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办公室里苦恼事务的白冬明每回都是哭着被他同母的姐姐白冬籽揪着来的,谁让他是所有人中对商务最有经验,也深受过毒打的人,现在只有他一个最佳人选了。 白冬明头一天是带着兴奋劲来的,他知道白冬絮的病情加重,这是所有人亲眼所见的,所以他带着使命感和荣誉感,在母亲和白冬籽的鼓励下兴冲冲地来了。 第一天回到家是哭着走的,第二天也不例外,但有家人的鼓励他还是坚持了几天,三天四天就这样下去,而每一天总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期盼白冬絮能快点好起来接手瑰王的一切,即使不能再上位,协助他也行,他实在受不了了。 白冬明坐在办公桌前,一手执笔一手拿着手帕在擦汗和擦泪,到了饭点就会问白冬絮有没有走出后院,等到的回答永远都是一样的。 眼见着白冬絮一天天消沉下去,实在于心不忍。 也就是这种想法,再艰难他都没有去打扰白冬絮,寻求他的帮助。 他不忍心去打扰他,只有坐上这个位置才知道他哥白冬絮有多么不容易,这段时间的经历,也让他知道,他们瑰王还能正常运行,他们兄弟姐妹几个还能安生地活着,都是多亏了白冬絮的努力和坚持。 这个看着对他们心狠,薄情寡义的大哥,从十几岁还是个少年时就在守护他们。 白冬明实在不敢想象白冬絮是怎么走过来的,他现在快三十岁的人了,上位第一天是哭着回家的,回家还有人安慰他、鼓励他。 而他的大哥等到的是什么,瑰王长辈们的反对和痛骂,还有众人的不理解。 他们这些有亲缘关系的人却从来不会去理解他,甚至是讨厌他,和他唱反调。 白冬明突然觉得自己很混账,抱着脸哭了一阵,小腿受到一阵刮擦,吸了一道鼻涕,低眼看着那只从后院溜到前院的大黑狗,突然很盼望那个闹腾的身影。 他想孟温了,如果有他在,白冬絮也不至于这么消沉,整日关在后院,终日见不到一道身影。 一直到这一天,柴狼来到半山别院,白冬明放下手里的工作跟在他身后打听所听到的情况,“我在办公室坐到屁股都快长茧子了,除了吃饭和睡觉的时间能离开那个鬼地方,几乎都是在办公室度过。我每天都在期盼有一个闲人来上门,总算盼到了。” 柴狼一个白眼瞥过去,“是是是,我最闲了,不然能给你大哥送东西来。” “大哥让你来的?得到允许了?”一次次地确认,看到柴狼点头,白冬明跟在后头寸步不离,“那小子有消息吗?” 提到孟温,柴狼意志也跟着消沉,认识的这短短几年,怎么也有半点感情了,一声道别都没有,挺叫人难过的。 看着白冬絮因此而疯得更加严重,使得寻找孟温成了他不可放弃的任务,他知道,孟温如果真的没了,那白冬絮就不再是从前的那个白冬絮了。 送饭人看到后院里的白冬絮整天也不知道都在忙着什么,总是自言自语地在和空气交谈。 “我偶尔会跟着打捞队伍在芦山的河畔边跟着寻找,冬然先生请了专业的捞尸团队,把河底都打捞了无数遍,奇怪的是,什么都没有。” “我大姐怎么样了,来这里的人除了工作就是工作,都不敢谈她的事。” 柴狼一阵轻叹,也不知是她的幸还是不幸,“先生没有去处理她的事,由警方和法院那边来处理。” 这个结局,对白冬媛他们来说,或许是最好的了。 白冬明从小就怕她,很少和白冬媛往来,姐弟一场又不忍心看她落魄,有这样的结果,算是她的大幸。 如果是白冬絮清醒的状态,就不会有他们活着的时候了。 白冬絮从前就是一个疯子,一个不留情义,无论是谁,连他自己都不放过的疯子,就怕他现在疯了,会变得更疯,更加残忍地对待他们。 所幸的是,他的心跟着孟温去了,懒得打理白冬媛他们。 一前一后来到后院,进入内宅上了楼,房间门开着,站在屋外看不清里屋的景象,一片昏暗,只有微弱的光芒能依稀看出装饰物的影子。 白冬明跟在柴狼身后缓步踏入白冬絮的领域,这还是他第一回来到这里。 柴狼在房间门上敲了两下,里屋没有动静,再往里走,只见得昏暗的房间内只开了一盏灯,光照的范围下只能看清白冬絮端坐在办公桌前,认认真真一副办公的样子。 他们的出现没有打破他的动作,白冬明只觉得诡异,真的像送饭的所说,他哥在忙些有的没的,他们这几天都没有和他接触过,更没有工作交给他来处理,他到底在忙些什么。 带着强烈的好奇心,跟着柴狼往前走,他一直在探眼,好奇白冬絮到底在忙什么东西,谁知道柴狼走到白冬絮的两米开外就没有再前进,而是停了下来。 一个没注意撞到柴狼身上,他吓得不敢吱身,看向白冬絮,好在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柴狼一言不发,从手上的电脑包里掏出他的笔记本电脑,胡乱按了几下,弹出了一系列的画像。 当柴狼把笔记本放置到白冬絮面前的桌面上,白冬明往前跟上,凑近了才看清白冬絮一直在专注忙活的东西是什么。 一些奇奇怪怪的古文字,他明显看不懂,只依稀能认出几个字体。 这还不是惊奇的,他惊诧的是,白冬絮手上拿的细毛笔,正在点墨流畅地写下他看不懂的字句,字字端正得体,却和以往的字迹有所不同。 他这些年可没少上半山别院向白冬絮汇报工作进度,他可是认识白冬絮的字的,再一低眼仔细打量白冬絮的脸,观察到他哥的神态和看人的眼神确实有点不同以往。 