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打破了村庄的寂静,受惊的人们吓得不敢发出尖叫,咬紧牙关快步跑往山上。 眼见身后的火把亮光步步紧逼,带头的队长当即将队伍分批成两队,一队护送村民上山,一队跟着他原地战斗。 两队人员碰面刀剑火光四射,死的死伤的伤,护送村民上山的青年人头顶盘发,插有一根梨木簪,听到山下的厮杀惨叫声,抛下队伍拿刀下山,另一个青年人抓住了他的手,“臭道士,你疯了。” “生死有命,我不能抛下我的同胞不管,那里有我的师兄弟们。”小道士甩开青年人的手,快步下山。 青年人看着身后的长队,他从小在贼窝长大,什么血腥的场面没有见过,他没有那个小道士那般仗义,他有他需要守护的人,他也有啊。 他们帮派受措,无奈只能从军讨口饭吃,谁知道这战越打越不消停。 可是,那个他平时嘲笑,甚至看不起的柔弱道士都在这种时候能有这般血性,他如果退缩一步,传出去不得招来笑话。 那他身后的小弟得怎么看他。 当即他传话给他那几个同帮派的小弟,“你们几个要想活着娶媳妇,加快脚步带村民们离开,若我没能砍下敌人的头颅,我也没颜面回来,你们就当从来没有过我这个老大。” “大哥!” 身后还有人想跟上,青年人头也不回,只是大声痛骂,“再有人下山,我拿刀伺候。那孟姚不怕死,我怎么能当个贪生怕死的匹夫。” 这场厮杀打到了天空浮现鱼肚白,也愈加清晰可见那黑暗中一身形修长的黑影,他漠视一切战乱,黑漆似墨的长靴踩在白雪上,指挥鬼将带走一众亡灵。 就在鬼将清点所有亡灵离开之际,一道人声引起他的注意,就在他脚下的不远处,一个浑身是血别有发髻的男人从半人高的雪堆里拖出一个同样浑身是血的男人。 小道士狂拍男人的脸,再去环顾四周,确保所有人已经死透,又再松了口气。 男人被拍醒了,坐起身之后咳出了一口血,环视周遭,不敢置信地看着小道士,“都死了?” “咱们的人能行动的已经去找村民们,有不能动的,我已经止血,就看造化了。”小道士给青年人号了脉,总算露出了一个笑容,“我看你一直不醒,还以为得回去给你的兄弟报丧。” “呸,我这不是失策,几个专攻我一个,打不倒他们,我也不敢倒下。” “是啊。”小道士也是佩服,这土匪强悍得很,“你厉害,遭上一刀人更狂了,你别再动了,伤口的血才止上,这一扯又得裂开。” 而在这时,狂风作乱,雪花与那柳絮如鹅毛般片片飘浮于空中,雾面未散,朦胧只能看到一道黑影款款走来。 青年人掐了小道士一把,杀人他不怕,这像鬼一般的人穿的衣服显然和他们不同,就怕是阎王来索命,“咱俩不会是死到临头了,这地方总不能有个唱戏的人跑这来奔丧吧。” 小道士拍开青年人的手,瞪了他一眼,“闭嘴,他赤手空拳,你怕他?” 气虚神弱的小道士一时没能分辨出来人的不同,直到男人站定在他们跟前,隐约察觉出不同。 “你能看到我?” 青年人不明所以看着小道士,又再看向男人,“道士,他为什么这么问?” 小道士断定自己打不过来者,又去看青年人,“白山,你也能看到他?” 男人的低笑声传入二人耳中,“你续了他的命,小道士,一个时辰内离开这个地方,否则,下一回见面,便是我为你收尸之时。” 说完,男人缓步离开,白山听得懵,抓着孟姚的手就要走,“这……他是什么人,你们观里的?” 孟姚忙拽起白山去找村民,“我们得离开此地,再过不久可能会有敌军来袭。” 这一去,黑影每回来带走亡灵,会有意观察孟姚,看着二人从称兄道弟,分道扬镳,各立门派。 一日去往地府交差,他指向几户人家,“还望老友注意这几户人家。” 这地府也是不知最近几年,他的老朋友是怎么了,“我都帮你记着,你就安下心吧。” 看着老友离去,地府也是捏了一把汗水,“黎元帝君前脚刚走,你便又来托我此事,到底是何人让你如此挂心,竟都不舍亏待。” 数日之后地府差人上报给了黎元帝君,已为他所选之人选好了人家,就差帝君过过目,怎想帝君又再来见,这把地府又给难住了。 可他私心偏向自己的老友,又不敢欺帝君,只能略道几句给帝君,“鬼王下凡的人家已有人选。” “如何?” “他生前执事有功,而死后有过,千年责罚赎罪,已然将功补过,应当给户好人家。”地府也是不明白,为何帝君要打听他老友下凡一事,“帝君,可曾许诺于他?” 帝君心虚地别开眼,“只是好奇他堂堂鬼王为何肯化执,你我需要他,自然不能亏待人家。他可知他下凡去向?” “自是不可告知,就是帝君也不得告知。” 说着,帝君离去,派下了地府身边的差使打听鬼王的下凡人家,这一打听竟得知两户人家竟是相识,那还得了,“这么巧合,那可不行,若真有何牵涉,孟温不得怨我。” 当即下凡化为一算命的,小道士一眼就察觉此人不凡,端了碗茶水递给这瞎子。 白山最近日子好了,准备给自己讨房媳妇,正巧路过一算命的瞎子,就想看看灵不灵验,“大师,你倒是给我算算,我何时能成家。” 