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转动眼珠,看着面前的李则安,听他继续对自己说:“鉴于你的特殊情况,我特意为你申请了一项特权。” “什么?” 李则安藏在身后的手拿出来,是一打资料。 “这是Bug案的主要卷宗,属机密,但是我帮你拷贝了一份,你尽快看完,记下还我,等你回去后,应该能帮到你们。” 谭既来双手接过:“谢谢。” “不必谢我,这是送你的礼物,”李则安顿了顿,认真说,“我还要代表警方,感谢你提供的线索。” 谭既来垂下目光:“不用谢。” 说谢真的很生分。 “想出门吗?”李则安问他。 谭既来慢慢反应过来:“我自由了!” 他再也不用担心Bug找他麻烦了。 李则安笑了笑:“出去吃饭吧。” 警局外的小吃街,这个点儿正好是人声鼎沸,烟火喧闹的时候。 他们钻入其中,享受着这份热闹。 附近高校的小情侣手挽着手,不时私语,不时大笑。 接孩子回家的父母拎着花里胡哨的书包,一边摸娃娃们的脑袋,一边随口问“上课有没有认真听讲”。 水果区的小贩卖力地跟摊位前的顾客推销:“我这草莓,包甜。” 还有几个勤工俭学的学生,肩膀到腰斜挂着“欢迎光临”的红色锦缎,递过来两张印满美食的宣传单。 他们身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鼎沸人声,以及餐馆门口外放的流行歌曲。 电驴“叭叭”按了两下喇叭,速度比慢吞吞分流前行的汽车要快得多。 李则安个子很高,在人烟车海中鹤立鸡群。 谭既来跟在他身后,完全不用担心被挤到。 认识这么久,不是在鬼森林打僵尸,就是在警局提心吊胆。 这是第一回,他们在如此人间的场景中相处。 “则安。”谭既来忽然叫他。 李则安在灯火里回头:“怎么了?” 一溜街的招牌都亮起霓虹色彩。 烧烤摊子旁飘飘蔓延蓝色青烟。 眼前的人穿着一件棉质良好的黑色卫衣,把他刚硬的身板罩上蓬松的柔软和温暖。 他的眼睛清黑又明亮,像含着一堆很细碎的水晶,映着霓虹,映着灯火。 谭既来眼眶又开始酸。 他记的他的怀抱,他的体温。 记的他身上的一点温热,总是夹杂着细幽的小苍兰香。 这个瞬间美好的不成样子。 谭既来张了张嘴,眨了下眼睛,化出个笑意:“啊没事,就想问问你,我们吃什么?” 他是无意识喊的他。 喊完之后,嗓子哑,眼睛酸,胸口闷。 身边人来人往,时光飞快地流逝。 但他们站在对方面前,定格永恒。 李则安向他走近一步:“你想吃什么?” 谭既来悄悄深吸一口气:“我都行。” 李则安扬了一下手机:“我搜到一家面馆,应该不错。” 谭既来“嗯”了一声。 其实他晚餐不爱吃面。 会觉得撑。 那家店在小吃街尽头。 门脸不大,旁边还立着一面镜子。 经过的瞬间,映出两个人影。 一个高大沉稳,一个瘦弱挺拔。 谭既来眯了一下眼睛,两个时空像图层般交叠。 他好像站在第三视角,看到狼狈的自己从警局翻出后、穿着玫红色的裙子站在这面镜子前,撩着长发伸胳膊伸腿儿。 原来一切都有伏笔。 他兜兜转转,与过去和未来在现在重逢。 但是这次,他不是一个人。 老板是对年轻夫妻。 他们利落地收拾出一张桌子,又递过来一张塑封的单页菜单。 红底黑字,密密麻麻,一面是两列家常小炒,一面是打卤面和盖浇饭。 点过餐,两人对视一眼,笑了笑。 谭既来挺开心的,但是好像有点尴尬。 他手放在桌子下面,轻轻玩·弄着自己的指甲,没话找话:“这家店好像也不是特别火。” 李则安:“好像是,隔壁火锅烤肉人更多。” 谭既来:“为什么选这家?” 李则安:“附近只有一家面馆。” 谭既来:“你喜欢吃面食?” 李则安:“一般。” 谭既来:“啊?” 那他们来这儿干啥呢? 两碟小菜和两碗面端上来。 热气腾腾。 谭既来看着鲜香麻辣的卤汁,闷烧得晶莹剔透的牛筋,再尝了口面条,口感劲道又软烂,忽然食指大动,来了胃口。 他两口下去,嗦了小半碗。 李则安其实不饿。 但是在对面吃播博主的带动下,也很快下掉半碗面。 他借着一股麻辣劲儿,轻轻深呼吸,认真地叫了一声:“谭既来。” 谭既来抬起头。 李则安每次叫他,都是连名带姓的一起叫。 正常来说,使用这种称呼,两个人关系肯定一般,顶多算是熟人。 但是很奇怪,每次李则安这样叫,谭既来心跳都莫名加速。 他不是爸妈的宝贝儿子“小来”,不是师长朋友口中的“既来”,不是发小群里的“老坛”,也不是秦教授手掌下的“孩子”…… 他在他口中,成为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谭既来。 “怎么了?”谭既来抽了张纸,擦擦鼻尖沁出的辣汗。 李则安说:“那天晚上,我有些话没说完。” 谭既来手指伸入发间:“是哦……但我们当时在聊啥来着?” 他只记得那一晚,月亮浑圆,月色极美。 