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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子棋一直觉得李向哲大概就是那种“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猛汉，个头一米九几，一身硬朗的肌肉，成天就爱抱着个猫，露出一脸的姨母笑。 还在林城那会儿，龚子棋也见过那两只猫，一只叫罗特，另一只更过分，叫警长。 龚子棋说这猫的名字里寄托着李向哲对美好未来的向往。 两只猫没人照顾，被阿云嘎拎走了。碍于家里已经有两个祖宗成天闹腾，就把猫扔给方书剑玩，说是朋友家的。 方书剑喜欢得不行，下了班就忙着回去喂猫，隔三差五就往郑云龙那儿跑，问来一堆养猫的经验。也许就是这个时候，方书剑喜欢上了动物，爱去游乐园和动物天地逛，爱吃小孩子喜欢的糖果和冰淇淋，喜欢毛绒绒的猫猫狗狗，傻乎乎的考拉大熊。 但始终只有他一个人去看。他甚至不要蔡程昱陪他。 “书剑喜欢你的猫，等你回去把猫拿走了他肯定难过，”龚子棋把阿云嘎给的u盘踩碎了，扔进洗手间冲走，“你知道哪儿有小猫卖吗？等我回去给他带一只。” “前两天我一朋友家的狗下了小狗崽，你看行不？” “去你的，”龚子棋踢了他一脚，“也行。” 林城刑警队早就跟云南这边做好了对接，布下了天罗地网，保证还没出云南就能把人逮住。龚子棋磨着康哥跟他们亲自走一趟，说想在腾冲做宝石生意，还劳烦他引荐。 出发当日，阿云嘎在公安厅指挥室亲自指挥，顺带也盯着周围的人，防止出事。龚子棋跟李向哲一路拉着康哥闲聊，让他也没工夫顾其他。 画面连接到检察院，省级的联动已经到了省检察院，虽然负责的是高杨，王晰也不放心地申请了批准在一边盯着。前一秒君仕已经接到了消息，早就被警局把消息切断，来了个瓮中捉鳖。 “队长，我出去上个厕所。”一个警员跟当地警队的队长打了声招呼，那队长点了点头，阿云嘎却警觉了起来，让身边的警员盯着全程，自己跟到卫生间。 那警员看样子没什么异常，阿云嘎在卫生间外面盯着，却听见了什么东西拆开的声音。阿云嘎内心警铃大作，立马踢开门，那警员正准备把一张电话卡冲走，被阿云嘎一个锁喉拖出来，手机也稳稳落在他手里。 发送的短信里，只有几个字：“有内鬼。” 显示已经发送。 阿云嘎心凉了半截。 “距离关卡还有多远！”阿云嘎拷着那警员，把他扔给其他部门去查，焦急地打开地图查看路线。 “还有20公里……” “立刻反向追捕！” “逆行？”当地的刑警队长不可置信道，“高速公路上危险性太高了……” “立刻！”阿云嘎眼睛都红了，揪着他的衣领，“你们队里出了内鬼，我现在先不找你算账，要是我的人出了半点儿事，我要你们队吃不了兜着走！” …… 龚子棋上一秒还在和康哥闲聊，下一秒见他接了个短信，瞬间紧绷起身子。李向哲坐在后排，左右都是康哥的人，退无可退。 康哥的表情仿佛凝固了，皮笑肉不笑地抬起头。龚子棋心里已经确认了个大概，上车的时候，他跟李向哲的枪都被收走了。 “做掉。” 龚子棋立马踩了一脚油门——这辆私家车上藏的毒，也足够要康哥的命了。 离关卡还有20公里，再跑快一点就到了。李向哲眼疾手快地按住两边人手中的枪，越过一个人，打开车门，顺势把边上的一个推下车，自己在被甩出去的瞬间立马把门关上，借着惯性压住身后的人，一个擒拿压制住对方按保险的手。龚子棋双手离开方向，把康哥的枪打偏，子弹偏着他的头顶炸开，车速过快，也开始往路边飘。龚子棋一把方向，把车上的人甩得失去控制，赢得了几秒的时间全神贯注地加速。 直到感觉到血浸湿了他的裤子，他才感受到锥心的疼痛。 康哥在身上藏了刀，他的伤口处在不断往外冒血。 李向哲好不容易解决了后排的马仔，伸手往前用领带勒住康哥的脖子。他的脸被勒得发紫，手上的刀也猝然落地。 关卡已经近在眼前，一批交警和刑警已经开车逆行而来，把几张车团团围住。后面的大货车试图冲卡，却因为负重而侧翻。载着康哥的车已经被龚子棋停稳在路边，盯着屏幕的阿云嘎总算松了口气。 李向哲直到看见康哥被拷走才松了手，整个人脱力一般倒在后座。他好不容易缓过来，下了车，以为龚子棋还在大脑空白，给他把驾驶座的门打开。 龚子棋软软地从车门跌出来，砸在地上猝然发出一声响。 “子棋？龚子棋！”李向哲才发现他大腿上不断往外喷涌的血液——看样子是刺穿了股动脉。他拼命捂着近心端，他的手都被染红了，也止不住往外冒的血液。 阿云嘎一把夺过呆愣在监控屏面前的警员手里的对讲，让停在不远处的救护车过去救人。关卡下了高速离城区就不远了，他又立即联系交警让他们把路疏通开。等这一切做完，阿云嘎背上早就被汗浸湿了。 那么多年的刑警经验，基本看到伤口流血状况，就知道还有没有命活。 阿云嘎闭上了眼。 检察院的公屏还没有关闭，他们要等到嫌疑人被押解到看守所的最后一刻。高杨在高速口监控停留了足够久，久到警车都撤走了，只剩下救护车还在急救。 “高杨，”王晰唤他，“切监控。” “接通警车车内录音和画面，切当地看守所监控。”