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嘉河看着他略显癫狂的笑:“……” 怕不是真疯了。 晚上十点空气很凉。 小风一过,黄嘉河担心他冻坏,说:“太晚了,天气冷,先回屋吧。” 谭既来定了会儿,终于点了点头。 他跟着黄嘉河回到小楼。 楼梯间有个窗户,站在某个角度能看到警局大院。 外面的减速带发出被碾轧的闷声,应该是有车辆经过。 谭既来下意识回头去看,果然见到一辆全黑贴膜的越野车,在夜色的掩护下飞速驶离。 他瞪大眼睛。 是那辆车! 谭既来在瞬间意识到刚刚自己潜意识里的不对是什么。 他们集合,是要走了! 他当即转身,又冲下楼。 黑越野开的很快,他奔出小楼时,车子已经驶出警局大门,正打着转向灯右拐。 谭既来想都没想,拔腿跟上。 “谭既来——你给我站住——”追出来黄嘉河跟在后面大声嘶喊,“你他妈疯了吗——” 他居然在追车?! 人怎么可能快得过车! 真是又疯又蠢! 但是谭既来没有停下,他不带任何迟疑地冲出了警局。 他跑的太快,只留下一道拉丝的身影,和撞裂空气的风声。 黄嘉河跟在后面,眼睁睁看着谭既来一身单薄的睡衣,在空荡荡的大街狂奔。 这条街很长,路灯很亮。 于是柏油路面拉出一道影子,青黑、瘦长。 今夜没有月亮了,漫天的繁星闪烁幽微的光,与高大的阔叶林木和三月下旬的风,共同向人行道上某个狂奔不止的小人行注目礼。 他跑的那样快。 他从来没有那样快。 他大步流星,义无反顾,赤诚又热烈,坚定且执着。 他像一点萤火,拼尽全身力气,奔向他的月光。 哪怕没有结果。 哪怕像个笑话。 哪怕绵长的绿灯不肯替他阻拦一二。 哪怕他被不合身的睡裤绊住脚步,狠狠摔在地上。 哪怕任何。 追在后面的黄嘉河,在看到谭既来摔倒又飞快地爬起身、继续向前拼命奔跑之后,心里的酸蔓延至眼眶,聚成两片厚厚的潮气。 他在潮湿中眨了眨眼。 他想按一下耳返,告诉他领导—— 停下吧。 有人在追你。 * 作者有话要说: 论玩手机的重要性,早玩会儿手机,男朋友早就有了……
第51章 回家 终于那辆车在绿灯里左拐,彻底消失在高楼林立的城市当中。 谭既来尽最大的努力,飞快地冲到那个灯口远望。 十点钟的市中心依旧繁华璀璨,万家灯火与巨幅亮化,把城市每一座大楼照的绚烂瑰丽。 然而再多再亮的灯光,好像也驱不散谭既来心里霾。 他不喜欢这样的绮丽辉煌,总觉得它们骨子里是高高在上的冰冷,永远比不上傍晚小吃街的那几盏昏灯,温馨热闹,触手可及。 这条漂亮的街道被灯火照的通明,一眼望到底。 不乏有零星车辆驶过,还有几点行人匆匆,但就是没有他想要的那个人。 他站在灯口,伸出一只脚,准备过马路。 “谭既来!”黄嘉河终于追上他,喘着粗气一巴掌呼过来,扳着他的肩头把他拉回人行道,“你他妈疯了吗!” 谭既来双目赤红,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甩开黄嘉河的控制:“放开!” 下午的酒劲儿又上来了。 他明明清楚找不到他,却还是不想放弃。 黄嘉河被他甩脱,踉跄两步差点儿摔倒。 但是他反应太快,几乎再下一秒就翻身稳住,然后抓住了谭既来的手腕,用巧劲给他拉回来,控制在人行道中。 “他已经走了!你冷静一点!” 他大声说。 谭既来面朝盲道,浑身失力。 他最后的幻想,被那句话重重粉碎。 感觉到手下的人不再挣扎,黄嘉河松开了他。 谭既来慢慢蹲下,抱住膝盖,把脸埋入臂弯里。 而黄嘉河掐着腰,痛快喘几口气,心道这位小祖宗可算是消停了。 别看谭既来瘦,跑是真能跑,黄嘉河一个体能超强的特警都被遛得够呛。 深夜,无人经过的街边,出现两个人影。 一个双手叉腰,气喘吁吁,一个蹲在地上,安静埋头。 叉腰那位用技巧慢慢平复呼吸,却依旧感受到心脏在疯狂跳动。 他眯着眼睛,分不清是剧烈运动的后遗症,还是被什么强烈情绪触动地紧张。 身边传来很弱的啜泣声。 黄嘉河低下头。 他的小祖宗像只没人要的流浪狗,被人随意遗弃在路边。 黄嘉河眼睛的酸胀感又袭来。 他蹲下身,想安慰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逐渐变得手足无措:“你怎么哭了?你别哭啊……” 完蛋了,他最不会哄人。 谭既来抬起头,对上满天星辰:“我没有哭。” 他确实没哭。 他只是双目猩红,鼻尖沁着一点水气。 这倔强又可怜的样子,把黄嘉河看的胸闷。 他从口袋里取出纸巾,擦去他鼻尖的湿,说出了这辈子温声细语的一句话:“好了,别难过了,他又不是不回来。” 谭既来接过纸巾,擤了把鼻涕:“他会回来么?” 黄嘉河:“当然,我还答应过你,他回来第一时间通知你,记得吗?” 谭既来:“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黄嘉河:“……” 这谁能知道? 灯口的指示灯由红变绿,又由绿变红。 