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生母死了,才抖落出真相,什么命数国运之谈,只不过是王后为了夺位威胁大巫编造出来的。 事迹暴露之后,赤云王也无法,一则赤云渡的性子的确更适合做一国之主,二则这种王室丑闻不能闹得举国皆知,也就只能选择委屈赤云漾。 这也是为什么,即便他的性子恶劣喜怒无常,赤云珲仍旧觉得对他的宠爱不够,处处想要加以补偿。 原本赤云渡对他也很是纵容,只是前年王后溪芘去世,最后却查出是赤云漾的手笔。 他们之间本就没有多少的兄弟之情,也已烟消云散了。 或许……这就是汉人常说的,冤孽。 “这和现在说的不是一码事,何须混为一谈?你平日在赤云如何骄横无人管束,但这是淳朝,他是官宦之后,淳朝不会善罢甘休的。” 赤云漾咧嘴一笑,“你放心,没人知道他在我手上。” “不行,他不能跟我们回赤云。”赤云渡说着便往马车那边走去,要将贾环送回去,“立刻将人放了,如今还有转圜的余地。” “你要放他,干脆杀了我。”赤云漾擦了擦唇边的血,“他如今定然已经醒了,你别以为他是好说话的人,我告诉你,那都是装的!” “我若是出了事,看你回去怎么跟父王交代。” 赤云渡回身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停在夜色中的马车,“先在前面的驿站安顿下来,贾环的身子弱,出了什么好歹我们更无法收场。” 两相僵持之下,赤云的使臣队伍又行进了十里路,住进了长风驿。 贾环不能被人看到,赤云漾将他从后门扛着上了二楼,放在了一间客房的卧榻上。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说着便解开了他脸上和双眼间的布条。 “唔……”长久未见光亮,他的眼睛很不舒服,也是实在没遇见过这样的事,“赤云漾,你真是个疯子。” 他现在都想不明白,赤云漾绑他做什么,要杀要剐难道还要等回到赤云才能做么。 “我是疯子你也不是头一日知道,凭你如何,如今还不是落在我手上了。” 赤云漾蹲下身子捏住他的脸,狞笑道,“我真想割了你的舌头,看看你的嘴以后还能不能这么伶俐。” 贾环正想说话,赤云渡就端着一份饭菜推门进来了,“先让他用些饭。” “一天不吃又饿不死,对他这么好做什么。”话虽这么说,但赤云漾还是接过木盘放在床头,拿起筷子喂了他一口菜。 在有把握离开之前,贾环不会做无谓的抵抗让自己受罪,便张口用了。 “呕……” 住在驿站的人都是赶路的,一日也就只能吃上留宿这一顿,所以厨子炒出来的菜都重油重盐。 但贾环这样娇弱的脾胃又如何能吃。 他本就被车晃了一路,此刻不仅吃不进去,还被这味道勾得想吐。 赤云漾身上被他吐了菜,当即就沉了脸,“我看你一点也不饿,何必浪费饭菜。”他把筷子重重一放,转身去了隔壁屋换衣裳。 “喝些水吧。”赤云渡拿了一盏茶来喂他。 贾环喝了水才觉得稍微舒服一些,“赤云漾绑我来,你知不知道?” “……才知道。”他抿了抿唇,从腰间取下一柄精致小巧的匕首,放进了贾环的衣袖中,“等夜深了,你再沿着小路离开。” “你愿意放我走,就不怕他发疯?”赤云漾是他见过最神经的疯子,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把他绑走。 如今京中定然已经乱了,不过以薛玄的心智聪慧,找到他只是时间问题。 这样想,贾环反而有些犹豫了,他如今孤身一人,遇到的又是这种疯子。 若没有完全的把握便贸然行动,怕是不妥。 赤云渡已经想好了法子,“我会找机会把迷药下在他的食用里,大不了就将他迷着直到队伍抵达赤云。” 贾环的身份特殊,不仅仅是寻常的官宦之后那么简单,斟酌思量之下,他无法真的放任赤云漾把人带回赤云。 不过他们还是低估了赤云漾,他换过衣裳后晚间连饭都不吃,就一直坐在房中看着贾环。 “等我挖了你的眼睛,你也就没机会这样看着我了。” 贾环闻言觉得有些好笑,“我被你绑在这儿,别说挖了我的眼睛,就算杀了我也没外人知道,不是正合了你的意?” 赤云漾也笑了,起身走过去伸手抬起他的下巴,“你这样说,我还真有些舍不得了。” 他的掌心因为长年拉弓射箭所以有茧,十分粗糙。 此刻用力地摩挲着贾环的脸颊,又俯身道,“或许你说得没错……我怎么就总是想接近你呢?” 贾环心里一跳,觉得有些不妙,恐怕他现下不能光是等着旁人来救了…… …………………………………… 薛玄得了消息知道贾环在五里亭不见了,便立刻带着乌云和雪球出了城。 彼时还只是白日里的午时一刻。 “哥哥,我们把这方圆十里都找遍了,连河里都让人捞过了,一丁点环儿的影子都没见到。” 水溶才宽慰了王妃,从马车上下来,“这么个大活人,又是他自己一个,能跑到那儿去呢?” 他已经在第一时间盘问了在场的所有官员,没有任何人见过贾环往何处离开。 薛玄手上拿着汤圆的那截马缰绳,“这马很有灵性,它不会无缘无故咬断缰绳,一定是跟着环儿去了。” 