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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我的心难以抑制地跳动了起来，濛心莲洗去虞情眼中血腥肃杀，他向我走来，歪着头戏谑道：“不认识了？” 我脸颊微红：“……没有。” 容澹无声看了我一眼，向前半步，似是有意隔开虞情视线，言简意赅提醒道：“溯仙镜。” 虞情大悟，抚掌笑道：“本尊与夫人的大婚礼物？” 他话语挑衅意味十足，前者不再说话，阁中，符意洲一点濛心莲，将齐收入怀中，问我道：“清清，你想看吗？” 我面色迟疑，敛了神色，低下头小声道：“我不知道。” 确实如此，我不知道该不该看。 那日符意洲离去的背影犹在眼前，残雪飘落，月白衣衫翻滚，他独自看着我在房中与向翎、容澹对峙，孤独前来，而后寂寥离去。 忘了上一世让我觉得对他不公平，至少在看到他哀伤眼眸时我是这么觉得的——他为我做了太多，可我却将心分成五份，情散四处，就连一句正式的感激都未曾提过。 我迟疑是因为我觉得他想让我看过往回忆。 向翎挑眉，干脆道：“想看就看，不想看就不看，不必多言，你做决定吧。” 我没说什么，只摸摸手腕上的镯子，光芒一闪，灿金铜镜在我手中凭空出现。溯仙镜镜如其名，一看便知绝非凡品，镜缘金边镶嵌浅色瓷石，触手生温，如月色皎洁，如白玉滑润。 说来奇怪，它虽是镜子，却模糊到照不出任何东西。我抚摸镜身，看向众人，果决道：“我想看。” 符意洲面上并未出现喜意，只看着我道：“你想好了吗？” 我深吸一口气，目光擦过他的脸庞，又看向头顶藻井，不知为何，心中有一股力量隐约牵引着我，让我忍不住想要去触摸、去感受镜面冰冷的温度。 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似的。 我郑重道：“我想好了。” 不待我说什么，熟悉的感觉浸入心中，透进骨子里。这句话相隔数千万年，飘渺而遥远，向我飞奔而来。远溪镇我与瞿凌入住客栈，栈中，他问“闵清，你喜欢他吗”，当时我神识恍惚，也有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好像是很远很远的记忆了，至少非常模糊。 在这一刹那，续情阁景色四散，我半跪在正殿之中，黑色长发垂落，以手去触碧池水面，随着指尖点落，澄澈池水泛起浅波，波澜拉出水圈，在倒影前，我眼神比水还清澈，身后火红九尾蓬松柔软，正轻轻抵着地面摆动。 我以郑重语气道：“是，我想好了。” 只是……我想好什么了？这是前世记忆，为何我现在会看到？ “清清，闵清？”一个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我猛地从梦中惊醒，手上一抖，溯仙镜显些落在地上。千钧一发之际，向翎接住镜子，手指擦过我的小臂，包裹着我的手背，替我稳住。 符意洲神色带着担忧：“怎么了？” “……没什么。”我略微有些发怔，轻声答道，“我只是有些走神。” 符意洲点头，一手托住镜背，道：“入镜需滴入鲜血，灌入灵力，而后默念溯仙诀。切记，前世为前世，今生为今生，美梦只是沧海一粟，你不可沉迷其中。” 虞情上前两步，站在我身侧，不耐道：“幻像危险，我陪他去。” 符意洲手指微屈，似是有些迟疑，见他神色如此，我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我的过往都有你们吗？也像今生这般曲折？” 符意洲与向翎对视一眼，前者微微叹气，道：“是，也不是。” 我坚持不懈道：“过往纠葛颇多，若他们入镜，会带入情感随我一并沉溺其中，对吗？” 符意洲又道：“是。” 此事与我想的相差不大：若我独自进入溯仙镜，则扮演过客，纵览自己过往人生，较容易抽离，但若是他们随我一并入镜，那我们六人就会带入情感，成为戏台上动情的戏子。 这也是为什么符意洲会担心。 庄周梦蝶，不知是庄某梦到蝴蝶还是蝴蝶梦到庄周，梦醒后，心头迷茫，思绪还沉浸梦中。情不知所起，一旦沉溺其中，梦境虚实再难分清。 虞情一挽黑湿长发，随口道：“他要留在里面，我就陪他在里面好了。” 美梦只是沧海一粟，无数人沉溺幻像再难醒来。虞情这话说的着实癫狂：若我不想离开，他要随我一并留在镜中，从此相留美梦。 我刚想否认，沉默许久的容澹却突然道：“我也去。” 我一愣：“什么？” 那双银眸看向我，容澹嘴唇抿紧，道：“危险，我陪你去。” 不待我说话，向翎冷哼：“我也去。” 我哭笑不得道：“你既然已经知道过往，何必要再看一遍？” 向翎深深望着我，道：“那时候我如过客掠尽前世，分明看的是自己的故事，却是可望不可即，只能看着另一个你。再入一次，我们从头来过。” 我们从头来过。 我的心微微颤着，正要询问符意洲，他却微微一笑，指尖划过龙啸，滴落第一滴鲜血。鲜血划过白镜，很快消失不见，正当我好奇时，其余人却滴血照做，就连麒麟形态的应桉也拱了拱身子，一路攀着我的腿爬了上来，哼哼着叫唤。 我问他：“你也想去吗？” 麒麟没有说话，聚精会神看着镜面，我想将它放下，黑光闪过，麒麟将爪子对准庶灵剑剑锋，划开一道口子来。 鲜血没入，我摸摸他的头，心道，原来他潜意识也是想的。 五人血液被溯仙镜吞没，我咬破手指，心中默念溯仙诀。灵息流转经脉，我托着镜子，缓缓闭眼，但双眼还未完全阖上，左手指尖不自觉落下，刚触及镜面便陷了进去！ 我愕然看着自己的左臂一点点消失，光芒亮起，我落入溯仙镜的怀抱，如同在云端御剑而行，畅快非凡。黑暗袭来，我脑袋昏昏沉沉，眼皮直打架，意识散落成百花，被打散、拆分，而后重聚。 ---- 一个月后见～(*≧ω≦)
