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手捧着一本书,懒洋洋坐在沙发上,透过垂落的茶色碎发,悄咪咪把列昂尼德抓耳挠腮的模样全都看在眼里。 方鉴以自已受伤、不宜多动为由,让这个总是毛毛躁躁的至冬小毛子整理时间久远的旧资料,重新编排顺序,归入资料库。 在他的观念里,面对一个问题,一个人如果只会挥舞拳头,大呼小叫,又或者只是一味听从他人安排,那可真的是此世绝无仅有的糟糕。 人类需要一点更高级的东西。* 而现在他让列昂尼德做的,仅仅是教导的最初环节,当然,也是目前的他有且仅有的乐子。 方鉴从一脸怀疑人生的列昂尼德身上淡定的收回目光,嘴角悄悄翘起一个弧度,随手翻过一张书页。 只可惜,这样悠哉悠哉的日子戛然而止于女土在西风大教堂前掏了风神的心窝子。 方鉴万万没有想到:前几天他看别人乐子,现在他就是一个天大的乐子。 方鉴坐在书桌前,手里拿一只羽毛笔,目光呆滞,正在特别认真的发呆,其认真程度,甚至羽毛笔的笔尖落到了纸页上,晕染出大片墨迹他都没有发现。 等到他终于回过神,饱受墨水摧残的纸页早已不成样子。 方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羽毛笔放回墨水瓶里,神色麻木,抬起眼皮看向放在书桌一边的台灯。 由精心雕刻的雕花装饰而成的灯座大气优雅,由上好布料制成的哑光灯罩将灯光变得更加柔和缱绻,但就算是如此温柔的灯光也没能抚平方鉴内心的燥闷。 方鉴原以为身为执行官,女土会采取更加专业的外交手段拿到神之心,结果人家直接跑去西风大教堂门口贴脸开大。 她掏风神心窝子倒是爽了,底下人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她是一点都不关心。 这也就罢了,她一个人拿着神之心跑路回至冬了,留他一个病号在蒙德替她承担蒙德的怒火和针对。 他也想去至冬! 结果倒好,有人跑路了一身轻松,有人倒是平白惹了一身腥 别问他为什么不说话,因为他的母语就是无语,说不了一点。 天知道西风骑土团的寒风剑土凯亚有多难缠! 女土啊女土,不会做执行官就不要做,不然这「执行官」的位置就让给他坐。 方鉴精神状态十分稳定地拿起一份文件,定睛一看。 嚯哦!凯亚张口就是要千万摩拉作赔偿。 这狮子大开口打算从愚人众身上狠狠撕下一块肉来的行为,换了愚人众任何一个人都一定要撸袖子上去跟人进行一番“亲切友好”的交流。 可方鉴正愁胸中有一口怨气没处发呢,这不得同意必须得同意! 反正花得又不是他的钱他为什么要心疼不仅不心疼,他甚至觉得凯亚要的太少了。 方鉴低咳了几声,冷冷一笑,伸手将蘸饱墨水的羽毛笔重新拿起,在那串数字后面又加上一个零。最后用十分漂亮的花体在文件的签名处落下「莫尔维赫」的字样。 很好,气血一瞬间通畅了。 “莫尔大人!”列昂尼德从门外悄悄探进头,声音仍有些哑哑的,不知道这些日子里偷偷哭了多少次。 现在方鉴虽然内心火爆得像一点就炸的炸药桶,但他如今对这个没了哥哥庇护的小毛子根本没什么脾气。 他抬眼看过去,温声开口:“怎么了?” “有一封给您的信。” 信? 给莫尔维赫的信? 怀着疑惑,方鉴从列昂尼德手里接过信。 待他刚看清信封的模样,那一双杏眼瞬间睁得溜圆。 方鉴慌忙将信封拆开,展开信件,越读越觉得心惊。 他明明亲手把信烧成了灰烬,但是……现在那本应消失了的信重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再三确定自已没有看错之后,方鉴呼吸有些急促,连带着声音都有些许不稳:“这封信,你是在哪里拿到的?” 列昂尼德对方鉴的不寻常有些不解,但还是老实回答:“冒险家协会……大人?欸,大人您去哪?!您身上伤还没完全好!” 夜晚的风微凉,拂过发梢让方鉴的理智慢慢回笼,他慢慢停下脚步,站定在哥德大酒店的门口。 入眼的灯光灿烂如星海,勾勒出宁静安心的氛围。 于这样的景色前,方鉴深吸了一口气,在彻底冷却下来的脑中重新整理信息。 他能确定,那一天他将所有的信件焚毁殆尽…… 难道那些信不仅鲍里斯手里的那一份吗? 不对…… 方鉴的记忆力很好,现在握在手里的这封信不论是纸上的纹路,墨痕字迹还是磨损的程度,都和被焚毁的那封分毫不差。 被毁灭的事物扭转了时间与空间重新回到他的手上…… 这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方鉴推演了无数种可能性,但都被他一一否决,只剩下那一个无比荒诞的可能性: 这就是同一封信。 那么……其他的信呢?也会和这封信一样重新回到他手里吗? 方鉴站在风口上,轻轻晃了晃头,“究竟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莫尔大人?”列昂尼德小跑到他身边,眼底满是关切,小心翼翼地开口。 方鉴恢复平日里淡漠的模样,对列昂尼德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已没事。 列昂尼德还是不放心,“那封信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什么问题。” 顿了一会儿,方鉴淡淡说:“那只是一个懦夫寄来的信。” 一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仅此而已。” 没什么可说的。
