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近乎于碾压的胜负之比,十年前便曾让剑仙一见心死,只能远远奔走,而绝不敢稍有争竞;如今力量的对比更为悬殊,难道盘踞区区一个扶余,便能抗衡昔日的天命真主了么? 红拂显然很明白这一点。所以她只能低低垂眉,陷入深沉的思索。 如此沉吟片刻,她终于轻声开口: “先生高见,想必有所指教。” 居然折节下士,主动求取计策了吗?姿态确实灵活。 不过还真是巧了,大手子浸淫网文许久,恰恰预备过某些异想天开的谋略…… 林貌眉毛一挑,语气不变: “不敢说’指教‘两个字,只是想劝一劝姑娘而已。辽东之地太过紧要,至尊无论如何不能放手,又何必苦苦相争?天下之大,原也不止中原。自辽东驾船远行,东面还有大岛……” 红拂眼睫一颤: “东面——倭国?先生意在于此么?” “哪里能说意在何处,不过是小小一个提醒而已。”林貌谦虚道:“此处远在海外,又与中华故地无甚瓜葛,朝廷也不会太留意。以此安身,甚为妥当。” 红拂稍稍思虑:“荒岛小国,未免也太凄凉。” 剑仙又不是炼气士,华服美食金银珠玉是少不得的。要是僻居于一无所有的荒岛,那与坐牢有何两样? 大手子胸有成竹:“不必忧虑,此地物产不甚丰富,却有不少金银矿藏。只要姑娘向大唐称臣互通商贸,再以法力开采金银,何愁不能在中原大地买卖稀奇珍宝?这都是容易之至的事情。” 为了表示自己所言不虚。林貌还特意从背包中抽出舆图,为红拂指点最有名的几处金矿银矿,并贡献自己运筹许久的毒计: “……倭国虽然偏远,土地人口却不算少,令师兄妹孤悬在外,也难于统御。在下想,既然令师兄不愿与当今皇帝争锋,那何妨转为联合,彼此获利?只要选定几块要地,供大唐驻兵屯田,两位在岛国的地位,便稳如泰山,永无动摇……” 大概是对倭国所谓的金银矿藏起了兴趣,就连猫猫都从背包中冒险探出脑袋,小心偷窥地图。红拂与林貌沉浸于地图开疆的兴奋,一时看不见这只小猫咪。倒是孙真人盘坐在旁,百无聊赖,居然一眼望见了陛下的脑袋。 他咦了一声,不觉抬起半边白眉: “怎么一只狸奴也有龙气……莫非是御猫不成?” 不等狸花猫稍有反应,便见孙药王笑容灿烂,居然径直伸出手来: “乖咪咪,让爷爷剪一点毛毛和胡须做药引,好不好?” 皇帝:??!!! 狸花猫凄厉的喵嗷一声,嗖的钻进背包,再也不肯出来了。 ---- (又是二合一!) 李二陛下:你想干什么?! 虬髯客:我举报有开挂的!这种人不封还能玩?毫无游戏体验! 这里改编了一下虬髯客传的情节(虬髯客传中红拂嫁给了李靖,但这里参照明清小说,设定她是剑仙,并出海跟随虬髯客搞造反大业了)。 推荐读一下虬髯客传,很有趣的。特别是描述二凤出场那一段,精彩绝伦。 ps:其实虬髯客的选择也不是不能理解。就仿佛你从小习练乒乓,天资纵横,举世无双,数年间横扫上下,从未有过敌手;你还有几位义弟义妹,各个都是乒乓领域的雄材。这样一路顺风顺水,寂寞无敌,早已小觑天下英雄。然后某一日在小区酒吧小酌,看到一人缓步而入,精采惊人,神气清朗,满座风生,正是全盛时期的张怡宁。 那我觉得吧,此时心态崩溃远走海外,其实是很正常的。
