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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晰皱着眉头，脑海里过了一遍自己的歌单。 “小燕子……” “我不要听这个，我才不是幼儿园小孩儿！”高杨嫌弃地打断。 王晰苦恼地想了半天，总算是想了个歌词不那么腻歪的。 “他没有烟火绚丽，也不像鸟儿会迁徙。” 他的声音好低，又像诉说又像叹息，一寸寸钻进耳朵，顺着血液流入心房，酥麻了全身。 “如果你能让他降落，天空如自由无尽头。” “宁愿是条船，如果你是大海。” “至少让他降落在你怀中。” 那天晚上高杨睡得很早，半夜醒来的时候王晰还保持着那个姿势抱着自己，浅浅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脖颈，高杨扭头过去，借着月光看他的侧脸。 那晚的月儿格外的明，窗帘没拉全，露出了半张脸——是满月。 …… 十年后的某一天，王晰晚上睡不着，挣扎着从高杨怀里钻出来，起身找水喝。高杨被他吓醒了，忙问他是不是哪儿难受。 “没事儿，就是睡不着。” “那我陪你聊聊天呗？”高杨把被子重新给王晰盖上，双臂环住他的腰。两个人凑得很近，温热的鼻息都交互到一起。 “为什么给我唱让她降落啊？”高杨问道。 王晰果不其然又是金鱼记忆，回忆了半天才想起来：“不是你不听儿歌吗？你那时候毛都没长齐哪儿敢给你唱腻歪的情歌？” 高杨失望地“哦”了一声，又把王晰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哎呀，别生气嘛，”王晰揽着他的脖颈蹭了蹭，“重新给你唱一遍行不？” “可知那颗心，在风中，太落魄。” “至少让你降落在我怀中。” 王晰轻轻在他额头上留下一个吻。高杨愣了愣，紧紧把他揽在怀里，半天都不松开。 “干什么呢？”王晰推了推他。 “没什么，就是觉得，”高杨望着窗外，笑了笑，“今晚的月亮很漂亮。” “并且这么多年，越来越漂亮。” 番外2：【卓玮】飞行 “为什么去欧洲？”简弘亦听说了仝卓的计划安排之后，手上的活都放下了，“太贵了吧，你那点积蓄租房都不够用的。” “害，哪不贵啊？中东倒是不贵，我就算有这胆子去也不能带着代代去冒险是吧？”仝卓身子往吧台上一靠，露出弯弯的笑眼，欠打又让人心软的模样，“但是简大哥如果愿意借点我也是不反对的~” “德行！”简弘亦佯装要把抹布往他脸上扔，“黄子不是说在美国可以……” “诶！我突然想起来，你们这儿新出了种蛋糕是吧？帮我打包一份我带去给代代。这两天人都饿瘦了。” 简弘亦也不再继续，把刚烤好的蛋糕挑了一个放盒子里打包好，还按照仝卓的要求，往上面多抹了些草莓酱。 代玮在警局给他们安排的公寓里收拾东西。前不久那一闹，公寓也被搞得乱七八糟。代玮怕给保洁阿姨添麻烦，自个儿打扫了个遍，看着差不多了才回房间收拾出行的东西。他自己东西不多，几件衣服，几本书，还有他珍视的职业资格证。 仝卓一向不爱收拾，衣服乱堆成山，洗了的没洗的混在一起也分不清。代玮索性全给扔进了洗衣机，第二天干了再收回来折好。 当初离开租房的地儿走得急，也就后来托刑警队的人去拿过两回东西，大多是些衣服和必需的生活用品。代玮整理着觉着差不多了，揉了揉酸痛的肩膀，从床上站起来，脚后跟却不知踹到了什么。 这是仝卓的房间，床下有一个小木盒——当初仝卓特意叮嘱警员帮他拿来的。描述盒子的位置就描述了半天，警员云里雾里地翻了好久才给他带回来。 虽然说偷看别人的东西不太好，但代玮不知怎的，好奇心催使他打开。 或者说，他对仝卓所有的东西都充满好奇。 这个表面看起来像个没长大的男孩的人，内心早就是个成熟的大人了，待人处事使人如沐春风，言谈举止放肆中不忘边界和收敛，倒叫人好奇，他的心灵深处，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盒子里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几封信，一个相册，几张散落的照片，还有一些看起来不太值钱但年代久远的小玩具。 相册打开的第一张照片，是一个女人，看样子是证件照，从网上打印下来的那种。女人很年轻，长得端庄秀丽，嘴角带着笑，露出浅浅的梨涡，就算是堪称毁容摄影的证件照也挡不住她秀美的容颜。相片下面写了一行清秀的字：“亲爱的小花老师”。 后面是一张合照，看得出来是仝卓和高杨，还有几个他不认识的孩子，清一色的小孩儿，看上去不过十多岁的年纪，瘦瘦小小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很麻木，麻木到冷漠。 再往后翻，差不多都是仝卓和其中一个孩子的合影，从年少到逐渐长大，两个人都变得帅气俊朗。仝卓原来还胖过，像个肉球，不知哪一年起突然变苗条了，脸上笑意也深了。 再后来，没有了合照，全变成了一个人——那个陌生的男孩。 这些照片像偷拍的，有时候像是从校报和新闻上截图的，晦暗的角度，拍得模糊，就像仝卓，暗暗窥探着那个人的一举一动，却不敢伸手去碰一碰。 代玮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直紧抿着嘴唇。 他打开了其中一封信，里头是仝卓的字迹，大概就是用笨拙的语言表达了少年人赤诚的爱，写得小心翼翼，甚至在结尾，还要用上“希望你不要讨厌我”这样的字样。 哪里会像那个有些放肆的仝卓，那个口齿伶俐落落大方的仝卓。 黄子弘凡。 四个字，在代玮心头烙下一片酸楚。