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萧何,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我朝九阙勾了勾手指,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 九阙眨眨眼,薄唇勾了个恶意的笑,“主子放心,那起子人一个都跑不了。” “百日散可带了?” “属下随身带着呢,够请他喝一壶的了。” “麻利些,莫叫人瞧见了。”他做事我自然放心,只是还得多加着点小心。 正说着话,擂台上一声铜锣炸响。 我下意识抬头,便见面染鲜血的裴邺执剑立着,而那梁溪尘紧闭着双眼倒在他的脚边。 “四番,裴邺胜——” 亲兵扯起嗓子分了胜负,叫了人来将梁溪尘抬了下去。 瞧着那生死不知的人,我不禁轻笑。 年纪轻轻的,下手倒是狠辣。 我挑眉,翻开名册,执狼毫勾掉了梁溪尘名字,而后站起身来,信步走上楼梯。 裴邺自我身侧经过,淡淡地咳了声,手指不经意擦过我的手背,给我染了几分湿凉。 我偏头瞧他,恰巧他也抬起头来看我。 那双黑黝黝的眸子颤了颤,饱含着深意。 有趣。 我唇边笑意更甚,转身上台。 我手捻着名册翻到最后一页,朗声念出了其上的两个名字。 “修罗门林祺东。” “儋州温家温喻之。” 这两个名字一念出来,犹如滚油泼水,立刻在席间炸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无人可敌的少年英雄与世家出身的天之骄子凑在一块,无论战果如何都是受人瞩目的。 台下有人疑惑为何温喻之中了寒毒,武功尽失,还能上擂来与人争锋,对上的还是林祺东这个煞星。 他问完不出片刻,便有人扯他的袖子,为他解惑。 说的是温喻之靠某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攀上了我这棵参天大树,比试不过是走个过场,盟主之位其实早就暗许给了他。 他说的有鼻子有眼,连我自己都险些信了。 我并不在意,只捻着指节朝雪蛟看了一眼,他便会意,暗自将人塞住了嘴,悄悄拖了下去。 这点小小的插曲很快就因为林祺东和温喻之的现身而变得不值一提。 二人自擂台两侧走上来,到我面前站定。 我扫了他们一眼,问了句谁先来。 温喻之淡笑:“温某先来。” 我不甚在意这劳什子的顺序,当即便上前去,扬起一掌拍在他的胸口。 我这一掌用了三分的力,本以为他会如那些人一般,直接掉到台下去,再不济也会退上几步。 却不料这厮硬接下我一掌后,脚下生根了一般分毫未动。 他抓住我的手腕,狠狠按在他的胸前,震得我腕间铃铛响彻不停。 他低道:“多谢尊主赐教。” 我这时候才发现,他满口皆是血,齿缝间也是红彤彤的一片,活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不必多谢。” 我冷笑着将手收回来,拂袖挥开他,走向林祺东。 我如法炮制,林祺东照单全收。 他面色未变,还是摆着那么一张死人脸,冷冰冰的,瞧不出什么情绪。 “赢不下这一番,本尊拿你是问。”我将他从地上扶起来,低笑着嘱咐。 林祺东沉默着点头,灰褐色的眸子里有寒光一闪而过。 我信步下台,在旁人瞧不见的地方,朝温喻之挥了挥手。 豺狼与恶犬的较量罢了,本尊可没什么兴趣。 你且好生玩着,本尊先行一步。 …… 后山竹屋。 不大的地方,挤着几个被五花大绑蒙眼束口的男人。 为首的锦衣男子被蒙着眼,嘴里没塞着东西,听见我进门的声响后丝毫不见慌乱,甚至还有闲心问我擂上战果如何。 我撩袍坐在桌边,饶有兴致道:“萧大公子胆色惊人,还真令人佩服。” 萧何面色不变,仍装模作样:“我兄长重病缠身,仍在望山寺中修行,想必阁下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了?” 我哼笑出声,站起身来,慢慢走到萧何身前,“本尊不光知道你不是萧祁,还知真正的萧祁此刻也不在望山寺。” “他就在这凤阳城内,说得再清楚些,就是在你萧何的雅苑中。” 我扯下了蒙住萧何眼睛的布条,居高临下地瞧着他,“你且先看看本尊是谁,再考虑该怎么演这接下来的戏。” 萧何晃了晃头,适应了刺眼的阳光后抬起头来看我,不过一眼,就叫他方寸大乱,即便他掩饰得很好,我还是看清了他某一刻露出的不可抑制的慌乱。 看来,这位萧大公子也不是全然无辜呢。 如此也好,省的我处置他时心有不忍。 “可想好这出戏该如何接着往下唱了么。”我说着,顺手将布条丢了,又走回桌边坐下。 萧何拿不准我的虚实,不知我是不是想起来了,想起了多少,只认下了身份,其他的一概装傻,只说不知。 我笑他自作聪明,骂他和萧祁是一对黑心肝的,办的事情皆叫人不齿。 谁料我这话一说出来,萧何登时火了,眯起眸子利言刺我,“若非是你趁乱强要了我弟弟,他怎么会同你这等腌臜人为伍。” “要说不齿,你又比谁干净呢。” “还有这等事?”我偏头看向九阙。 九阙摸了摸鼻子,头摇得像拨浪鼓,“断然没有,皆是他胡言。” 我又看向萧何,笑道:“你可听清楚了?” 萧何啐我:“他是你的走狗,他的话又有几分可信!” “你说的不错。”