第33章 神物 这一声凄厉绝伦的猫叫及时叫醒了沉浸于地图开疆的林貌, 他赶紧挪动屁股挡住背包,阻止孙真人再次下手。 所幸孙真人也并不相信什么“龙气治病”的传闻,见状只是微微一笑: “小哥养的这只狸奴, 矫健异常, 宛如龙种, 养得可真好。” 林貌:“…………” 林貌言语不得了。大圣与二师兄两位下凡仙家也就罢了,怎么连孙真人的眼光都能毒辣至此,几乎一眼就能看出底细呢? 奇人异士太多, 实在让人心累。 他绞尽脑汁,思索着如何解释。对面跪坐的红拂心中微动,却不由深深看了林貌一眼: “想不到小哥出身如此不凡, 竟能随身带着这样的异兽。” 红拂女当日青眼取中李药师,识人的眼光自是敏锐之至。眼见那狸猫被孙真人亲口称许为“龙种”, 又见林貌肌肤白皙光滑、十指修长莹润, 俨然是安富尊荣中才养得出来的气色。她脑中转了一转,立刻明悟过来: 随身带着御猫的贵胄之后,又能是什么身份? 有这层身份做底,此人方才口口声声暗示的“东占倭国”、“大唐驻军”,就实在是颇为微妙了。 红拂心思活动, 于是言笑殷殷,主动与林貌攀谈, 尝试打探他的来历——如果此人真能影响大唐朝廷、说动当年虬髯客忌惮不已的那位天命真主,那便的确是他们师兄妹莫大的助益,说不好他日海外王图霸业, 就在此一举。 三人谈论不过片刻, 茶壶热水便已沸腾, 水汽氤氲而上。红拂又从炉下取出三个最精致不过的茶盏, 在壶中筛入炙烤的茶末,以金茶匙缓缓搅动;待到沸水气泡起伏如“腾波鼓浪”,再端起银壶,缓缓在盏中注入碧绿的茶汤。 剑仙高手起居奢华,衣食住行无不精细妥帖,即使奔波在山野荒村之中,这一手煎茶的技艺也是一丝不苟,毫无差错。红拂仔细观察茶色,等茶汤浮沫稍定,便端起茶盏,小心起身;第一盏奉于孙真人,第二盏则奉于正襟危坐的林貌,以示待客之诚。 虽然隋唐初年的煎茶法与现代流行的炒茶—泡茶法大相径庭,可好歹还没有离谱到兑入姜汁盐末。见识短浅的大手子小心品了一口,只觉茶水清冽香气清幽,虽然尝不出什么底细,但的确也是上品。 红拂微微叹气:“路途匆匆,来不及取虎丘寺的石泉水了;这不过是南零一带的江水,实在简慢。” 南零远在江南,据此极西荒野少说两三千里。远行跋涉中还能轻易往返两地,剑仙这份法力果然惊人。 现在正是下午三点一刻,屋外阳光正好。屋中三人盘坐饮茶,欣赏日色,实在怡然自得。大概是方才与林貌纵论许久,彼此心有所得。红拂独坐静思,不再出声。反倒是孙真人饶有兴致,主动与林貌攀谈,解释他追查奇病的心得。 “老朽刨根问底,随着流言一路西行,终于找寻到了这处村落。以往来商人所说,那怪病的源头,多半便是此处……” 说到此处,孙真人也不觉叹气。他虽然不太信任所谓“龙气治理蛟涎”的偏方,私下却也愿意试一试;但现在查清了怪病源头的底细,却无疑大大削弱传言的可信度——此处并无河流,村民饮水都是用的深井,又哪里来随水流播撒的“蛟涎”呢? 不过,真人也不忘仔细叮嘱大手子: “此处病源不明,难免会有未知的疫气,还是不要久留的好。小哥到了到有人家的地方,可以用香灰兑烧开的热水洗涤衣物,祛除病气。” 林貌点头称谢,心中却在暗自琢磨。如果他猜测不错,这奇异的怪病正是由寄生虫引发,那么只要向东进入人类聚集的城镇,必定还能碰见大量的病人;如若又有哪位高人听信了用龙气治病的偏方,那陛下一个不防,搞不好真要遭重…… 怎么说呢,在经历了猴哥二师兄孙真人三重暴击后,大手子已经不敢再相信任何的掩饰技术了。