要不是长着同一张脸,声音也是一样的,他都要怀疑,他哥是不是给人冒充了。 人家都说短时间内性格会变,但没听说过连字迹也会变的啊,连一些行为习惯也发生了大大的变化。 眼前的这个白冬絮,他只觉得陌生到可怕,不敢去向他汇报瑰王发生了什么变化,也不敢和他搭话,甚至都不敢和他对上双眼。 看到电脑上的画像,不用柴狼多言,白冬絮转移了目标,盯着电脑翻阅不断。 各方沉默了一阵,最后柴狼打破了这间房间的寂静,“先生,芦山那边一直没有孟温的消息。” 白冬絮手里的鼠标没有再按下,眼眸随即低垂,他已经有许多时日没有听到这个名字,就好似回到当年,季知平没有带孟温去到盛国,楼无拘没有在皇城的镇压下解放出来,他终日漫无目的地寻找那个已经忘却了一切的人,独独只记得一个名。 而那个名字他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单只在心里去留意,又或是错失。 直到那日从九灯笼局被解救而出,他终于认出了,那个让他执念千年的人。 上天又给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他一直视若神明的人,竟真的是神仙。 恍若隔世的恍然顿挫,再一回听到孟温的名字,犹如当年,时隔多年般再次从记忆中捕捉到这个人的身影。 他不敢去想念,他想忘了孟温,当看到柴狼带来的孟温手机数据中保存的画像,一涌而上的思念同那手指点击鼠标一样快速流淌,一张张地翻找,翻找那个人珍贵的身影。 几百上千张照片中,留有他自己的十几二十张,从小到大的都有,孟温的却只有寥寥无几的一张自画相,和孟姚老家主给他画的一张幼童时期的画像。 孟温是一个现代科技无法保存的人,这世界没有什么能将他留下,唯有手中笔,眼中镜,一笔一划将他刻画在纸张上。 “不是让你们停止芦山的搜查,为什么还要去找。”白冬絮知道是找不回的,再努力也没用,沉寂的哑音带有一丝的沙哑。 白冬絮抬手合上笔记本电脑,只剩下窗台外一缕幽暗的光芒照映在他的轮廓上,看不清他的情绪,他的所有悲伤和难过都隐藏在了黑暗之中。 柴狼才知道,白冬絮是在房间压下所有的情绪,前院的人都说他疯了,一整天也不知道都在忙些什么,他或许是在给自己找事做,努力去忘了失去孟温的痛苦吧。 白冬明听到白冬絮的话,不是很能理解,他一个和孟温有过过结的人都期望能找到孟温,虽白冬絮停止了对芦山的搜查,他们兄弟姐妹几个不忍心看到白冬絮一天天消沉下去,才会擅做主张在芦山搜查。 “我们看你这一天天关在房间,心里一样也不好受,你总得出来看看瑰王乱成什么样,我都瘦了十几二十斤了。” 白冬明本不想抱怨的,可是话一出口就滔滔不绝,压不住的委屈和难过就一涌而出,“我天天都担心有人上咱们家来炸了老宅,爸在监狱咬舌自尽后,那些叔伯哪个还坐得住。白冬然天天带着人到处巡视,防止有人叛变,谁知道百金那个老头第一个拿白冬媛的夫家开刀。” 白冬絮才想起,有一个人他给忘了。 “这是怎么回事?”或许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会是从张在泽开始。 柴狼也想把这件事告诉白冬絮,只是他主家在百金那边,两边的立场都不好站定,“百金大哥知道是张在泽受白胜怂恿害死的孟温,叫了几个弟兄去芦山帮忙找人,隔几天没找到人,一气之下炸了张在泽的帮派。” 这一回他们都没有选择自己来决定这件事,而是交给了警方来处理。 柴狼和白冬明走后,白冬絮将手上的古朴账本推置到一旁,目光投向闲置在一边已经落上灰尘的手机上,指尖一抹,手指肚上一片灰迹,等它再次被打开,一通电话打破了他一天的宁静。 是白余冬打来的,接过电话,没有开口,一直听白余冬的叙述,最后语气平缓地回应白余冬,“他咬了舌头,暂时不能进食,就把他的嘴巴塞住,如何都憋不死。” 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总得去解决,百金今天能炸了张在择的门派,他就不信,他咽得下那口气。 白冬然心里放心不下,已经在半山别院住上了几天,“芦山那边一直没有动静,死了尸体也该浮上来了,总不能是烂在泥里了吧。” 白冬枫隔几天就会来一趟,刚听说百金炸了张在泽门派的消息,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知的,“会不会是柴狼告诉的百金,他以帮忙的名义,安插他的人在我们身边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你又在担心什么?”白冬然看出了白冬枫的多虑,他和百金走得近,也知道他脾性火爆,不至于真的对他们下手吧。 只见得白冬枫突然看向一个方向,白冬然跟着看去,那道多日未见的身影大步向他们走来。 他终于起身走出这昏暗的房间,眼里多了一层淡薄,直视着前方。 明明是同一个人,才几天,就好像变了另一个人,白冬然突然觉得陌生,眼里的担忧多了几分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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