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者,仁兽也,兽之圣也。 我想大呼,想制止他,但所有光辉退去,漫天繁星中只余一柄金色长剑,利剑锋利,威意不绝,铮铮一鸣,纵身飞入濛心莲中。 脑子里很乱,我不知道我喊了什么,或许是濒死的求救之声,也或许是痛苦至极的崩溃大叫。意识全部散了,有人拉住我的手,极力阻止我去触滚烫的莲心,我挣脱,拼死向前,却又被灵诀锁住。我在岸边蜷着,看着属于长剑的光芒一点点被莲子吞没。 眼眶很酸很酸,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捏在掌中,痛到我说不出话。 我最后和他说了什么? 我说,应桉,我们之间来不及了,茶杯碎了再拼起来也会有裂痕,宣纸揉了再摊平也还是皱的,就像我们的关系。 是啊,来不及了。 五神剑归位,莲瓣合上,虚空中一声叹息悠长,如喟叹冥冥之中命运弄人。眼前模糊,我看不清景象,好像只抓住了谁的衣襟,胡乱地问着:“祭剑会死吗?他不会死的,对不对?只是三个月,短短三个月……” 容澹眼中复杂,话语简短,却足够伤人:“祭剑碎魂。” 我被灵诀缚着,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再起不来。 碎魂,我曾体验过,我知道有多痛。我落入无白道时有符意洲妖力保护,但应桉呢,他什么都没有,他说他只有我。 他好自私啊,临别之际,他轻嗅我的脖颈,拉上我的小拇指摇晃,约定我们永不相忘,下一刻却转头离去,将我抛在原地。 他真的把曾经欠我的都还给我了。 我咬牙,任由泪水滚落,艰难地说:“你们有办法救他的,对不对?有办法的!” 容澹不答,只是默然看着我,替我擦去热泪,我无力打开他的手,又看向符意洲,重复着口中的这个问题,还道他们血脉相连,龙族断不会坐视不理。 结果符意洲只说:“清清,自麒麟盗走溯仙镜,为你叛出龙族那刻起他便不是十殿下了,我曾与他谈过庶灵之事,但他意已决,我也无法改变。” “麒麟有角,角可生于混沌之中生魂,或许千年后会再现。” 是吗? 但他不是割了一只角给我了吗? 他最后要和我说的只是一句谢谢吗? 他还没有说过爱我。 我的泪水无声落下,沿着脸颊滑落,与泉畔湿冷泉水融为一体,再分不开。 ---- 评论能摩多摩多帮我凑齐1k吗(⁎⁍̴̛ᴗ⁍̴̛⁎) 来自凌晨两点的勤奋作者
第103章 夜长明 我俯在地上:“……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远处,金光融入莲中,化作点点碎斑萦绕虞情周身。濛心莲中央,庶灵光芒逐渐微弱了下去,纵使隔得很远,我还是可以清晰感觉到属于应桉的气息正在一点一点地衰退。 为什么,因为我吃过他的麟角吗? 一只手抚上我的额头,轻轻揉着我撞红的额角,道:“麒麟乃圣兽,只会碎魂,但绝不会死。混沌孕育灵兽,千年之后还会再生。” 我的眼角又酸又胀:“那我呢,我等得了他一千年吗?” 他们五人或许会得道飞升,但狐狸绝对活不了这么长,更何况是我这种曾死过一次且修为浅薄的普通狐狸。应桉说他来时无处,不知归所,我或许曾照彻过他的部分人生,但于我而言,应桉贯穿了我的一生。 他是我的小麒麟,他怎么可以一声不吭地丢下我? 五剑归位,藻井光芒渐渐黯淡,我木木仰头遥望头顶星矢,心中由绞痛转为麻木。正在我绝望时,一点碧色在星丛中浮现。 我将头轻轻靠在石壁上,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 回望周身,四人无人在意藻井的星图,碧色草木抽枝发芽,繁茂至极,我怔怔看着那茂盛草药的形状,随即回神。想到什么之后,我疯了般开始挣脱身上束缚着的灵诀。 见我不安分,向翎怒道:“你干什么!强行破诀,不要命了是吗?!” 束缚诀限制极大,也极难破,挣脱之间,我喉头已泛上血腥味,却只一字一句道:“向翎,你将我放开,我有办法了。” 向翎眼梢凌厉:“什么办法,你想陪他一起去是吗——” 容澹微微躬身,将食指放在我唇畔,轻轻抹去血丝,静静道:“闵清,你有什么办法?” 灵力在周身散去,我顾不上自己的狼狈,喘了两下便摸向手腕上的白玉镯:“九死还魂草。” 话音落下,一道碧色植株现出,我不觉诧异,眼前之草叶穗紧密,序状排列,竟与星矢图不谋而合! 瞿凌死时的话还记忆犹新,那时,他道九死还魂草只对活物有效,劝我还是留下,万一以后有更重要的人。 活物,以后更重要的人…… 明明是一株普通草药,却仿佛有千斤之重,重到让我的手都在发抖。我抬头望去,瞥见濛心莲即将闭合,心中一横,道:“去。”语毕,蜷曲植株飞向泉中,竟识得麒麟逐渐消减下去的气息,缠绕到庶灵剑身上。 庶灵一亮,衬得还魂草碧色更甚,我下意识仰视藻井,向剑内灌入灵力,冥冥之中星图仿似有灵,竟在指引我还魂草归处。 庶灵疯了般开始狂吸灵力,正在我透支之际,阁内响起“叮”的一声,不顾众人阻拦,我跳入池中,推开泉水向濛心莲游去。 