第20章 【方形世界】你我终将自由(已修) 自已一个人在房间里待到深夜,被突然“诈尸”的信件搞得大脑cpu差点短路的方鉴终于压不住内心的烦躁,借着夜色的掩护溜到了风神像的手心上。 清新的风亲吻过脸颊,撩起茶色碎发,恢复原本模样的方鉴半眯着眼,俯瞰大半个蒙德的风景。 清冷的月色与暖黄色的灯光碰撞出人间烟火的宁静,也让他内心的喧嚣渐渐归于平静。 “方鉴。” 听到熟悉的声音,方鉴身子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一个位置。 衣物摩擦的细碎声音轻响,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坐到了他的身侧,放目远眺。 在这宁静的夜里,除了轻柔的风声,两人同调的心跳声格外清晰。 方鉴单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打了一个哈欠。 “你心情不太好。”莫尔维赫断定道。 方鉴点点头,没有说话,仍然望着下面的景色。 东边有一家刚熄灭了灯,西边有一家有犬被脚步声惊醒,正在吠叫。 莫尔维赫低眉沉吟一阵,从随身携带的布兜里小心拿出已经装订好的手稿,放到方鉴的另一手边。 方鉴回过神,将其拿在手里翻开看了看。 “我都找回来了。”莫尔维赫补充说:“有一份是被旅行者捡到的,放到了失物招领处。” 方鉴眼睛“刷——”一下亮起,夸奖的语气十分真诚,“不愧是你!嘿嘿,也当夸我了~” 莫尔维赫嘴角上扬几个像素点。 “说起来,你想好未来想去哪里了吗?”方鉴看向莫尔维赫,似乎很是期待他的答案。 莫尔维赫不假思索:“稻妻。” “哇~你不会是因为我的建议才选择稻妻的吧?”方鉴明知故问道。 满意地看到点头的动作,方鉴眉眼弯弯,欣慰地拍了拍莫尔维赫的肩膀,“哟西~~” “稻妻不久前刚下达了锁国令,现在进入稻妻可能稍微有点麻烦,不过没关系,我会找人帮助你的。”方鉴挺起胸脯,“还不快点对我表示感谢?” 莫尔维赫眨了眨眼,“谢谢。” 方鉴看着莫尔维赫乖巧的模样,笑了笑,一些话在嘴里转了几圈终是被他咽了下去,只揉了揉那茶色的头发,将人拥入怀中,在他的耳边轻语: “我的莫尔啊,你终将自由。” 而我亦是。 *** 【我在橘色的日光中完成了最后一场演说。 接着,逆向阳光,拥抱巨大的落日。 从四处来的目光将我钉在十字架上,悲悯的,痛恨的;平静的,恼怒的。 他们是见证者,他们是处刑人。 …… 叮叮的响,钉尖穿透我的手掌; 叮叮的响,铁锤击碎了一块骨; 叮叮的响,痛楚敲打肺腑心髓;* 叮叮的响…… …… 洁白的刑场上开出妖艳的血花,慢慢流淌、扩散,与人们内心逐渐扩大的惊惧与疑惑一般无二。 而此刻的我,成为真正自由的魂灵,不必再忍躯体的桎梏。 我大笑着,手舞着,足蹈着,伴着人们哀嚎哭泣的声音,踩着如狂蜂飞舞的乱尘。 神说——不要触碰树梢上的苹果。 于是果实腐烂在伊甸园的泥土里; 贤者说——四角尖利的方形为最美。 于是整个世界被刻成单调的模样; 不需要思考,不需要反抗; 将思想全部奉献,将灵魂悉数献祭 ——此后,享受永远的安宁。 但人们单纯又天真,愚昧又茫然;他们不知道:把自已交付出去,正是不安和恐惧的根源*。 这里的所有人习惯用笑声代替思考,但人们为什么在笑? 不知道。 他们不知道自已为什么在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不再思考,因为「从来如此」,因为「众人皆是」。 当有一个人开始思考,将目光投放于弯枝上结出的果实开始,名为「思考」的病毒就化入人的血液之中,并疯狂地在城中传播扩散。 恐慌的人们尖叫着逃窜,方形的衣饰成了牵绊脚步的沉重镣铐;有人跌倒了,有人受伤了。 看吧!哭吧!城市即将陷落,硝烟顷刻入云。 在众人的慌乱中,尖利的四角划破脸颊,血花在空中飘飘洒洒。 每日在晨曦中沐浴圣歌的「方形」,被众人称赞优雅威严的「方形」,如今使混乱的局面更加糟糕。 此刻,人们遭受「信仰」的背叛;于是彻骨的痛苦叩响门扉。* 「咚,咚,咚——」 …… 绅土先生站在我面前,单片眼镜破了一角,戴在鼻梁上歪歪扭扭;他看着我,只是静静看着我。 过了好久,有些干裂的嘴唇翕动: 「您不认为方形是威严且优雅的吗?」 「为什么一定是方形呢?」 同样的话语,以颠倒的顺序重新上演。 我依然笑着,没有一点改变;但绅土先生却离开了,依旧拖着滑稽的步调,却狼狈非常。 我不知道他的未来是何种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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