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狡兔三窟,这种人尤其歪点子邪路多。 他唯恐打草惊蛇,于是并不敢大张旗鼓闹出什么动静让人跑了,只让一个小乞丐敲门试探。 马道婆昨日施法了一天,正是疲累的时候,还没睡多久便被敲门声砸醒了,“他奶奶的,那个狗□□的活腻了敢上你老娘的门!” 说着打开门便抬脚踹了过去,那小乞丐被踢得打了个跟头。 “就是她,快去!” 侧生几人蹲守在墙边,一见马道婆开门,确认是她,便直接一拥而上将人绑了。 马道婆吓得一下清醒过来,“你们是谁!作何绑我?!我告诉你们,我干儿的爹可是将军!也不瞧瞧你们可得罪得起,别等我翻过身来!” 她见这几人都穿着布衣,只以为是无业地痞穷疯了上门打劫,又喊又闹地想把周围的左邻右舍都惊动起来。 侧生给了小乞丐十两银子,“去吧,以后有事就到永宁侯府找我,我叫侧生。” 那小孩儿灰头土脸的,拿了银子踹怀里就跑了。 “你倒好睡,怕是天塌了也不知道。”他让人在马道婆嘴里塞了棉布团,阻了她满口喷粪的叫唤,又进屋搜查了一番,便让带上车往大观园去。 谢修来的时候,此处房舍已门户打开而空无一人,便料到是薛玄早来了一步。 ………………………………… 月蜃楼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如今东西二府上下只为贾环一人忙活,侧生带了马道婆来的时候,吓了众人一跳。 贾母被鸳鸯搀着赶来,见状便让下人丫鬟小厮们把来看望贾环的客人都好生送出园子,只留自家人在。 众人也在心内明白,其中唯恐牵扯到什么腌臜之事不好外扬,少不得避嫌一些,于是便依言各自离去了。 马道婆嘴里被塞住了,眼睛也被绑了黑布,此刻正是心如擂鼓盘算着。 她常日里也就是作那些事赚些银子,又能得罪到谁身上,心中思量便觉出定然是那事叫人查出来了。 从前每每作法后她都要去城外庵堂内躲几日避避风头,这么多年都无事,于是近两年便有些松懈。 因为作法费神,她今年总会在家养两日再出门。 没成想这次才过了一夜,她连一觉都没歇过去,竟来得这样快?!! 都怪陈丕那个死兔崽子,这下把她害惨了! 薛玄正坐在院内石桌旁,见侧生几个带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老婆子来了,便知这定是马道婆。 贾母坐在廊檐下的太师椅上,旁边是王夫人、邢夫人、凤姐几个。 贾政、贾赦、贾蔷等也在院外等候,他们已经听薛玄说了调查的结果,如今只等着人。 “侯爷,人带来了,她就是马道婆。” 一时芦枝也赶了回来,“我见了连夜接来的两个奶妈,果然是其中一个姓王的奶妈,把三爷的八字卖了出去。只是买人蒙着面她也不知道是谁,若有疑者听声音或能得以辨认。” 侧生将马道婆蒙眼的黑布和嘴里塞着的布团都去了。 马道婆低着头看了看四周,见此处房屋碧彩辉煌,且一路过来异香扑鼻,又看人人穿戴贵重,心内越发不安。 “各、各位官老爷,可是抓错人了?咱们素不相识,想来这中间定是有误会了不是?” 贾母沉着脸,有两个壮实婆子立刻上前扇了她十几个嘴巴子,“还没问话!谁许你多嘴!” 马道婆呸出一口血沫子,心内越发觉得性命不保,也不敢再说话了。 侧生将在她房内搜出来的纸人、青面鬼、还有扎满了银针的木偶等物都摆了出来,又掏出一个坛子,“这坛子里都是猫尿,里面泡了个纸人,上面好像有生辰八字。” 薛玄看着地上的东西,在那个扎满了银针的木偶上停留了一瞬。 贾蓉皱着眉头,这种东西他们也不敢随意轻动,“坛子里的纸人,现在能不能拿出来?” “能……” 那两个婆子便抱着坛子去了,很快将纸人拿了出来。 正好赵姨娘听闻下咒之人被抓来了,于是满心怨恨冲下楼来,一近看那个纸人就止不住泪了,“是!就是环儿的八字!” 薛玄站起身,将昨日那把见了血的麒麟剑架在马道婆颈间,“此法若能解,你就还有命在。” 马道婆心内悔之不迭就是因为此法根本无解,她师父还没将破解之法教给她就死了。 她如今只会害人,根本不会救人。 贾政贾琏与凤姐李纨等都急得不行,王熙凤见她垂首不语,“再给她几个嘴巴子!是哑巴了不成!” “看来你是解不了了。”薛玄收回了剑,冷声道,“先打断她的手脚,扔到马圈去。” 马道婆睁大双眼,立刻跪到地上求饶,“不!不!别杀我!我还有用!别杀我!虽解不了咒但是还有周旋之法,只要我再施法!他或许还能多活一日!” 赵姨娘恨极了,直接扑到她身上又撕又打,哭声震天,“天杀的!死的怎么不是你!怎么不是你!你还我儿子!他到底哪里招了你们,竟要遭受此等灭顶之灾!” 王夫人和两个丫鬟连忙去拉扯开,劝慰道,“如今打她无用,为了环儿,还是再作打算为好,以后你要怎样处置不行。” 贾政一夜之间添了不少白发,如今已将下咒之人抓来却还是无有解法,百般的懊恼伤心也无用,只能当是天意,“先将棺椁衣履备下,好歹冲冲喜罢。” “不许!环儿还在,谁也不许先做棺椁!”