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仝卓没再说话，沉默了好半天，才开口问他一句：“还困吗？” 他伸手关了面前的显示器：“再睡会儿吧，马上到了。” 代玮闭上了眼，还有些念念不忘。他想知道狐狸和兔子有没有抓住坏人。还有，他俩真的很般配。 伦敦果然像教科书上说的一样，雾蒙蒙的，西南季风吹来蒸腾的水气，被锁在这一片古老的田园之上。仝卓刚打开手机，里面蹦出了好多未接来电，代玮探头一看——黄子弘凡。 代玮尴尬地把头扭开，仝卓抿了抿唇，回拨过去。 “喂？” “高杨跟我说，你有好多我的照片。” “……” “但你现在全交给高杨了。” “黄子，”仝卓开口道，“你还好吗？” “很好，这里没什么人认识我，我的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了。”黄子弘凡在那头轻笑，“我突然想起来，我走这么久，都没跟你好好地告过别。” “那你打算怎么跟我告别呢？打点钱给我？”仝卓突然开始嬉皮笑脸，逗得对方笑骂一句。 “哥，你好。” 仝卓愣了愣。 告别，不是再见，不是后会有期，而是，你好。 一切都重新开始了，每个人都心照不宣。 “你好。” 仝卓挂断了电话，毫无留恋，就像对待一个普通的朋友。他又拨通了高杨的电话，一边翻着通讯录一边想着真是糟蹋钱，跨国话费贵着呢。 “高杨，帮我把那些照片都烧了吧。” 对面传来高杨懒洋洋地声音：“烧了多污染环境，我已经拿碎纸机帮你碾了。” 代玮离他很近，什么都听得见。 “仝卓，”代玮揪了揪他的衣角，“我能问你个事儿吗？” 仝卓挂了电话，锁上屏：“你问。” “疯狂动物城你看过吗？” “嗯……看过。” 代玮咬了咬唇，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就像那只兔子警长一样：“兔子和狐狸最后在一起了吗？” 仝卓一愣，感觉到攥着自己衣角的手逐渐收紧。 仝卓看着代玮的脸，伸手牵起他攥紧自己衣角的手：“You know you love me.” 他把那只苍白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感受它一点点回归温暖，看着面前清瘦的男孩，黑框眼镜后逐渐泛红的双眼。 “Yes，I do.” 他们一起，在新的天地里飞行。 番外3：【杨晰】逐光 高杨已经连续两三个星期没回家了。 省检和市检毕竟是分隔两地，王晰每周末都会跑回家陪高杨，工作日得空了也往回跑。可是这两次王晰回家，都没有如愿地看到本应该喜笑颜开迎接他的小狼崽。 头一回可能是偶尔加班，但第二第三回就不正常了。王晰打电话问他，他也闪烁其词地说在忙，要不是相信这小孩过于执拗地死心塌地，王晰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绿了。 他大概猜到了高杨在忙什么，沉着脸给市检察长打了电话。王晰此时没感觉到自己的表情已经布满了阴云，沉静的表象下是排山倒海般的山雨欲来。 “哟！小领导，有空关爱一下我们老部下了？” “老师，您别这么说，”王晰打断了对方亲昵的寒暄，“为什么把君仕的案子交给高杨？” 电话那头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高杨跟你说了？” “我猜到的。” 检察长叹息道：“你也知道，高杨他对这个案子本来就熟悉，从小在公检法泡着长大，对犯罪又敏锐，他去是最合适的了。” “他还那么年轻，您就让他负责这么大的案子？” “这案子危险性大，没几个年纪大的愿意接，分给他们像踢皮球似的来回滚。再说，是高杨自己请求接这个案子的。” 王晰挂了电话。 外头下雨了，忽然间的电闪雷鸣。夏季的雨就是这么不讲道理，说来就来说变就变。 今天高杨好不容易不用加班，在家门口思索了半天该怎么跟王晰解释，脑子里编好了无数种理由，但在他打开门看见王晰的一瞬间，便知道不必再解释了。 王晰站在窗子边，远远地望着他，狭长的眼睛里浸满了哀伤，一点点愤怒也被他完美的掩藏，只留出攥紧了的拳头这一丝破绽，但还是被高杨敏锐地捕捉到。 “你……都知道了？” “为什么不跟我商量？”王晰问他，“你为什么主动要去？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因为你当初受伤是因为他们。”高杨回答道。 “就因为这个？”王晰压着怒火质问道，“你才刚工作没多久，资历不够人脉不够，出了事没人能救你。这不是能力的问题，你去接就是比其他人接危险！” “那你呢？”高杨反问道，他的语气很温和，温和到温柔，丝毫没有被王晰的怒气影响到，“我小的时候，你也才刚刚当上检察官吧？你不害怕吗？” 是了，这才是高杨真正的理由。 王晰不仅是他爱的人，更是他的光，他想要追逐的，想要成为的光。 “我和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高杨笑了笑，走近到他跟前，“一样都只有两只眼睛一张嘴，一样都是普通人，你能做到的，我也能。” 高杨牵起他的手，轻轻落下一个吻：“相信我。” 王晰拗不过他，也不知为什么，还是选择了放手，让他去天高海阔地飞翔——他总能飞出一片比自己广阔的天地。 这个案子机密性高，王晰没有插手的份。