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则安耳朵一动,看着整个后背贴着防盗门,两条腿斜支起来的谭既来。 谭既来满眼期待,飞快问:“则安,你还记不记得哥哥?” 小李则安盯了他几秒,摇头。 “你,”谭既来迟钝地意识到这个时空他从未出现,“不认识也没关系,你带着奶奶和妹妹赶紧走!” 小李则安不听他摆布,漂亮的眼睛微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认识我?” 谭既来急得冒汗。 他分心这会儿,背后的门“砰”一声,被僵尸撞开一条大口子。 红衣女人的手伸了出来,拐个弯摸向谭既来的脖子。 “卧槽了!” 谭既来躲开那只手,转过身拼尽全身力气用胳膊抵着门板往回压。 僵尸纤细又布满黑色血管的手臂夹在门缝,被挤压的“咯咯”作响。 小李则安瞬间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僵尸的手,又从偶尔被挤开的缝隙当中看到僵尸的模样。 “则安,”谭既来浑身冷汗,后背湿透,“听我的,快逃命啊!” 小李则安抬起头,谭既来看着他交错着震惊和恍然的眼神,知道他可能懂了什么。 他没有再犹疑,转身拉着老奶奶和小女孩往楼下跑。 他们三个一边跑一边喊邻居,很快这个单元开始躁动。 谭既来和门板也撑到了极限。 老式蓝色钢制防盗门的合叶开始松动,发出细小又尖锐的金属摩擦声。 门框也在剧烈的撞击中向外倾斜,在灰白色的墙面留下几道划痕,簌簌掉落墙粉。 谭既来最后顶了几秒,在僵尸撞门的间歇突然撤步。 他手撑刷着红色油漆的木栏杆,一跃而下跳下半层楼,头也不回地往下蹿。 而那只红衣僵尸在惯性中冲进对门家中,在屋里嗅了半天也没找到活人,慢慢转身出来时,整个单元早就空了。 谭既来逃到楼下,密密麻麻一群人看到他跑出来,此起彼伏一股“呜”声。 他缓口气,喊:“快报警!有……” 他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僵尸。 小李则安竖起耳朵:“有什么?” 谭既来避而不答,问:“报警了吗?” 小李则安:“没有。” 谭既来:“为什么不报警?!” 小李则安:“电话在家里。” 谭既来一拍脑袋,这个年代手机还是稀有物品。 他一边喊“后退”,一边冲到路边的铁皮屋小卖铺,借电话报了警。 这回唯一顺利的是,这栋楼沿街,对面就是警局。 上一秒他撂下电话,下一秒就看到出警。 警察们过马路时,红衣僵尸也冲了下来。 路边的人还不知道是僵尸,但是看红衣女人伸着胳膊,眼神发直发红,本能地后退。 围绕单元门口的人圈瞬间扩大。 红衣僵尸站在中间,短暂地迷失。 忽然一声——“妈妈!” 小女孩还拽着她的洋娃娃,在拐杖奶奶身边哭喊。 红衣僵尸木然转身,有了方向。 谭既来看到她扑向小女孩,一跺脚:“卧槽!” 他追在红衣僵尸的后面,抬脚踹的她向前扑倒,激起一层轻尘。 但是僵尸不怕痛,动作没有任何停滞迟疑,半秒钟的时间就翻身爬起。 这次她的目标是谭既来。 谭既来汗毛倒竖,吓得后仰。 几个围观的男人发现了女人的不正常,在警察抵达之前过来帮忙。 他们以为女人只是发疯,严重低估了她的力量,还伸手企图抓她的手臂制伏她。 谭既来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壮汉握住女人的胳膊,连忙喊:“离她远点!危险!” 晚了! 红衣僵尸力量比壮汉大得多,压倒性地反制,在壮汉愣神的时候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咔”一声,壮汉的脖子在红衣僵尸手里像一团泥,轻松被捏爆。 他的头不受控制地随意歪倒,鼻腔和耳朵里滴滴答答流血,空洞的眼神望向“幸运”的观众。 这下周围的人是真的吓坏了。 所有人头脑“嗡”的乱掉,每个人都在极度的惊恐中迟钝地思索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知道杀人了。 而小李则安眼睛瞪的大大的,难以置信地摇头。 他缓慢地转动眼珠,看向不远处的谭既来。 谭既来接到他的目光,很快别过头去。 他知道小李则安在想什么。 高度相似的场景,一模一样的剧情…… 再加上他本就无法接受警方的说辞,怀疑母亲死亡的真相…… 警察们终于赶到。 他们看到红衣僵尸手握一个人的脖子,提着那个壮汉,也惊呆了。 有警察拿起对讲机呼喊对面的同伴赶紧带枪支援。 有警察挡在众人身前,紧急疏散周边居民。 还有一个谭既来很眼熟的警察,对着红衣僵尸大喊:“晓榕,你疯了吗晓榕?!” 陈晓榕不是疯了。 她是死了。 她听到警察的喊声,丢下被捏爆的壮汉,伸着胳膊朝警察们扑过去。 那个方向的人群惊喊着如鸟兽般逃窜,警察们硬着头皮顶上。 