因为贾环不见了一直没消息,玉竹也不放心,北凉的使臣都暂时没走,“柳堤边有马蹄印子,但在河边消失后就不见了,根本无法辨别方向。” 乌云和雪球在汤圆停留过的那株柳树下转圈,薛玄把缰绳放在它们鼻尖,“记着这个味道,去找环儿。” 两个小家伙仔仔细细嗅了好一会儿,或许是这缰绳被好几个人拿过,有些难以分辨,它们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朝着西边吠了起来,“汪汪!汪!” 薛玄看着西边的方向,“今日离去的各国使臣,哪一队往西边去了?” 水溶立刻道,“是西夜和暹罗。” “不对,拿與图来。” 芦枝把离京向外各个方向的地舆图都拿了出来,铺在亭中石桌上,薛玄拧眉深深看着图中杂乱的上百条路线。 他心里盘算着无数种可能性,好一会儿才拿笔划出四条路,指着其中一条,“我带人从这条路沿着找,其余三路……蟠儿。” 谢俨也在此时赶了过来,他上前看了一眼與图,指着一处沉声道,“我从这条路去找。”说完便上马带着一队禁军疾驰而去。 陈文景挤出人群走上前,对着薛玄附耳轻声道,“我方才听到秦珀和李世言说悄悄话,似乎见到赤云四王子的身影在西边出现过,只是并不真切。” 这话合上了薛玄的推测,他默言点了点头。 另外两条路玉竹和薛蟠负责一路,水铮和水溶选了另一路。 众人说好最迟明日日出前在五里亭汇合。 水钧急得也想参与其中,只是余下群臣还需得有人安抚带回,耽误这么久也要有人回去禀告皇帝一声。 因为此事牵扯过多,薛玄便没让人告知贾家,只说贾环今日会留宿在永宁侯府。 乌云和雪球凭借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一直带着薛玄沿路找,每当遇见岔口便停下来分辨。 只是随着行进四五十里后,就连它们也无法再辨别去向了。 薛玄心里乱得很,却只能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依照现有的推算选出最有可能的那条路。
第60章 入夜,贾环感觉自己都困了,但是赤云漾依旧没有歇息的打算。 “你能不能别看着我了?我要睡觉。” 赤云漾抱臂坐在客房中央,一直盯着床榻上的贾环,“我看你一点也不困,有说话的功夫,不如把眼睛闭上。给你两个时辰歇息,过后就启程。” “两个时辰?我起码要睡四五个时辰才能睡够,你不如杀了我好了。” 真是疯子,大半夜的不睡觉都要赶路,现下这个驿馆也不知是在哪个荒郊野外。 估摸着以他们的脚程暂时还未出京城地界,但若是继续连夜赶路就说不定了。 贾环手被绑了一天,腕间的皮肤都被磨破了,火辣辣地痛。 而且两只手臂一直被扭在身前,时间久了胳膊又僵又酸,“我的手都要断了!” 赤云漾皱着眉头,简直从未见过他这样娇气的人。 “真断了再说,我会帮你接上的。”说着便从座上起身,一把将贾环推倒在床上,扯过床尾的被子就囫囵盖在了他身上,“两个时辰后动身。” “这让人怎么睡啊……我还穿着鞋呢。”贾环看他坐回了那椅子上,仍旧面对着床铺,便伸腿踢了踢被子,把被子全部展开裹住了全身。 赤云漾没理他,把椅子搬到了客房门前将门打开了一条缝,时刻留意着驿馆门口的动静。 贾环哼了一声,侧过身背对着人再也没说话,像是睡着了。 袖中的匕首慢慢滑出,却十分难以使力,根本没办法割开绳子,同时又不能被赤云漾察觉到他的动作。 匕首虽然锋利,但他手腕被紧紧缠了三四圈绳子,完全无法正常发挥它的用处,反弄得他出了一身的汗。 不知道赤云渡给他这把匕首到底有什么用!!气死他了! 而且为了割绳子,他手上到处都是因为使力不当被匕首划伤的口子。 该死的赤云漾…… 他现在只有两个时辰不到的时间,无论身型体力自己都不是赤云漾的对手,还是得想法子解开手腕,再离开这间屋子才行。 贾环捻起自己的衣衫一角,用指尖捏住匕首割下一块塞进了枕头底下。 实在是瞌睡来了有枕头,这长风驿也不知是坐落在哪里,夜间蚊虫多得很。 他干脆把被子稍微往下踢了踢,放任那些虫子往他脸上、颈间叮咬。 不一会儿他露在外面的肌肤就起了大片大片的红斑,遍布在雪白的脸颊和脖颈上,看着十分骇人。 “赤云漾……赤云漾……” 他的声音听起来难受极了,赤云漾睁开眼,有些不耐,“又怎么了?” 贾环双脚在床榻上乱蹬,急促地呼吸了两下,“我有些喘不过气……我……” 赤云漾走到床边,伸手掰过他的身子一看,登时也有些慌神,“你、你怎么了?怎么脸上都是红斑?” “我……好难受、是花癣……”他闭着眼睛紧皱眉头,泪水顺着眼尾划过洇在红斑上,“不用药我会死的……” “赤云漾!”这病症似乎同时影响了他的嗓子,他的声音变得粗粝沙哑,像是极为痛苦,“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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