第106章 落上界 意识一点点降落在云层，昨日种种模糊如浮云，在骤雨后尽数消散。我的身体落在很轻很软的地方，神识仿似被轻抚而过，继而放置在了一个安全舒适的角落。 我降落在云端，好似在另一个世界。 我在哪里？ “闵清闵清闵清——！！！” 声音在耳畔炸开，我搓揉着眼睛，神识浑浑噩噩，过了很久才触及身下柔软的毛垫与腿间夹着的被褥。 睁开双眼，我有些迷茫，潜意识告诉我我本不应在此处，但一个声音又在脑中隐约浮现，它说，你只是许久没有回来，回忆发生了断层。 回来？回到了哪里？我本来属于这里吗？ 几注光芒映下，一个脑袋挤开床帘，大声嚷嚷道：“闵清，日上三竿了，你要从狐狸睡成猪吗？” 我迟疑地看向他，问道：“你是谁？” 来者未戴冠，穿青衫，脸蛋偏圆，偏圆的双眼缓缓睁大，道：“你傻了？” 我一手扒拉着床畔，扶着额头：“……没有，我好像有些恍惚，我在哪里？” 他伸手来捏我的脸，力度极大，弄得我龇牙咧嘴，神识清醒了几分。他看着我，怒道：“恍惚什么恍惚！今日是给小郡主招亲的日子！你昨日答应好好的要早起偏偏睡到这么晚还要爷爷我叫你你干什么吃的！” 这么一说，我好像有了些印象——昨日下午，四殿下神色柔和，一手执宣，一手以毛笔点墨，道，明日乃小郡主招亲之日，若你前来必为龙族增势。 我倚在榻上，懒懒掀了掀眼皮，你们是龙，我是九尾狐，增什么势？ 他莞尔一笑，道，为我心里添势。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我脑中一个激灵，试探性唤面前小童：“……小碧？” 小碧不满道：“你有毛病吗你刚刚还问我是谁是不是今儿就想着溜走——” “没有没有。”我赶紧否认，单手抚过长襟，三两下将长发束起，一撩衣摆，“走，你带路。” 小碧轻哼一声，鼻孔朝天：“这还差不多！” 走出寝殿，途径长廊，立柱惊龙归位，不怒自威，正殿以云螭为名，后殿丛莲层生，小池泉水湍湍，景色宛若仙境，尽显池生碧莲花，千叶光陆离之意。主阁正中刻各龙子浮雕，除却已被除名的长子囚牛，余下各居其殿。 四殿下狻猊的龙母为狮，名声极好，香火也多，被民间视作辟邪瑞兆，而四殿下除了龙意趋吉避凶，人也是极好的。 回想过往种种，我嘴角不经勾起了微笑。 盘古开天辟地，无数生灵随之而生，三年前，狐族栖息领地遇山洪，源自混沌的洪水铺天盖地，走投无路之下，我咬牙飞上九天，以狐尾与龙皇做交换，愿族人得救。 在云螭殿外还未跪满半个时辰我就被人拽了起来：来者乌发及腰，琥珀瞳色至纯，听我道完由来，即刻处理了这件事，并未要任何索求。 上九天难，我伤痕累累，他不言其他，只替我疗伤，默许我住在便殿。往后，我认识了书童小碧，蹭着学堂的课，摘着云螭殿后花园的花。 半年一闪而过，中秋夜宴相逢，婢女行礼，我终于得知他是四殿下狻猊。 也是对我极好的狻猊。 小碧瞅我：“想什么呢，脸上都快乐开花了！” 我赶紧敛下神色，道：“到了。” 小碧凑近我，神神秘秘地说：“怎么？喜欢四殿下不愿意承认？我告诉你，我们四殿下在皇子中最是抢手，每年乞巧节收到的帕子都能堆满书案。” 我面不改色道：“没有。” 今年乞巧节我是与他一起度过的，自然知道他收到了多少香帕——女儿家的倾慕内敛，唯乞巧赠香帕予郎君，而我偏偏在那日选了一枚香囊亲手挂在他腰上。那日月光皎皎，白莲温柔，四殿下牵着我的手带我走过长街，而后替我摘下鬓发的桂花。 我是有私心的，我想让他永远戴着我赠的信物，让所有人都可以看到。 那日狻猊吻了我，此后但凡他出现，腰间必别有白昙香囊。 正想着，远处突然传来击鼓声响，小碧被吓了一跳，抬头看去，一名男子赤裸上半身，鼓声滔滔，其势几乎震破耳膜，口中还振呼“招亲吉时已至”。 他猛扯我的衣袖，脚步匆匆地跑向看台：“走走走！我们迟到了！” 我脚下一个踉跄，尽可能地躲闪，几个转身间还是撞到了身边一人。肩膀被撞得生疼，我赶紧停下来道歉，点头致意：“抱歉。” 被撞之人原本面色不善，眼中浮上些许阴翳，他正欲说些什么，在看到我后却指尖一顿，道：“闵清？” 此人面庞洁净素白，少年气未脱，乌眼澄澈，细长的眉高高拧起，嘴唇也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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