黄嘉河忽然轻微的偏头,动了动耳朵。 他耳朵里戴着耳返,后腰的设备闪了一下红色的信号灯。 他认真听着什么。 几秒后,他问:“你膝盖怎么样?” 谭既来麻木地摇头。 黄嘉河也静止,表情呆滞,过了会儿突然回过神来,强行拉着谭既来做了个简单的检查。 谭既来膝盖微微发红,手掌也擦破一点皮。 但好在骨头没事,也没有严重外伤。 黄嘉河在谭既来看不到的角度,轻轻按着耳返说:“还好没事。” 他的耳返里不知道谁在说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总之他听完后忽然低头,大声质问了句:“你知不知道追车有多危险?!” 谭既来又把头埋了起来。 他怎么会不知道? 黄嘉河看他埋头萎靡,连忙按着耳返轻声说:“好了好了,知道错了就行!” 他跟精分似的。 灯口的行人指示灯,从绿色的走动变成红色的静止。 黄嘉河站在原地,眼睛无意识往戴着耳返的左边飘。 在信号灯变色之前,他又一次得到指令,伸手去拉谭既来:“小祖宗,别闹了,我们回去吧。” 谭既来乖乖跟着他站起来,但是手按住黄嘉河的胳膊,红着眼睛说:“嘉河,我不想回警局。” 黄嘉河“啊”了一声:“那你想去哪里?” 谭既来哑着嗓子,轻轻说:“我想回家。” 安静的街道飞快驶过两辆车,带起一阵清风。 谭既来在这道风里打了个喷嚏。 与喷嚏一起冲出来的,还有忍了很久的酸涩感。 他用纸巾的一角,面无表情地擦掉眼角的潮汽。 他不算哭,只是流了滴泪。 黄嘉河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明天京市的同事来接你,你再坚持一晚,马上就能回家了。” 谭既来:“不是回京市,不在于哪个城市。我想我爸妈,想我的朋友,想……” 他骤然失声。 黄嘉河下意识想到一个人。 不远处藏在公交亭后的黑色越野车里,一双眼睛垂下眼皮,情绪黯淡。 谭斌坐在副驾,翘着二郎腿“啧”一声:“那小子想家了。” 左伊坐在后排中间的位置,从主副驾中间的空档看过去,满眼都是同情。 她叽里咕噜半天,意思是根据“口供”,两个世界加起来,谭既来已经离开家整整三个月。 真可怜。 “能查到京市那边把他安排在哪里吗?”李则安按住车里改装过的绿色按键。 黄嘉河说:“不能。” 谭既来以为他跟自己说话,不允许他回家,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黄嘉河:“……” 李则安翻着地图:“根据他填写的家庭住址,他家小区对面就有一个一级警局。” 黄嘉河不敢再轻易开口。 “你晚上……”李则安叹了口气,手盖住一只眼睛大半额头,声音很低,“算了,我来吧。” “黄哥!” 黄嘉河耳返里声音刚断,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喊他。 是2263和22107。 2263见到谭既来,大大松了口气:“卧槽你人怎么突然不见了?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 谭既来低着头平静地道歉:“对不起啊,忘了跟你打招呼。” 2263既不在意他的话,也没注意到他情绪不对,自顾自地一拍大腿,眉飞色舞大声说:“你们不知道,我当时刷完牙出来,屋里太黑,我一开始也没发现他不在。但是后来我觉得不太对啊,屋子里太安静了,静的跟没人一样。我问他在干嘛,也没人说话,我以为他在跟我装神弄鬼,寻思一会儿可能会突然大吼一声吓我。然后我就等,结果等了半天他也没动静,所以我就颤巍巍拿出手机打光,发现床上哪儿还有人……” 他传神地递出几个惊悚的眼神,声音阴森幽幽。 黄嘉河和22107交换眼神,纷纷倒吸一口冷气:“然然然然后呢?” 2263:“然后我还在想,他是不是跟我捉迷藏。我大着胆子、做好心理建设,猛地把头伸到床下,准备跟他在床底来个激情对视,结果……” 他重音落在“结果”,顿了顿,故意吊人胃口。 黄嘉河和22107齐声上钩:“结果啥?” 2263不悦地白了谭既来一眼:“结果脸贴上他满地乱扔的臭袜子,差点儿一口气背过去……” 两人大笑。 黄嘉河借着笑意释放一点酸胀,擦了下眼泪笑:“也算另一种形式的鬼故事。” 22107伸出食指来回摇:“准确来说,是臭故事。” 2263打量着谭既来,问:“话说回来,你穿着睡衣跑出来干嘛?” 谭既来强打精神,露出点笑:“遛弯儿。” 两人不信,于是齐刷刷看向黄嘉河。 黄嘉河接触到他们的眼神,在内心“卧槽”了几声,面不改色:“没错,陪我遛弯儿。” 那俩:“……” 怕不是当他们傻子。 惊扰的人太多,谭既来不可能继续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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