不知道是感受到了仝卓那苦恋的悲戚，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如果说最开始偷看仝卓的东西是出于好奇，那现在代玮重新把盒子关上，不愿意再看一丝一毫关于他们的过往，又像极了逃避。 他起身，回头，才发现仝卓已经站在门口很久了。 代玮窘促地低下头，手指都绞在了一起。他不敢看仝卓的表情，生怕他会恼怒，卸下他那张暖洋洋的笑脸，换上冷若凛冬的凝视。 仝卓只是轻叹了一声，把小箱子又拿出来，打开，揪了揪代玮的衣角，让他坐到自己身边。胳膊再自然地一搭，半个身子都倚在代玮身上，反而弄得代玮不自然。 “你倒是真的乖，换别人早就把我东西翻个底朝天了。” 代玮没想到仝卓会是这么坦然的反应，也不知道该回复些什么，就愣愣地看着他拿出里面的相册，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封面上犹豫着，敲打着牛皮纸的封皮，缓缓打开，一张一张地翻看。 他看得很慢。代玮想，他一定是陷入了回忆，每一张照片背后都像有好多故事，让仝卓情不自禁地勾起唇角，忽而又暗淡下眼眸。 他的手指最后停留在开头几张合影上，停顿了两秒，俶尔“唰”地一撕。 代玮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仝卓只是把撕下来的几张合影平整地放进衣兜里，然后再把剩下的所有单人照用信封装好，却也一时找不到处理它们的方式。 “等高杨来了扔给他吧，反正他家地方大随便哪儿都能摆。”仝卓灵光一闪，给高杨发了微信，成功收获了对方秒回的一个白眼。 “为什么不要了？”代玮问他，“它们看起来……对你很重要。” “没必要了。人生路那么长，总得走一段就得扔一点，不然得把自己压死。”仝卓半开玩笑地回复道。 代玮似乎不太相信，但也不好得再说什么，起身要去收外头已经干了的衣服。 “代代，我能问你个事儿吗？” 代玮疑惑地回头。 “你刚刚可动了我东西我都没生气，所以你必须得诚实回答我。”仝卓这话说的带着些小孩儿撒娇的意味，但代玮是何其敏感的人，往这撒娇里头听出了藏起来的认真。 “你问。” “你刚刚，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仝卓指了指信封里的相片，“有没有感觉难受？” 代玮愣了愣，对上仝卓的目光——不像他平常看透什么明知故问地眯起眼睛，而是睁大了眼睛，期盼地等待着答案。 “……有。” 代玮晚上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鸟在天上飞。他刚挣脱了牢笼，翅膀疼得要命，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飘零，夜晚一片漆黑，没有启明星，他找不到方向。 噩梦的心悸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登机的时候。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代玮却一直心神不宁。飞行的感觉总让他想起那个梦境，他脑子一团乱，面上又不敢露出半分让仝卓担心。仝卓问他，他只说没休息好。 仝卓问乘务员要了毯子，把代玮裹得严严实实，还不时试一下他的体温。国际航班的飞机机身大，座位连着一排，代玮跟他都坐中间，怕他靠得不舒服，还特意把人揽自己怀里抱着。 坐在旁边看书的白人妇女摘下了眼镜，问了一句：“your brother？” “No,my friend.” 女人了然地点点头：“Oh,boyfriend.” 就算仝卓平常再怎么厚脸皮，听了也红了脸，转头去给代玮掖了掖毯子。 十多个小时的飞行着实让人疲惫，代玮一路上都昏昏沉沉，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但还是很憔悴。 “做噩梦了？”仝卓看他反应不对，晃了晃他的肩膀，总算把懵了的人晃回一点神志。 “起来，给你放电影。”仝卓把面前的显示器打开，随便调了个《疯狂动物城》出来。国际航班上有的电影没字幕，俩人只能一人一只耳机全神贯注地做英语听力，代玮那点儿困意也暂时被抛诸脑后了。 “你看这个兔子，像不像你？”航班上的人大多都在忙着自己的事儿，仝卓压低了声音，凑在代玮耳朵边讲话，才能保证他能听见又不吵到别人。代玮被他呵出的热气挠得耳根发红，点点头道：“狐狸像你。” “那你希望兔子和狐狸在一起吗？” 这句话几乎是咬着他的耳朵说出来的，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刺激着他的神经。代玮不傻，不会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这是什么动物啊，说话好慢，好像晰哥。”代玮指着屏幕问道，岔开了话题。 仝卓顿了顿，收回了揽在他肩上的手。 聪明人就是有这点好，说了也能变成什么也没说，假装一句闲聊带过。 “你不是说，你会难受吗？” 代玮没想到他还会继续追问，他以为以仝卓的伶俐，肯定会顺势把这一篇翻过去。 “……难受，但也害怕。” 害怕仝卓是个表面多情却又长情的人，害怕辜负他的长情，又害怕成为不了他的长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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