莲子升空,庶灵暗了,我飞身去够莲花,却扑了个空,正茫然起身,一团黑影从高处砸下,将刚刚起身的我砸入池中。 “咳咳咳……!” 我狼狈地起身,呛出一些血水,向翎凫水而来,正要拉住我,手却顿了顿,道:“这是什么?” 我揉着被撞得生疼的背,下意识道:“什么?” 再看,一只小东西从我后背爬了下来,他全身覆盖黑鳞,四肢尚短,约莫只有我小臂长度,此时正呜呜叫着,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看着我。 我不可思议地看向爬在我怀中的小兽,失控喊道:“应桉?应桉?!” 没有人回应,小麒麟乖乖看着我,又蹭蹭我的胸膛,开始咬我的肩膀。 一旁,符意洲下水,神色不明:“九死还魂草,传说中仙界续魂之草,可救人于临危关头,如今碎魂已重聚,他现在是麒麟幼崽,所以没有自主意识。” “神兽幼崽降生如雏鸟破壳,第一眼便会认定信任之人,并且相伴终生。”符意洲眼神复杂,“清清,他会一直跟着你的。” 是吗?我有些恍惚,抱着小麒麟的手还在抖,只道:“那他之前出生于混沌的时候……第一眼见到的是谁?” 符意洲的声音很轻:“混沌乃盘古开天尽头,终年黑暗。” 应桉初生时见到的只有黑暗。 他以神兽降世,与天地同寿,不死不灭,但好像是命中注定,他第一眼见到的是无边无际的孤独,此生便与黑暗同行。 我如失而复得,紧紧抱住麒麟,大悲大喜一起一落,我神识受到两次冲击,最后关头,我终于再受不住,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鲜血落入池中,也渐了小麒麟满身,他迷茫地看着我跌入池中,逐渐失去意识,最终闭上双眼。 “清清!”“闵清!!” 温暖的泉水灌满鼻腔,我好像找到了一个温暖的、舒适的,别人再也找不到的地方窝了起来,就像落雪冬日的被褥,我用尾巴环成圈,把自己安全地围了起来。耳畔声音嘈杂,不知是谁在叫我,但伴随着热意没过头顶,我也再听不到了。 时间漫长,我在黑暗中惊醒。 “应桉……应桉!!”我以五指抓着被褥,胸膛一上一下地起伏,口中还唤着应桉的名字。 祭剑那幕记忆犹新,我独自坐在床畔,只感觉心中缺了一块——我以前最喜欢叫他应桉,听他五花八门地哄我,但这次却没有人答那句“我在”了。 呼吸渐渐趋于平静,我迷茫地将头靠在墙壁上,正望着窗外发怔,手上却传来了濡湿之意。低头看去,小麒麟俯在我枕边,伸出红色小舌一下下舔着我的手,见我看他,还悄悄笑了一下。 我手腕一翻,摁住他的肚皮挠他的下巴,小麒麟惬意地眯起双眼,我低声道:“傻子。” 好像是听得懂我说的话,他有些生气,轻轻咬了口我的手,随即转过身去,拿屁股对着我。 我戳戳他的屁股:“傻子,谁教你的?” 他不高兴地往前挪了挪屁股,饱受诸事摧残,我没有精力再理他,半柱香后,小麒麟却又转过身来,用爪子推推我的枕头,示意我赶紧睡觉。 或许是他小时候的样子比较可爱,我看了他半晌,还是躺下了。 这一夜无梦,我没有再做噩梦,只感觉有温暖的东西一直舔着我。 天色破晓。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悠悠醒转,不见应桉身影,只闻到了药味。 容澹坐在床畔,修长五指勾起帷帐,见我醒了,他眼睫微动,拿了一青色瓷碗在手,淡色长眸看向我:“喝药。” 我神智尚未清醒,看着那一碗黑色汤药找借口推拒:“看起来又烫又苦的。” 容澹舀起一勺汤药,低头微微吹了吹,递到我唇边:“不烫了,吃药。” 我一愣,没想到他居然会做这种事,只能乖乖就着他的手喝了药。良药苦口,半碗下肚我五官便紧紧皱起,料他再吹也是不肯喝了,见我不听话,容澹塞给我一块蜜饯,又将药搁在一边。 房中流淌着静谧,我目光流连于他岿然不动的背影上,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去攻了灵盟?容澹,你修行百年,名声皆因容家与祁山起,如今离开二者,又修行血滴子邪术,你是修行修到疯了吗?” 他面无所动:“你都知道。” 我反问:“我知道什么?” 容澹食指微微屈起,终于转过身,看着我道:“我是疯了。” 我一怔,道:“你说什么……” “我是疯了,才会许你诺言,为你开阵,默许你与他人往来。”容澹目光紧紧锁着我,“你走的四年间,人、魔二界大战,魔尊道不信天命,狐仙降世,必将庇佑福祉,那刻魔军振声高呼,你知道我听到时作何感想吗?” 我没有答,他却很轻很轻地笑了一瞬,笑中带着讽刺,“我当时竟不想打了。横雪在手,我背后有千军万马,万般种种,却都远不敌他拥有所爱之人。” 我心中大震,见他眼底泛起波澜,揭开他的伤疤,道:“你悔了吗?” “是。”他道,“悔不当初。” 我死死咬着牙,想捉住他的衣襟,质问他:“所以呢?这么多年,每次都是这样,你口口声声说做这些事是为了我,却没有一次告诉过我,容澹,我是你养的宠物吗,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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