 威廉答道:“不是您教会我开枪的吗?” 威廉与他的父亲对视,从彼此的眼神中,他们能看出对方是认真的。 到了这个地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仅仅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懦夫,这场决斗也必须进行下去。如果从这里逃了,即使活下来,一辈子也会像是死了一样。 威廉的身体摇晃了一下,迈克尔抓住他的肩膀:“不要忘了我们的练习。步骤还记得吗?不要犹豫,转身,开枪,然后得到结果。这很简单。” 迈克尔真是有一颗钢铁一样坚硬的心脏,威廉心想。而他可能没有想象中的勇敢,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沉浸于一个幻梦,迟迟不能醒来。 之后的发展,像是掉入了一出古典烂俗剧目,如此荒诞,却真实地上演着。 管家拿出一杆小秤,将双方的武器进行称量。 “这是公平的。”托盘的两边达成了平衡。 然后威廉与父亲背靠背站在蛇形桥的中央。威廉举着枪筒,把自己幻想成一名牛仔。 他们要倒计时十个数,由迈克尔来数。 鼓手数数的节奏感,似乎也比常人要强一些……威廉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1,2,3……”他们每听到一个数,就往前迈一步。 “8,9……”汗水湿透了威廉的衬衫,他想起童年时见到的那头流血的小鹿。 “10!” 两人同时转身,毫不犹豫地朝对方开了枪。 即使威廉已经很快了,但他的父亲还要更快一些。天色非常黑,谁也捕捉不到子弹的轨迹。威廉只感觉热量从左侧锁骨擦过,不疼。 而伯爵却惨叫一声,捂着肩膀倒下了。 威廉踉跄着后退一步,好像被击中的是他自己。 他如梦方醒,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与父亲决斗,并且亲手开枪打中了对方。这应该感到罪恶吧?都说法律是最低限度的道德,他连法律都已经打破,良心理应遭受强烈的谴责。 然而他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愧疚,只觉得仿佛打断了身上无形的枷锁。 曾经的脆弱、恐惧、无力,都随着这一枪灰飞烟灭,如同灼热枪口处的硝烟随风而去。 伯爵倒在地上哀嚎,管家扑上去为他急救。威廉没有看向他们。 父亲曾经是他难以摆脱的阴影。然而此时此刻,威廉看见了真相。 这个男人……其实是如此弱小可笑。 静谧的公园里,几乎叠加在一起的两声枪响如同一道惊雷。鸟群鸣叫着从树丛中飞出,在天空中聚成浓厚的黑幕。鹿群惊慌窜逃,松鼠和狐狸在嘶叫,半夜零点的海德公园变得热闹非凡。 最要命的是他们惊动了海德公园里的巡警,警察举着手电向着声响的源头跑来,尖锐的警笛声响彻天际。 “只是击中了肩膀,没伤到动脉,没有生命危险。”迈克尔没有惊慌,他还镇定地上前检查了伯爵的伤势。 然后他看向管家:“这场决斗是由威廉获胜,没有疑义吧?” 管家点了点头。 “那一切就顺利结束了。”迈克尔与管家握手,从他的语气中甚至能听出一丝放松。 而后他言简意赅对威廉说:“我们走。” 迈克尔拉起威廉就跑。 威廉还沉浸在震撼中,跑起来后,才发现自己手脚发软不听使唤,跑了几步就跌倒在地。 迈克尔干脆把他背起来跑。在这种情况下,迈克尔依旧头脑清醒地选择了那些没有照明的小路和树丛。 他们左转右挪,惊险地避开了搜寻的警察。 救护车的声响由远及近,他们趁着封锁来临之前逃到了停摩托车的小巷。 迈克尔将威廉扶上摩托车,他一踩油门,向着南方呼啸而去。在漆黑夜色的掩映下,就算有目击者也看不清他们的模样。 威廉真想质问迈克尔为什么这么熟练,但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威廉真的太累太累了,今天发生的一切实在太快,太超出现实,太让人疑惑,他难以负载。 于是他将脸埋在迈克尔的背上,停止了思考。 记忆回归时,他已经躺在迈克尔家中的沙发上。窗外透出晨曦的曙光,后院传来嘁嘁喳喳的鸟鸣。迈克尔起床了,屋内响起淋浴的声音。 威廉那过载的大脑终于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后果是什么? 他应该是在决斗中获胜了,他的父亲如果说话算话,爱德华就自由了,这可真好。 可是他呢?他用枪打伤了人。警察会发现是他干的吗?伯爵会向警察举报他吗?他会被关进监狱吗?如果他被关起来,乐队怎么办?人们会听罪犯唱歌吗?他还有好多想写的歌…… 想到这些,他开始感到后悔。 他就这样胡思乱想,直到太阳渐渐升高,透过百叶窗晃到他的眼睛。 他觉得迈克尔家像个逃避现实的安全屋,他可以躲在里面,装作一切如同往常。只要他一动不动,等到太阳落下,就又是一天过去。一天又一天,最终一切都会好的。 敲门声打断了平静的氛围。 “恰恰恰。” “恰恰恰。” 是被警察发现了吗,是有人来抓他了吗? 威廉将头埋进毯子里,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 最后还是迈克尔去开的门。经历了跌宕起伏的一夜,他表现得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甚至还帮威廉泡了麦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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