他往回跑的次数少了，每次都等高杨打电话来说不怎么忙了才回去。但他给高杨发微信的频率变高了，几乎每天都得翻来覆去地问，每天晚上都要听着对方回复的语音才能安然入睡。 检察院的讯问不比警方，如果说在警局的讯问还有转圜的余地，那么移送到检察院就半点都马虎不得。君仕的网络遍及全市乃至省内，逮到哪一个都是烫手的山芋。阿云嘎也不能随时看着，总有那么几个办事不力的，移送给检察院的陈述一团乱，摆明了就是给对方延迟和脱罪的机会。 这回碰到的刺头，是君仕名下一个房地产商的情人。这起案子牵扯到税务局受贿，警方忙不迭地把这部分扔给检察院，生怕沾了半点腥。高杨也没说什么，顺其自然地接下，带着一个检察官助理对嫌疑人进行讯问。 那女人满嘴的谎话，偏偏谎话还能自圆其说。明明看着没读过几年书，却是久经人世的老手，太极打得那叫一个好。高杨有的是耐心跟她磨，毕竟这样的人也没少见。 让高杨感到警惕的，是这个女人绵软的笑里还带着阴狠的刀。 鲜少有人被逮捕了还敢造次，然而这个女人却像打不死的小强，只要还有半点希望就要拼命地往外挣脱。高杨在跟她对话的时候把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收得谨慎，生怕被她抓去了什么把柄，被反咬一口。 “高检，您有个爱人吧？” 高杨知道她难缠，也没想到难缠到这种地步，看样子是在外头就调查过自己。 高杨以不变应万变，也不回答他的问题，低头做着笔录。 “啧，我见过他两面，长得是真的漂亮，姑娘也没他漂亮。” “现在没让你说话。”高杨头也不抬，冷冷地回应了一句。 那女人丝毫没有收敛，反而像是确认了这一点在高杨心里的重要一般，继续往这道裂缝上凿：“高检，咱们当初不是说好了，您公诉的时候放我一马，我告诉您王检被枪击的主使吗？” 高杨蓦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她。女人皮笑肉不笑地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勾起唇看着他，像在看一只即将被困住的狼崽。 “高杨？怎么回事？你先出来！” 果不其然，耳机里传来了检察长的质问。讯问过程是被全程监控的，外面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动静。这个女人基本没有犯罪情节，案子大概率是要退回去补充侦查的。但是她突然这样倒打一耙，仿佛是供出了自己有犯罪情节，而高杨为了找到枪击案的幕后黑手，故意放了她一样。 检察院本来就对高杨的过往保有疑虑，再加上他跟王晰的关系，由不得检察长不怀疑。 高杨盯了她两秒，竟没有恼怒，反而笑了起来：“你以为这点伎俩能把我调开？” 高杨对着耳麦轻轻吐出一句话：“检察长，我之前说无罪是在诈她。现在审完了，可以移送法院了。” 女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高杨手上的证据绝对没有办法断定她有罪，这样贸然移送检察院有极大的可能败诉。 “你以为，我会被你牵着鼻子走？”高杨笑道，“别的检察官不用补充侦查，我可是会用的。” 女人眼里的高杨宛若是个漂亮的小怪物，二十多岁的年轻外表，内里却不知道藏了多少深沉心思。 “您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高杨看着女人逐渐变得惊恐的眼神，轻轻一笑。 高杨回到办公室也还在心有余悸。刚才那一出实属是心理战，如果不是他留了个心眼做了补充侦查，如果不是算准了那女人贪心想要倒打一耙，他今天可能真的要被调离职位，甚至要等待处分。 高杨终于切身地感受到了王晰的不易。 上回回家，他明里暗里地询问王晰有没有什么讯问技巧。现在看来，王晰早就看穿了他在想什么。 “讯问要求稳，但不意味着，你不需要冒险。” …… 高杨的冒险明显比王晰多，后来阿云嘎见王晰的时候，擦着冷汗地抱怨：“你这是稳中有险，他那是险中求稳。” 高杨的冒险甚至体现在了不要命上。当高杨受到威胁信的时候，他选择的可不像王晰那样反手把威胁内容送去给公安，反而把自己当成了饵，成天在大街上招摇。他如愿地逮到了凶手，在胳膊被划了一刀的情况下。 那天救下高杨的是洪之光，他在案发前半个小时接到的求救，准确的说不是求救，是讯息。等洪之光赶到现场，就只见那小疯子按着对方不让走。那人腰间有枪，看样子是想到隐蔽处用枪解决高杨，没想到被高杨发现了，那人转身想跑，反而被高杨按在地上，狗急跳墙地抽出弹簧刀，只是被高杨避开了，没击中要害。 “这小子胆子也太肥了，我再去完点儿人估计就交代在那儿了。”洪之光跟阿云嘎汇报的时候都惊出一身汗。 “他也是够聪明，往闹市区跑，知道别人在闹市不敢开枪。”阿云嘎刚刚挂了电话，他前一秒还在电话里把高杨喷了个狗血淋头，“也不知道是这小子运气好，还是真的洞察力强。” “可惜了，读了政法，搁我们刑司多好。”洪之光摇摇头叹息道。 “警局靠检察院缩短了办案时间，也是够丢人的。”阿云嘎看着监控室里正在被讯问的嫌疑人，咬牙笑道，“这小子，真的是不知轻重。”
63 首页 上一页 58 59 60 61 62 63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