我点点头,面上笑意不减,“你是萧祁的血亲哥哥,看来你的话,本尊也是半个字都信不得的了。” 说罢,我又看向九阙:“九阙,你去给萧大公子长个教训,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谨言慎行。” 九阙点头应下,走到萧何面前,抡圆了就甩了他一耳光。 九阙手上力气特别大,一巴掌直接打得萧何半边脸颊高高肿起,嘴里止不住流着带血的口涎,原本称得上清雅俊逸的一张脸彻底没法儿看了。 萧何被这一巴掌打得懵了,半天没能说出话来,倒是他身后的一众家丁仆从“呜呜”个不停。 我听得烦了,摆摆手,叫九阙拖两个闹得最凶的出去杀。 杀鸡儆猴过后,房里果真清静了许多。 我一脚踢翻了萧何,踩着他的胸膛微弯下腰来,问:“现在,可想好该如何与本尊说话了?” 萧何喘着粗气,冷笑了一声,“我与你没什么可说的。” 不错的回答,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将脚往上移了几寸,脚尖踩住他的喉结不轻不重地捻了捻,“没事,本尊给你时间慢慢考虑。” 碰巧九阙杀完了人走进来,步子还未停,就又被我使唤了起来。 “九阙,你的百日散呢,拿来请萧大公子尝尝。” “你要杀我?!” “别害怕,只是叫你听话罢了。” 我从萧何身上撕了一条布料下来,侧身为九阙让开位置,好叫他将那一整包百日散喂萧何吃下去。 我头也不回地往门边走,“待会儿记得将他塞进马车里。” “剩下的人呢?” “处理掉。” “是。” 天气真好,心情也好。 下山的路上碰上了雪蛟,他说成了。 我跟着雪蛟往校场走,还没走到擂台近前,就见一道绯红色的身影像破布娃娃似的从擂台上掉了下来。 心情更好了。 只差一桩,我便能开怀了—— “幻胥尊主对我有知遇之恩,我若是不报便是枉为人一遭。” “从即日起,我林祺东便不再是修罗门的人了。” 林祺东阴沉沉的视线自众人身上扫过,最终落到我身上。 他跪下来朝我一拜,口中高呼拜见尊主。 众目睽睽之下,他叛逃故主,拜入我门下,引了满场哗然。 有人惊,有人叹,有人伸长了脖子看热闹,也有人骂林祺东是忘恩负义,欺师灭祖的小人。 这样的声音不小,可谁在乎。 林祺东这般争强斗狠,不过是为他和陆翩然求个平安康健,这两样我都能给,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该如何选。 “逆徒!我杀了你!” 席间忽然响起一声暴喝,一枚乌黑的铁丸直冲着林祺东的头飞来。 我自腰间摸出把柳叶刀掷过去,截住了那颗铁丸,只在半空炸起了阵刺耳的刮擦声。 我眯起眸子朝那个方向看去,果然瞧见了暴跳如雷的魏青。 他怎能不急啊。 林祺东打败了温喻之,只需再赢其他胜者一场,就能稳坐上盟主的位子,他修罗门就能受权势庇佑,行事更加便利。 然而林祺东在这个时候叛逃了,无论明日输赢,都与修罗门没有关系了,只怕他连肺都要气炸了。 看看,到最后还是本尊棋高一招。
第39章 下了好大一盘棋 修罗门是什么腌臜地谁都清楚,所以即使林祺东公然与修罗门撇清关系,也并无几个别门之人说闲言碎语。 相反的,林祺东一下擂台,立刻便有几个与他年龄相当的小郎君迎过去,与其笑吟吟地说话。 他似众星捧月,自然也有人黯然无光。 那败下阵来的温喻之瘫坐在青草地上,眯着眸子看着林祺东的方向,眸色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走到他身边,重重地踩住他的手指,听见他难耐的闷哼之后,才松了些力道。 “败得真狼狈啊。”我轻道。 温喻之抬起头来看我,语气阴森,“没想到他居然是尊主的人,尊主还真是下了一步好棋。” 我心安理得地接下了他的恭维,目视着前方的热闹,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那才哪到哪,真正的好棋都在后头呢。” 闻言,温喻之笑了起来,“那不知,温某是不是也在这盘中做子。” “你也配?”我扫了他一眼,嗤道。 温喻之也不恼,伸手抓了我的衣摆,借力站起身来,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在我银亮的轻铠上落了个血色的指痕。 站稳了身子后,他急急地喘出两口气,连带着笑声颤碎,语气仍旧阴森,“配与不配,也不是一朝能看清的。” 我认同地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跟着笑:“是啊,人并非是一朝一夕就能看清的,哪怕是朝夕相处的枕边人也一样。” 温喻之笑容一僵,眸光轻颤了颤,不再接我的话。 我挑了挑眉,也没了再与他扯皮的心思。 我将方才在萧何身上撕下来的布条递给温喻之,说:“还劳你替本尊走一趟,好解那萧二公子的心绪不宁才好。” “这是……萧……”温喻之嘴唇轻颤,眼里有惊愕一闪而过,“你记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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