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脸颊额间和脖颈全是大片的红斑,看着他喘不过气的样子,赤云漾觉得自己也有些难以喘息,“你的药呢?!身上有没有?” “没有!呜……左右你也是要杀我的,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赤云漾当即就把他从床上抱了起来,“我如果要杀你还能等到现在?”说着就将人带出了客房。 驿馆守夜的驿卒见状便上前来,“哎呦这怎么了这是?” “最近的医馆在哪?”赤云漾拿被子裹住贾环,没有让驿卒看到他的脸,“他犯了花癣,需要看大夫。” 驿卒叹了一声,“那可不好了,离这儿最近的城镇也有二三十里呢。” “往南六七里倒是有个庄子,庄里也有郎中,只是能不能治就不好说了。” 赤云渡一直在隔壁注意着动静,一听到开门下楼的声音便也跟了出来,“他怎么了?” “这地方不能待了,把人都叫起来动身,我先带他去看大夫。” 贾环实在消瘦,抱在怀里对赤云漾来说简直没什么重量,就连他的呼吸似乎也越来越轻了,“你若是死了,我一定将你剥皮抽筋扔在荒野里供鹰鹫啃食。” 贾环浑身都是汗,好一会儿他闷闷地声音才从被子里传出,“随……你……” 他本来是装得喘不过气,如今却是真有些喘不上气了。 赤云漾仍旧将人放进马车内,赶着马车离开了驿馆,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 薛玄到达长风驿的时候,赤云的使臣还未来得及全部离去。 整个驿馆都被禁军围住了,驿卒还以为今日驿馆内住进了逃犯,“各位军爷,在下长风驿的驿卒,不知大人深夜到访,所谓何事?” 芦枝将贾环的画像拿了出来,“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没、没有……这小公子长得跟天仙儿似的,若见过我怕是这辈子都忘不了。”驿卒挠挠头,笑得有些憨。 侧生又拿出赤云渡和赤云漾的画像给他看。 “哎?”驿卒指着其中一张道,“这个才走没多久。”而后又指着另一张,“这个还在后院整理行装呢。” “他们是傍晚才来的,方才急慌慌地就要走,是不是犯什么事了?” 芦枝当即便带着人往后院去了。 长风驿今夜就只招待了这群人,驿卒怕牵连到自己,便道,“他们的路引上有顺天府的印记,我见是外国来的使臣,还好生招呼了一番。” 乌云和雪球直直地往二楼客房跑,薛玄环顾四周,也跟着上去了。 推开房门,屋里什么都没有,床铺杂乱却没有被子。 雪球从枕头下面叼出一小片暮紫绸纱,“汪汪!” 薛玄将那东西握在手里,绸面上绣着他熟悉的金线芍药。 侧生带着人在驿馆中搜查盘问,立刻上楼回禀,“侯爷,赤云世子和其余使臣都还在。驿卒说四王子还带走了一个有花癣之症的人,想必定是三爷。” “带人往附近有村落的地方去找,告诉最近的县衙州府,若见到赤云族人,无论是谁,宁抓错不放过。” 赤云渡和其余人一起都被看守在驿馆大堂内,“我的族人并不知道阿漾的所作所为,还请侯爷不要为难他们。” 薛玄站在通往二楼的木梯上,抽出侧生腰间的箭矢,拉弓对准了赤云渡的眉心,冷声道,“他们不知道,那你呢?” 赤云的使者与侍从自发地将赤云渡围了起来,将人护在中间,一位老者高声道,“世子无辜,请大淳念及与赤云多年相交,不要轻易伤了情分!” 芦枝站在柜台边上,听了气得直拍桌子,“无辜?你们一个个都无辜,别光嘴上说得好听!把咱们三爷还回来!” “咻——”箭矢破空之声传来,在场之人都始料未及,箭头精准地没入了赤云渡的肩头。 薛玄放下弓箭,“从此刻起,一个时辰找不见环儿,这里的赤云人就会多死一个。” 他将弓递给旁边的侧生,走下了二楼。 “赤云漾或许不会在乎这些人,但是你,赤云的王世子。为了他们,你也得把人给我找回来。” 赤云渡额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一把将箭矢从右肩拔了出来,身旁的人连忙拿出秘药替他敷在伤口上,“世子,你没事吧世子?!” “自古以来,即便是两国交战亦不斩来使,何况如今。”赤云使者没想到薛玄竟然真的会直接放箭,一时也慌了神,“侯爷这样不留情面,恐怕到时候向大淳皇帝也难交差!” “我如何交差,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薛玄走至赤云渡身前,双眸中满是深寂,“我只要环儿。” 整个驿馆静得犹如一潭死水,驿卒蹲在柜台后面听着堂内的动静,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好,我跟你去找……”赤云渡将肩上的伤口随意包扎了,用袖子绑紧。 他本就无意纵赤云漾酿成大祸,只是一时想不出两全之法。 现下赤云全部使臣的性命都挂在贾环的身上,也就顾不得这么多了,“阿漾带他去找大夫治花癣了,他的病……看上去很重,想来就在附近的村子里。” 