瞎子摇头,“不可不可,此地乱世不平,何能娶嫁。” “那我便不在此地安家,带上我一众弟兄再去寻个好去处。”又再去看孟姚,“你同门已不知去处,正逢战乱回去了也是等死,可有意愿同我迁居?” 孟姚正犹豫,瞎子又再摇头,“使不得,你二人命中相克,不可同行。” “什么?”白山突然就不信这些了,“你胡说八道,我俩可是生死之交,过过命的兄弟,克哪了。” “不得鲁莽。”孟姚从未觉得他和白山之间会有什么,但眼前这个瞎子绝非普通人,无论是命数还是天定,他不想再冒险。 这也不是第一回碰上非凡的人了,上回有人指点他们而逃过一劫,不然也不会有今日,总不能是来害他们的。 “若想改变命数,往后余生一个往南一个往北,必须老死不相往来,子孙才可兴旺,否则会有灭门之灾。” “我连房媳妇都没有就要被灾门。”白山可不满了。 “此后你二人将如那树上茂叶,子孙兴旺。”说完放下盛水的碗,拐着杖离开。 白山还是不可置信,“胡扯,你个道士清心寡欲,没见你对女子有意,当真会成家?” 孟姚没有回答,战乱纷飞,一直到数年后,两伙人还是没有分开,往北人烟稀少的地方定居了几年,只是一路走一路捡了不少的孩子,这些孩子中有些虚弱夭折,无奈只能再商议对策。 有人建议去往南方,南方地势较温,不怕孩子再受寒苦,这让原本淡忘的往事又再浮上心头。 “一个往南一个往北,一路捡了不少孩子,我可带上他们寻个没有战争的地方。” 白山沉默了,心有不舍也有不安,怕真如当年那瞎子所说,他们相克,“你带上孩子能走多远,此地离南方远,如何也得叫弟兄们护送几程,往后,若是记挂我,就给我写信吧。” “你不识字,写了有何用处。” “闭嘴,我自有办法。”他就不信邪了,说要分道扬镳,却一路跟着去往南方,寻了个近水的地方搭建新居,直到数年之后,他那北方的帮派传来消息,他那几个身体健壮,在孟姚的管教下又懂得一点文化的大逆不道义子们竟在走他的老路,四处干着土匪的勾当。 回去之后就要严加管教,又发现那几个逆子虽在走他的老路,却仗着那点文化干得风生水起,他只能再走老路和附近商派打起了交道,由此和孟姚起了争执。 不曾想,这生意越做越大,他的弟兄虽都是土匪出身,都是敢拼命的人,又上过战场,不想再过过去的苦日子,靠着蛮劲是成不了器的,只能走这条路,一走就是数十年,还打下了一个响亮的名号,“瑰王”。 起名这事他当时还有心情叫他的逆子们给孟姚写信,说是立下了大门派,取名叫“鬼王”,当不了神仙般逍遥,那就当鬼中之王,叫人怕他,神仙不怕的门派。 白山当时还回信骂他,说取“鬼王”晦气,何不取“瑰王”,瑰中之宝。望一路坦途,能以光明磊落,正气凛然。 正是日子变得好了,更是怕被破坏,白山信了当年那瞎子的话,面上没见几回,书信倒是频繁往来。 就在他觉得自己活得差不多了,准备去往南方休养,他的逆子们接任了他的位置也有多年,还生了不少的孙子、重孙之时,想找个有名的大师给他算算命数如何,谁料大师说他们并没有什么相克的命数,反而合得不能再合,气得他就要痛骂,大师下一秒又让他死灰复燃的心陷入死寂。 大师说,他的其中一个重孙会是他们瑰王家族的最大推手,只是不同凡响,注定不是平凡之人。 这句话他又没放在心上,因为他被欺骗了七八十年,直到年近百岁才知道受骗,现在是谁也不敢信太多。何况,他的重孙那么多个,大师又没指明哪个,儿孙自有儿孙运,他也想开了。 怎知,有一年家族家宴,他的一个重孙身上出了怪事,他时隔多年去见老友,就想起了瞎子的话,“小道士,你说,那瞎子是不是真的欺骗咱们,我的重孙就是你的重孙,你可得好生待他。” 这一回,孟姚已然心里有数,“我们是被那老者算计了,可这孩子的出生,注定不凡。” 看着没有他俩腿高的小人儿,脸上笑靥灿烂如花,倒是讨喜,“不必过于担心,你啊你,前半生的罪恶,担子全靠他身上了。” 再后来的一个冬日傍晚,白山带着他的重孙来见孟姚,不同的是,孟姚的床榻边正守着一个和他重孙一般大的小屁孩。 只见得孟姚一巴掌拍在小屁孩的脑勺后头,向白山介绍此人,“我见他一身正气,生性好学,拥有慈悲之心,将家主之位任命于他。只是,日后遭来变故,那也是众人命数,切莫过于援助,我怕他好逸恶劳,肩不能扛,这家会散。” “都是一家人,何须生分,他不行的话,还有这一个。”说着将自己的重孙轻推到孟姚面前。 孟姚也只是笑笑,“他小,可聪慧得很,不会走路就会教训人了,你得了教训,我可不会替你说话。” 白山一瞧果真看到一脸怨气盯着他,又顾及孟姚在而不敢开口,努力抿紧着嘴的小屁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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