贾母拄着拐杖,狠狠敲了敲地上的石砖,又骂了贾政一顿。 薛玄看着躺在地上的马道婆,“这法世上还有谁会解?” 马道婆被打了几顿,也没了力气叫唤,“这是玉湘密术,天下间除了我已经死了的师父,只有一个小师叔会解,我已经有二十年没见过他了。” 便是能找到,也要花费许多时日,而贾环现在的情况……能不能活过明日都很难说…… 薛玄抚了抚眉头,“侧生,传我的话,命各州府县衙张贴告示,若有人能医治,赏黄金万两。” “环儿的病耽误不起,若是徒有虚名之人,验看无效,加以重罪。” 不管众人如何悲痛,眼下竟也只有这一个法子了。 “他的命……最多还有几日?” 马道婆眼神躲闪,但是这样的事根本无法隐瞒,到时候人死了她还是要遭殃,于是说话声也有些磕巴,“便是我倾尽所能,最、最多、只能活七日。” 赵姨娘闻言只觉得双腿一软,直直地瘫倒在地上。 ………………………………… 各地告示贴了四五日,也并无人来贾府自荐医治,众人心中越发灰心起来。 贾环整整昏迷了六天,鼻息愈发浅淡,连胸口的起伏也几乎看不见了。 贾母王夫人几个每日都念经,张道士领了徒子徒孙在园内日夜作法祷告,也未见效。 各勋爵贵族人家都听闻了此事,派人来看视的也不在少数。 便是连皇帝知道后,也十分惋惜哀叹,命德禄亲自去贾府走了一趟,好言以做宽慰,三皇子和五皇子府上闻言也都来看望过。 薛玄日日都坐在月蜃楼,贾环却始终不见丝毫好转。 谢俨手下的禁军各处戒严,整个京城都变得沉寂下来。 一直到第七日,贾府上下及各个亲戚姊妹都到了月蜃楼,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是贾环的最后一天了。 满院子都是人,却没有一个人说话,静得可怕。 薛玄一直摩挲着手上戴的迦南佛珠,心中不知念了几千万遍《地藏经》。 本是极静的时候,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木鱼声。 那声音忽远忽近,忽重忽轻,像是从天际边传出,又好似就在耳边,忽听得谁念了一句,“解结解结解冤结,解了多少冤和业。哪家有中邪祟诡咒者,我们可解。” 大家不知哪里来的声音,还以为是有人看了告示而来,一下子人声鼎沸起来,贾母贾政等连忙让请。 薛玄坐在二楼露台上所以看得远,只见两个身影犹如鬼魅一般,行动快出了残影。 贾母的话刚落,二人就站在了月蜃楼院外。 众人吓了一跳,大观园的门距离月蜃楼还有好远一段距离,便是跑也没有这么快的。 只见一个癞头和尚一个跛足道人,穿着破烂斑衣,笑嘻嘻地站在院外,“可有人要医治啊?” 旁人不认得,薛玄和薛姨妈却认得,那和尚分明就是多年前曾到过薛府,给了宝钗治热毒药方的癞头和尚。 十来年过去,他的容貌竟分毫未改! 薛姨妈为了看清一些,便越过众人上前去,看得眼睛一亮,“老神仙!原是你来了!这可有救了!这可有救了!”再也不能耽误,她喜得忙让人往二楼去。 贾母等见此状,虽不知道二人有何渊源,但看此景好似是深有神通之人。 那和尚哈哈一笑,“故人莫急,医治之关键处不在我们,而是府上原本就有的宝贝。” 贾政贾赦几个正摸不着头脑,站在宝玉边上的贾蓉立刻反应过来,指着宝玉项圈上坠着的通灵宝玉,“您说的可是这个?!” 通灵宝玉的正反面都有字,一面是那八个字,另一面刻着: 一除邪祟 二疗冤疾 三知祸福 宝玉连忙将玉取下来递过去,“可怎么用才好?” 和尚一面接了玉一面念叨,“如今在人间享了十几载富贵,可也该醒了!”便将通灵宝玉合在掌心,低声念了好些旁人听不懂的絮语。 “将此灵物悬在床前,三十三日后,病体便可恢复如初。”才将玉递还给一旁的薛姨妈,便转身要走。 贾政几个忙要留,“老神仙!留下歇歇罢!”一转眼二人已经消失不见,众人惊奇不已,赶忙按其所言去做。 用一根五彩络子兜住那玉,悬挂系在贾环的床帐之上,赵姨娘始终陪在床前。 一直到晚间,贾环竟真的醒了过来。 “母亲……” 赵姨娘正疲倦地趴在床边,他轻轻地声音传来,猛一听还以为是幻觉。 一直坐在床边给贾环沾水润唇的香扇惊喜道,“三爷醒了!醒了!姨娘!” “环儿!”赵姨娘握着贾环的手,这几日双眼已经哭肿得不成样了,只是见他醒了,依旧高兴得只会流泪。 贾环混混沌沌躺了几日,脑子很乱很呆,他所有的记忆都还没被唤醒,此时只能记得上一次醒来见的人是薛玄,“玄……薛玄……” 赵姨娘擦擦眼角,如今儿子醒了,不仅神志正常,还知道叫人,她好几日悬着的心又活了过来,“侯爷一直在,香扇,快去各处都告诉一声。” 香扇也喜得落泪,赶忙下楼去了。 “母亲……为我操心了……”贾环想抬手给她抹眼泪,但是却没有力气,神思渐渐恢复,便勉强笑道,“可没有以前……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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