李则安像一捧银白色的月光,朦胧梦幻,很不真切。 他们说了很多话,在对话中谭既来平静地审视自己的内心,接纳自己在很久之前就喜欢他这件事。 但具体聊过的内容,像一阵清风,卷过就算了。 李则安无奈笑了笑,耐心说:“在聊我想知道你瞒着我——我们关系没有你一开始描述的那么普通——的原因。” 谭既来指关节失力,筷子尖“嗒”一下落在碗沿。 李则安扫了一眼他的筷子,心跳的也很快:“因为我总觉得,如果关系正常,就像你跟39他们那样,没有什么好瞒的。” 谭既来:“所以呢?” “所以我想可能关系比较极端,极端好,”李则安深深看他一眼,“当然也不排除极端差劲的可能。” 他顿了顿:“因此你觉得难以启齿。” 谭既来已经不是掉筷子的问题。 他现在想掀桌子。 李则安:“如果你说不出口,那我问,你回答。” 谭既来感觉自己喝了二两二锅头,舌头不是舌头,脑袋不是脑袋。 李则安问他:“我们之前关系很差吗?” 谭既来呆了两秒,脑子怎么想就怎么说:“不差,你人这么好,我人也不错,怎么可能关系不好?” 李则安被毫不谦虚的答案逗笑。 笑过后他轻轻说:“排除关系极端恶劣,那就是关系很好很好,并且是与39他们不同的好……” 谭既来感觉自己心脏狂跳,仿佛张嘴就能吐出来。 他迟钝地意识到李则安到底想得到什么答案。 他全都看出来了,他全部都明白。 但问题是,他可能误会了…… 谭既来垂下眼睛,紧紧盯着汤面上层漂浮的小米辣段,低声用力说:“没有什么不同!” 李则安:“嗯?” 谭既来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快得快要跳出胸腔。 明明没喝酒,但是他现在特上头,还有一点酒壮怂人胆。 算了算了。 疯了算了。 他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语速飞快:“我单方面的。” 李则安:“单方面?” “我单方面觉得我们关系很好,但是对于你……另外一个你来说,我可能就是一个普通的朋友……”谭既来努力控制声音不要发抖,“你没问题,不要误会……” 李则安捏紧筷子。 他再用点力,筷子就要生生被拦腰掰断。 “你怎么知道是单方面?”他终于决定说出最想说的一句话,“其实……” “砰”一声巨响。 一辆三轮车撞向了玻璃门。 钢化玻璃受力,瞬间炸裂碎成了渣。 谭既来被这一声巨响震得心口发麻,甩下筷子两只手撑在桌面,克制不住地狂喘粗气。 “谭既来,”李则安看他脸色惨白,“你没事吧?” 谭既来闭上眼睛嘴巴,摇头。 “啊这,”面馆夫妻闻声从后厨出来,双双快步走到门口,“你怎么撞我们家门上了……你没事吧……” 三轮车主“呜呜”两声,听声音伤的不轻。 “谭既来……” “别管我,”谭既来睁开眼睛,拼命让自己镇定,扯了个笑容挂在脸上,对他说,“去看看他们……” 面馆老板和三轮车主已经掰扯起来,声音越来越大。 李则安看了眼门口,起身向事故中心走去,又在他身边顿住脚步,低声说:“你等我一会儿。” * 作者有话要说: 来宝怂笨怂笨的,被带节奏了~~ 最近砸存稿有瘾,问题是没有资本呜呜呜呜……
第50章 生日 谭既来用力点头。 李则安快步离开。 在他走后,谭既来终于松懈下来。 他把自己放弃在小饭馆的椅子里,软的像一滩泥。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的话已经算是表白了。 可是问题是,他从没准备告诉李则安他的心意。 他开始强烈地后悔,然后那股情绪愈演愈烈,蔓延到全身四肢,到最后指甲尖尖都沾染上闷闷地痛感。 他想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脑袋也像是生了锈,任凭他托着腮再怎么努力回想,都完全想不起来,好端端的是怎么聊到那里去的。 最可怕的是,他眨了下眼睛,就连刚刚表白的话都给忘的七七八八。 只模模糊糊记得,他仓促、激动、不知所措、语无伦次、胡说八道…… “卧槽……” 谭既来苦恼地抱着头,所有的理智感情都被抽干,像个没有灵魂的壳子。 过了很久,身后传来几句争吵,才把他的意识慢慢拉回来。 他在李则安的调解声,扭头去看事故现场。 三轮车主流血受伤,面馆老板需要赔偿。 李则安通过耳返调来救护车来先把三轮车主送去医院,又充当民警做好案件记录,安抚面馆老板的负面情绪。 轻重缓急,井井有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相遇在深山老林,谭既来总觉得李则安带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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