这些有道之士法力高明,各个眼神比x光更毒,他孤身一人带着只惹人注目的小猫咪,就是再如何设法掩饰,又能躲到哪里去?恐怕早晚都是个被剃毛的下场! 与其坐等剃毛,不如主动出击,消弭问题于无形。出于对圣天子陛下及其胡须毛发绝对的忠诚,林貌思虑良久,终于出声提醒: “真人,如若寻不到病源,何妨换一换思路?依小子的一点浅见,此物无鳞无吻,不像是蛟涎所化的毒蛇,倒像是某种极长的肉虫。” 孙真人喔了一声,却不由微笑: “小哥家学渊缘,也懂医理吗?其实小哥说的不错,也有许多大夫反复推敲,以为此物是腹中毒虫。但毒虫来历,却不知根底。有人还曾以使君子、雷藤等猛攻,也没有什么效用。” 使君子、雷藤都是中医惯用的驱虫药物,但适应的病症较窄,大多只对蛔虫、滴虫有效,不能治愈这未知的寄生虫病,那也是有的。 林貌道:“小子听说,某些毒虫的虫卵细不可辨,能借助水流四散流布,一旦误食污水,很容易便会染上虫病。若仔细辨别方位,这些病例应该都是沿水源分布……” 孙思貌心中微动。他行医多年,对每一个病例都能倒背如流,而今仔细回忆,果然发现往日诊治的怪病分布颇有规律,的确有逐水而兴、沿河道流转的迹象。 这些迹象并不能说明什么,却似乎为大手子的说法平添了几分可行性。药王思索片刻,也生出了一点兴趣:“不想小哥也明白医理。只是这虫害随水传播的说法,固然新奇有理,却似乎难以验证呢。” 既然虫卵“细不可辨”,那病虫是否存在,难道只靠林貌一张嘴?这说法荒诞离奇,也不比什么蛟龙的说法好多少。 林貌自然胸有成竹:“小子——小子的长辈有一神物,可以明辨秋毫之末,清清楚楚看到肉眼绝不可识别的细小毒物。在下也是借着这件宝贝亲眼目睹过致病的毒虫,才深信不疑,而今冒昧在老先生面前班门弄斧。” 虽然他生平与虫病的交道,仅有两年前由王恕陪同参观过的一次免费寄生虫病展览,但书粉的长辈自然也是他大手子的长辈,因此林貌理直气壮,语气中毫无心虚。 孙药王秉性忠厚,自然毫无疑虑,于是长声感叹: “天下还这样的神物吗?想当年的秦王照骨镜,效力大概也不过于此了!可惜缘分浅薄,竟不能一见了!” 林貌立即开口乘应,说他随身带有法宝,可以千里传讯,请家中长辈将神物即刻送来,明日就能分辨出端倪。 孙药王早已认定了此人“大派弟子”、“出身不凡”的身份,倒不意外他随身携带的法宝。只是如此仗义大气,倒也让药王有些吃惊。他稍稍思索,不由微微而笑,连连拱手称谢: “那就真是多承小兄弟美意,老朽唯有感激而已……不过,老朽还有一不情之请,忝颜想求小哥应允。” 孙真人又简单解释了几句。原来,距此荒废村落不过百余里地,正是瓜州的治所晋昌;而真人与红拂西行至此,恰在城外河道的两岸发现了不少的病患,只是病因不明,无从施救而已。如果林貌手中的“神物”真能明察秋毫,那无疑便是对症下药、辅助孙真人试验疗法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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