谭既来不忍直视地看到俩警察也不幸中招,然后上前几步一手抱起小李则安,一手抱着小女孩,带着拄拐的奶奶往红衣僵尸进攻的反方向撤退。 小李则安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前问:“哥哥,陈阿姨怎么了?” 谭既来抿了抿嘴:“我也不知道。” 小李则安:“你骗我!你肯定知道!” “瑶瑶!” 有个男人在他们身后大喊,大步流星跑过来从谭既来手里接走小女孩。 是谭既来觉得眼熟的那个警察。 小女孩看清来人,朝他伸手:“爸爸……” 谭既来一个抱俩正嫌齁沉,连忙把小女孩还给那个警察。 再一抬头,谭既来惊得后退两步。 他眼熟这个警察,是因为这人就是把他绑给Pest的那个开车的老刑警——老陆。 谭既来抱着小李则安尽可能地远离他。 卧槽老陆怎么在这里?! 老陆急匆匆问小女孩:“你妈妈怎么回事?今天出什么事了?” 那个小女孩还抓着洋娃娃,额头抵着老陆的下巴痛哭流涕,根本说不明白。 对面警局全副武装的援兵很快赶到。 十几个警察举着枪,围成半个圆,瞄准了红衣僵尸。 谭既来捂住小李则安的眼睛。 老陆看着他的动作,睁大眼睛猛地回头,在小女孩的哭喊声和密密麻麻的枪声中大喊:“不要开枪——不要开枪——” 话音戛然而止,四周硝烟弥漫…… 红衣僵尸伸着胳膊,仰面倒下…… 不知道是不是枪声太响,震的人短暂失聪。 这几秒世界是无声的。 然后传来一阵又细又淡的空灵声,像在耳鸣。 谭既来抱着小李则安,看着老陆带着女儿狂奔过去,伸出手接住了红衣女人。 开枪的警察大喊着“不要”,有几个冲过去架着老陆的胳膊费劲地带着他远离。 还有两个警察从老陆手里抢下小女孩,抱着她拼命往后退。 而小女孩终于松开洋娃娃,在空中抓住了红衣女人的裙摆。 “滋啦”传来布帛断裂声,她撕下了一截红色真丝的裙裾。 那抹红随着她的被动撤离的动作,在半空中激荡飘扬,鲜艳的扎眼。 这边小李则安看着红衣僵尸的下场,忽然挣脱谭既来的怀抱。 他不带任何迟疑地跑入单元,上楼。 谭既来追在后面:“你干什么去?” 小李则安一边费力地爬楼,一边说:“我要给08叔叔打电话。” 谭既来:“谁是08?” 小李则安:“9208,他是负责我妈妈案子的国际刑警。” 他太小了,冲到三层,腿脚微抖,撑着扶手在咬牙坚持。 谭既来追上他,又抱起来。 “我陪你去。” 他抱着小李则安快步上楼。 家门没有关,被僵尸搅弄的一片狼藉。 小李则安抓起挂在墙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片刻,话筒里传来老式座机的“嘟嘟”声,大得惊人。 以至于谭既来很久之后才发现手腕的铃铛在震动。 小李则安那边的电话接通。 他双手捧着电话听筒,仔细描述着今日的情形。 谭既来站在他身后,眼前越来越黑。 他不忍打断他,也来不及道别。 眼前如泼了墨的镜头,黑的彻底空洞。 手腕的铃铛声夹杂着北风呼啸,裹挟强烈刺骨的冷流,刺激着谭既来每一寸皮肤。 他打了个喷嚏。 眨了眨眼睛,他恢复视力,仰头看到了漫天大雪,洋洋洒洒。 环顾四周,他发现自己站在他家小区对面的警局,那个关了他一天的地方。 这一天很冷,路上行人很少。 偶尔几辆汽车驶过,轮胎轧在路面,带起细碎的泥泞。 人行道远处,有一个人撑着伞,抵着风雪走来。 他伞沿压的很低,看不见脸,只能看见一副挺拔朗阔的身板。 谭既来穿着单薄的卫衣,冻得受不了,两步躲进警局的大厅暂避风雪。 几个值班的警察看到他,都好奇地打量……毕竟除了神经病,没人在三九寒冬就穿个卫衣出门。 但他们手头工作多,来不及盘问,任由谭既来坐在大厅的椅子里瑟瑟发抖。 那个撑伞的人很快也走进来。 他在门口收了伞,转身露出年少精致的五官。 谭既来怔住。 这是十八、九岁的李则安。 他提着伞,径直走向警局的前台:“您好,我找9208。” 前台看了他一眼:“怎么又是你?9208今天开会,不在警局。” 李则安:“我查过了,他们的会议地点改到了这里。” 前台的警察抿嘴,满脸表情都是“诶呦我居然糊弄不了你”。 李则安:“没关系,但是麻烦您帮我转告他,我在这里等他。” 前台无奈地看着他:“孩子,你这个事我知道,真不是我们领导不给你办,它确实是违反规定的,谁都没办法。” 缩在公共座椅里的谭既来竖起耳朵。 什么事? 李则安:“我知道,不然我也不会找他。” 前台警察:“你找领导也没用,真的。” 李则安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一张报纸,递给前台:“如果他看了这张报纸,还不肯改变主意,那我放弃。” 前台警察拿起报纸看了半天,一脸懵逼:“这什么东西?” 谭既来远远瞄了一眼,见是份外文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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