高杨下达完命令，便听到了王晰在身后的叹息。 李向哲跟着救护车把龚子棋送进了医院，血把他身上的衬衫染红了大半，俊朗的脸上也溅上了红色。他感觉到龚子棋的手在他手中变凉，他拼命往龚子棋手里呵气，让他别睡过去。 “你……告诉阿云嘎……他要是……敢不管书剑……”龚子棋用最后一丝力气动了动苍白的唇，眼睛已经支撑不住快闭上。护士拼命拍打着他的脸颊，拔尖了嗓子让李向哲劝他不要睡。 “龚子棋！我跟你说阿云嘎这个人说到做到，你要是睡了书剑就没人管了！醒醒！” 龚子棋攥他手的力道开始变松，他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算我……求求他……” 李向哲愣了，他看着眼前的人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却逐渐没了支撑的气力。救护车上的仪器闪烁着红绿相间的线条，是李向哲看不懂的数据。他只看到颜色在他眼前模糊，化成一滩水。 方书剑这会儿正好在不染酒馆里调吉他，他下一场的音乐剧要演一个流浪歌手，抱着吉他在街边给过路的行人唱歌。 郑云龙接了个电话，故意躲开方书剑出门去接。方书剑以为是什么案子涉及机密，也不去打听。他偶然抬头，看见门外的郑云龙似乎很生气，很难得，好久没见他发这么大火了。 直到他听见“阿云嘎。” 他俩在一起几乎从没吵过架，更别说吵得还这么凶。 “人你带去的，救不回来你自己去说！” 方书剑只听清这一句话，还是郑云龙压着嗓子的怒吼。 方书剑一向乖巧，也不去打听什么。只是觉得郑云龙回来以后有些不太对劲，盯着自己看了很久，然后说自己有案子先走了，慌得有些语无伦次。 很快方书剑就知道他为什么慌了。 不染酒馆来了个陌生的高大男人，说他是警长和罗特的主人，带走了猫，往方书剑怀里塞了一只黄毛的小奶狗，还有一张被血染了半边的照片。 方书剑被阿云嘎推着往前走的时候还是懵的，高杨往他脸上套了个口罩，说什么“虽然案子已经破了，但那些人像沙子一样捡不干净，要小心。” 阿云嘎在他胸前别了一朵小白花，领他去警察局参加了追悼会。为了保护他的安全，他不能上前去，只能远远看着，看着那一幅巨大的黑白照，照片上的人有些痞痞的，但一笑起来，就有些犯傻，还有点甜。 方书剑低下头去，看手里已经被捏皱了的相片——他去游乐园的时候，抱着毛茸茸的人偶熊，半个人都陷在白毛里，露出半张开心的笑脸，和出落得清瘦修长的身躯。 “他一直把这张照片放他钱包夹层里。”李向哲这么对方书剑说。 “我是不是没有亲人了？” 阿云嘎最怕他问出这句话，前几天晚上辗转难眠，满脑子都是方书剑红着眼睛质问他的样子。可真到了这一刻，方书剑没有哭，抱着怀里的小狗，蜷缩着身子，只说出这一句话。 平淡又锥心。 “他是一个好哥哥。”阿云嘎想去摸他的头发，伸出手却又不敢，默默缩回来，“他也是一个英雄。” “可我想当一个弟弟，不想当一个英雄的家属。”方书剑转身抱着小狗离开了，不知道躲去了哪里。阿云嘎想去追，被王晰拦住：“随他去吧，高杨在旁边看着呢。”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结束了？”阿云嘎问他。 “结束了。”王晰叹了口气，“嘎子，离上一次动君仕，六年了。离君仕第一次作威作福，已经十几年了。” “对书剑来说，才刚开始。”阿云嘎带好警帽，郑重地走向大厅中央，没有半句感言，只是从云南警方手中，接过了那个小小的骨灰盒。 方书剑在当初兄弟俩的小屋门前种了棵樱花树，把盒子埋在下面。正好是三月，植树的季节。往后年年的三月，樱花树就会长高一点。再往后的三月，就会有漫天缤纷的樱花，刚盛开就凋零。方书剑带着长大的小黄狗坐在台阶前，弹着那把老式吉他，哼着歌，等每年一场的樱花雨。等他回来，来了又走。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番外5：【云次方】原乡 “辩什么辩，要辩自己辩，老子不接。” 郑云龙第三回挂了司法局的电话。君仕那边求爷爷告奶奶地找律师，郑云龙刑辩的大名在外，君仕的人忙不迭地往高天鹤的律所塞钱，让郑云龙出来辩护，得到高天鹤冷冷一句答复：“人家只是挂名在我们这儿，你把整个君仕搬来我也叫不出来。” 走投无路又找了司法局的关系，援助律师没人敢辩护这么大的案子，局长没办法来找郑云龙，郑云龙呵呵一笑：“对不起了，龚子棋的弟弟现在也是我弟弟，你们要是不怕我把君仕往死里辩，你们就找我。” 郑云龙当律师十多年了，什么脏活累活都接，这回破天荒的，牙关都不带松一松。 那边见利诱无效，就开始扯情怀：“大龙啊，你不是说被告人都有权利的吗……” “是，他们有权利，我也有拒绝辩护的权利。”郑云龙冷笑道，“别打来了，再打来我先上司法局把您打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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