薛玄知道贾环根本没有花癣,定然是情势所迫想法子脱身,但他此时也只能抑住满心地焦虑和担忧,不能让自己失了理智。 “看好他们,若我们一个时辰还没回来,就选一个杀了。” 芦枝拔出佩剑重重压在桌上,“芦枝领命。” …………………………………… 贾环坐在马车里,偷偷把手伸出来掀开车窗帘子往外。 今日月光很好,照亮了附近的田野,十分陌生的地方。 他这个身子……跳车似乎也不行…… 正思量着,马车却猝不及防停了下来,贾环只能赶紧缩回手,继续装晕。 庄稼人都睡得早,如今已至子时,满庄里就庄口那户人家院子里养的大黄狗还警醒着。 赤云漾依旧拿被子裹着贾环抱下马车,进了村口第一家的院子。 大黄狗立刻狂吠起来,引得屋内的人还以为有偷狗的来了,披着衣裳拿了铁锹就出来了,“你……你们是?” 赤云漾直接掏出一锭银子扔了过去,“他生了急病,立刻带我去找你们村里的郎中。” 那汉子只见一点银光落进怀里,迎着月光一看竟然是五两银子,“哎呦。”他忙放下铁锹,“好好好,郎中住在村东头,救人要紧,我带你去。” 他屋里婆娘也醒了,只是怕有歹人便没出来,闻言便隔着窗子道,“你昏头了?李老头一早被他大女儿接进城里吃酒去了,得后日才回来呢!” “哦!是说呢!我竟忘了!”汉子挠挠头,“那就只能去张仙姑家里了,她治病灵得很,就是费用贵些……”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赤云漾的穿着打扮,想想他一出手就是五两银子,“想来您也是不差钱的,去张仙姑那可比李郎中还好呢!” “仙姑……当真会治病?” 汉子拍了拍手,把银子塞进裤腰,“会会!咱们庄上这仙姑比真神仙还灵呢,可不是那专鼓捣歪门邪道的人可比的。” 他当即引着人往外走,顺手关上院门,让大黄好好看家,“而且张仙姑离咱家还近,独住在南坡上的两间青瓦房内。” 赤云漾此时也挑剔不得,因为贾环脸上的红斑现下更多更严重了。 其实是因为这一路他又被蚊虫多咬了好几下,被赤云漾抱着走来走去,晃得他头都晕了。听到这人要带自己去找什么半仙,便想着见机行事。 走了一段路,果然在南边的高坡上看到两间十分整齐的房舍。 汉子小跑过去敲门,“仙姑、仙姑……你可睡下了?有过路人找您治病呐。” 夜已很深了,但是门很快就从里面打开了,一位身穿素兰袍衫的女子走了出来。 她看起来尚未足花信之年,眉眼清丽气质出尘。 “何人治病,进来。” 赤云漾让那汉子回去,将贾环抱进了屋内,掀开了盖在他脸上的被子,“他犯了花癣,满身都是红斑。” 张仙姑放下手中的佛珠,迎着烛光去看病人,“这……” 贾环的容貌,即便大半张脸都生了红斑,也显得像是春日的桃花瓣落在了白雪地里那样美。 真真是眉如春黛,眸含秋水,容色耀人。 “手伸出来,先把脉。” 赤云漾顿了顿,有些犹豫,但也只能将手伸进被子里胡乱解开了贾环手腕上的绳结,又干脆将被子也扔在一旁。 手伸出来,白细腕子上是三四圈勒痕。 贾环觉得他的手腕好像真的要断了……一直被绑着的时候还没这么明显,现下微微扭动一下就痛得不行。 张仙姑看了赤云漾一眼,并没做声,仍旧将指尖搭上去号脉。 这人身子倒是弱得很……但却并不是犯了花癣。 被人紧紧地盯着,贾环连想使个眼色都做不到,只能轻咳了两声,“好……难受……” “太严重了,便是现在吃药也来不及,为保性命,只能先针灸熏香。”张仙姑收回手,指了指里间那张窄窄的小床,“把他放上去。” 赤云漾一把将人抱起放进了里间,他伸手碰了碰贾环脸上的红斑,那红似乎愈发深了,“别这么轻易死了。” 贾环装晕没理他。 “事发突然,我只能先施针替他保命,你去厨房烧满整个浴桶的热水,施针后须得立刻药浴。” 赤云漾皱着眉头,“我?你让我烧水?” 张仙姑拿出针包递给他,“那你去施针,我烧水。” “……” 赤云漾冷笑一声,伸手指了指她,“他若是今天死了,你也活不到明天。” 说完便转过了身,但停顿了一下又从腰间拿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一丸丹药,捏着张仙姑的脸颊强逼她咽了下去。 “别想给我耍心眼,这药两个时辰不服解药便会毒发身亡。” 然后才抬脚进了灶屋,把木门踹得哐当响。 张仙姑转身进了里间,贾环一直听着他们说话的声音,见她进来了立刻就坐起身来,“多谢姑娘替我遮掩,我是被他从京城掳出来的,您帮帮我好么?” “那便从窗子爬出去,你可知如何回去?” 贾环便是腿走断了也不一定能走回京城,只期望着能很快遇见来找他的人,但同时又不能再被赤云漾抓住,否则若想逃就更难了。 “姑娘这离京城多远,是什么地界?” 张仙姑拔开窗栓,轻轻推开窗户,“这里距京城有八九十里,再往前走就是云台镇。” “八九十里……”贾环紧紧皱着眉头,忽然灵光一闪,有些激动却只能轻压着声音,“姑娘可知道王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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