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知平身子失重,全身压在孟温身上,使得二人跌倒在地。 耳边怀里都是孟温那爽朗的笑声,惹得一众仙童跟着往地上倒,玩闹了一阵才肯罢休。 最后撇开所有人去往山头,来到长至小腿肚上的草坪吹风,嫩绿之中夹杂无数星星点点拥有彩色光芒的花仙。 二人迎着风,合上双眼,聆听风神的歌谣。 季知平是最先睁开双眼的人,虽认识的年头没有孟温的老友长,短短数百年也对孟温颇有了解,他知道孟温为何那么快走出来。 他不是想通了,看破了。 在凡间他所经历了什么,季知平只遇到过一回,并不清楚。 而作为过来人,他是知道,孟温的这场劫数,想必是他多年来历经的所有劫数最为悲痛,而有所惧怕的。 他自己或许也是想不通,才会一改前非不再呆在府邸闭关。 就像有些人,失去了至亲至爱之后,当时的他无论有多难过多悲伤,却怎么也哭不出来,甚至是麻木。却会在事后的某一天难过到无法呼吸,又或是终生都无法释怀。 “此一劫去,孟师为何还未能有个一官半职?” 孟温也是不明白,帝君见了他总是支支吾吾的,他讨要了也没用,“回回讨要只道是我功不及过,我倒是想,可这人间太过于复杂,我现世数千年,始终看不透人心。” “你在凡间,可遇上了鬼王?”季知平还记得当年就是他亲自前往鬼界拿孟温与鬼王做的交易,前段时间众仙一直在传帝君插手了某位仙君的劫数。 他想,只有孟温一人最让帝君不能省心,能让帝君插手的除非是大事,而这数百年间,他所知的众仙历劫,只有孟温一仙与那鬼王最值得帝君插手了。 帝君不顾大局与颜面插手,这事是最近才传开,孟温又是最近仙归,是他无疑了。 “鬼王?“孟温吃惊地看向季知平,”鬼王当年不是悔约了?” 毕竟那是好几百年前的事了,他的此次渡劫也因为鬼王推了数十近百年。 他以为鬼王太忙,以至于只有他独自一个下凡,“我记得那日下凡,地府对我颇有不满,我让他许我个荣华富贵还不允许。” 提到这事,孟温才想起,确定鬼王在他之前下凡了,“对了,我听何人提起,鬼王确实下凡,但似乎与我无关啊,我以为他是去受罚了。” 季知平知道孟温这是混淆了,许多记忆还没找回,一时没能捋清。 看来历劫而归的仙人们是有必要闭关的。 “他千年的罪罚早已还清,何须再受罚。”季知平都替鬼王不值得了,“你当是他悔了约在先,那年间,逢你下凡的日子,是我告诉无拘的。” 孟温没想到季知平竟会在背后干涉他的事,“为何说给你那小王爷听?” “你与鬼王的年限已过,约定不再成效,不知哪一日哪一处鬼王知晓你又一劫数将至,他再向帝君提起这场交易,说是过去数百年因事务繁忙才无法下凡耽误了日子。“”不巧你那一劫逢乱世,百姓饱受饥寒,死去的人挤占了整个地府,鬼王协助,借口再推迟数十年,拖到和平年间,才让你下凡。” “他用心良苦,我与无拘都看在眼里。”季知平觉得应该让孟温知道,否则,这对鬼王太不公平。 孟温他不是没有心的人,他也有情感,只是他是原仙,很难与人有共情。 他只是懂得这个道理,会去心疼可怜一个人,却不会与人有任何的情感互通。 季知平说给孟温知道,想来,往后对鬼王的态度也应该有所转变。 这么一说,孟温沉默了。 他低下眼只盯着自己的手指,他的脑海里现有一个对他微笑的人影,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人清晰的模样。 他的眉眼都是模糊的,只有那个人叹息的声音极为熟悉。 “那还真是得感谢他。”孟温没想到,鬼王硬生生地把战乱年间推到了和平的时代,他怎么没有意识到这原来是鬼王的计划。 过去的数百年间,他与鬼王并未相熟到哪儿去,他知道鬼王对他很失望,只是念于恩情,很多次忍下对他动手的冲动。 鬼王悔约,他也以为是对他失望透顶,最后孟温想通了,笑然,“幸得我积德在先,他是有情有义之人,不会忘了恩情,即使对我失望透顶,悔约之后想到我可能会于战乱年间历劫,又再提起旧约。真是得感谢他,再见他,定得送份厚礼到他府上。” 说是答谢,孟温在之后的几日依旧懒散于各仙府邸,正碰见一仙官愁眉不展,助人为乐的孟温怎见得过去,“老大哥,可有何愁事?” 络腮满面的红袍仙官见是孟温,一把抓住他的手,像是见到救星似的,眼底露出了一抹笑,“来得正巧,我道你多日不见,去了何处?” “我正历劫而归,你自然是见不到我。”孟温还以为是多日不见,这位大哥想他了。 “这仙界数你在鬼界往来频繁,我现下有一要事需得前往鬼界,本想差那仙童去去便是,可那鬼王身边的小王不允许。” “为何不允?”孟温也不是很常去鬼界,只不过是这些仙官过去与鬼界有过结,一向瞧不起鬼界惯了,直到现在的鬼王上位之后越发威严,以至于现在都放不下面子,不敢去往鬼界。 他这数百年间只去过三四回,相较于他们而言,确实称得上频繁。 “我手上有一桩案件需要一物,而这一物听说落在了鬼王手中,那鬼界小王说想借那物件得确定身份,仙童去了被差使回来,说是我本尊去了才能取。” “是何物?”孟温知道有些东西确实不是那么容易借的,特别是鬼王的东西。 但鬼王条件也不过分,他是能理解。 “一明镜。”仙官知道孟温好说话,眼神更是热切,“我那案件恼人得很,魂将散去,肉身被毁无一完整,仅有的头颅遭歹人烧砍,辨不清原容。” 听得孟温一阵心疼,眼眶不由湿润,“何人如此歹毒,那人是做下了多大的罪孽?” “生前故友,因一诗句生端,梁上君子,拾人牙慧,不耻被揭穿,而痛下毒手。”仙官提此面露慌乱,“我担忧那人无法往生,现下有数位仙君相助,完他魂体。只是,不识原容,尸骨又不完整,怕往生之后生是残缺之人,就去借鬼王明镜。” 孟温不明白了,尸骨不完整的人比比皆是,担忧日后会残缺也正常,为何所用一物是明镜,“他既已魂聚,为何需要明镜?” 仙官长叹一声,“他昔日的故友看上的不仅是他的诗句,还有他的家世,美人。那人借邪术易了他的容,夺走他的一切,留了他一命。他不甘心就这么被夺走,几次讨要说法,最后才遭来杀身。” “他死时非他原本的容颜,那张不属于他的陌生面孔伴他生前十数年的时间,他说他已经忘了他自己的模样。” 孟温跟着下意识长长哀叹了一声,“太可怜了,若无明镜,想不起自己的模样,再世倒不怕会面目全非,你们是想圆他心结吧?” 仙官被戳破心思,不敢抬头,只敢轻瞥一眼孟温,憨笑着说实话,“若不卖卖苦,这东西哪能如此轻易讨要,我等念那人可怜,才想这一出。” “正想着是否要放弃,你倒是来了。” “这有何难,我去去便回。” 说去就去,孟温闲着没事干,正好找一事分分心。 自从历劫回来之后,他终日想不通,也分辨不清虚实。 他只觉得奇怪,在府上坐不住,正好可助其他仙君跑腿,以免帝君又再数落他。 得到消息有仙官前来,余璎自觉作为鬼界的门面,不能失了面子。 而今鬼王又不在,她在众仙众鬼面前树立的形象还不够威严,只能借借鬼王的威风。 直到一抹月牙淡黄的身影款款而来,余璎粗略一瞥正扭过头,又再回头细瞧,怎么瞧都觉得眼熟。 “仙君好生面熟啊。”余璎总觉得在哪见过他。 孟温也觉得余璎眼熟,但想想鬼王身边似乎只有这一位女鬼王待选人员了,应该是见过的。 而他们一人一鬼自然没什么好叙旧的,余璎不再多言,带着人去往鬼王的府邸。 孟温初时还不清楚余璎要带他去哪里,直到去往鬼王的府邸,明白为何无人肯来。他是来过这里的,所以认得是什么地方。 “鬼王的府邸来借东西,也难怪他们无一人敢来。”孟温一路笑话着,听到这笑话,余璎越发不顺眼,也总算想起来他是谁了。 “我道是谁,原是那孟温。”余璎呢喃着,也不正眼去看孟温了,难怪一直都看他不顺眼。 也是这笑声,引起余璎的回忆,顿时讶然去看孟温,吓得张开的嘴又再合上。 记得她的老表楼无拘那年被仙界列上往生的名单,那年来鬼界的奉行官就是孟温。 孟温来过几回鬼界她不清楚,她也不可能总是时时刻刻呆在鬼王身边,只偏巧孟温担任那回的奉行官时见那一回,以至于现在才认出来这家伙的真身。 余璎始终想不明白,鬼王为何与这奉行官有上牵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走在孟温的前端,不再看他一眼。 孟温不再像从前拘束,此行他也是来向鬼王道谢的,“我正想与鬼王道声谢,怎不见他个鬼影?” 他记得鬼王的府邸虽守卫不森严,偶有几只鸦雀从头顶飞过,还是能清晰感知鬼王的去向。 何况,来到人家的府邸上,有客不现,怎有这个道理。 知他鬼王狂妄,但他作为来客,总得向主人问声好才是。 “你家鬼王好似不在啊?”孟温还想和他道声谢的。 余璎没想到孟温还有脸提起鬼王,说话的态度也就没有初时那么客气,“鬼王,你还有脸提及。我进厅内取来明镜,你就在外候着吧。” 怎知她从鬼将手中接手明镜,正转身,人就一溜烟没影了。 余璎快步追去,虽面上有所不满,谁让人家是神仙,想骂又不能骂呢。 活生生吞下冒到嗓子眼的脏话,余璎走到孟温跟前阻止他的前进,“这个地方不能乱跑,鬼王降罪下来你担得起吗。” 孟温自然是担不起的,他一脸狡诈裂嘴扬起一个笑看向余璎,“鬼王不在才能如此闲暇地观赏观赏,你就来过鬼王的府邸?” 孟温看出了余璎的好奇,索性怂恿她一同合谋。 余璎也确实没有进入过鬼王的府邸,除了工作时汇报消息会到厅内和花园,还真没仔细打量过。 二人心照不宣,边走边接手明镜的任务,躲过鬼差的眼去偷看鬼王的寝室。 余璎算是开了眼界,难怪各界一直来向鬼王借东西,原来鬼王的寝室内藏有一大堆好东西。 各种字画挂满墙头,两人高的柜台高架陈列半个屋子,花瓶宝器无一空缺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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