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人吗?”他咧着嘴,努力让眼神发直泛空。 “你不该让她看到,”李则安答非所问,扫了眼谭既来袖口边隐约露出来的深红色,“她显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你没考虑过自己的安危吗?” 谭既来收起一口大白牙,指尖撩拨着手腕上的红绳:“没想那么多。” 而且他以为能追上他们。 虽然初遇不算太友好,但他笃信他们仨不会真的不管他。 鬼知道他们这么贼,早早发现自己跟在后面,又来了个反向跟踪。 谭既来轻哼一声,用力勾扯红绳。 李则安目光从他忿忿的脸下落,注意到谭既来那双瘦而细长的手。 那瞬间,他脑子里忽然跃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他是不是扣过这只手? 十指相扣的那种扣? 下一秒,他轻轻偏头,把这个念头赶走。 怎么可能? 在这个世界里,他们昨天刚刚遇见。 在另一个世界,根据谭既来的描述,也没有什么特别。 他又飞快地扫了一眼谭既来。 他们真的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吗? 他低下头,心绪烦乱地整理对比两份“口供”。 昨天孟桐交代的事大部分与案子和科研有关,涉及谭既来的部分很少很少。 从言语间,他得出在孟桐眼里,他跟谭既来的关系说不上差,但是也谈不上好。 那位“李则安”最关切的,是谭既来手腕上出现的不明高维物。 他当时听完没有多问,但总觉得还有隐情。 他想亲自问问那个男生。 然而结果好像就是这么回事。 李则安又浏览一遍谭既来的“供词”。 他俩不熟,纯粹是警察的学生的关系。 在鬼森林和长市,警察履行保护科研小组的义务,学生配合警察的调查工作。 李则安合起笔录本,垂着眼皮的谭既来一遍又一遍拨弄着手腕上的玩意儿,不知道在跟谁较劲。 他抚摸着笔录本的封面,问他:“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谭既来松手,红绳慢慢复原:“没有了。” 其实他还有好些事情可以补充。 然而张嘴,他觉得胸口一阵闷痛。 那些事就像三月夜里的风,虽然不冷,但是凉在骨子里。 无从谈起…… “这些情况我需要向上汇报。” 李则安出声,谭既来抬头。 两个人静静对视。 片刻李则安问:“我让39来陪你,可以吗?” 谭既来不可能拒绝。 他按了耳返通知黄嘉河,两个人简单交流几句。 屋里话音未落,黄嘉河就来敲门了。 他们在同一层办公,本就是几墙之隔。 “39你陪陪他,”李则安站起身,把位置交给黄嘉河,又低声一句,“别让他离开你超过1米。” 黄嘉河冰块般的脸露出一丝难以置信,但很快他按下疑虑,点点头应了。 他就像最初认识时那样,面无表情,不近人情,代替李则安坐在谭既来身边。 李则安不太放心地看着屋子里一个像夏天一个像下雪的两人。 夏天那位扫了一眼下雪那位,嗤笑两声,对着李则安挑挑眉毛:“放心,搞得定。” 下雪那位听见这话,抛给他领导一个“没事领导我会忍的”的苦逼表情。 李则安觉得他俩有点好笑。 房门被打开,又被关闭。 谭既来在门“咔哒”的下一秒起身,冲进卫生间。 黄嘉河猝不及防,一边喊他一边追过去:“你干什么?” 谭既来钻进卫生间,随手关门,又下一条缝。 缝里缝外只容得下他们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对方。 “我上厕所,”一只亮晶晶的眼睛在夹缝中弯得厉害,“你要一起吗?” 另一只眼睛瞪的滚圆,眼白都写满了震惊。 这他妈是什么邀约? 黄嘉河懵了几秒,紧皱眉头:“你先出来!” 谭既来还真的把门打开了,懒洋洋问:“干嘛,上厕所都不行?” 黄嘉河立在他面前,咬了咬牙:“我陪你。” 谭既来:“大号哦。” 黄嘉河:“……”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看样子认命了。 谭既来忍不住地笑,1739还是这么好逗。 当然还有更好逗的。 站在卫生间门口,谭既来一手支着门框,把大半个身体的重量压过去,悠哉问他:“你知道你们老大为什么让你不要离开我超过一米吗?” “我怎么知道?”黄嘉河没好气,心道肯定是你下蛊了。 谭既来把红绳展示到他面前:“因为我随时有可能掉入时空洞,而时空洞的直径最小是2.3米,所以身边1米内要永远有人,这样哪怕我踏入另一个时空,也不用担心一个人孤立无援。” 黄嘉河轻“呵”一声:“那你刚才还跑。” 刚才起码拉开两三米。 碰巧就那几秒,他人没了怎么办。 谭既来毫不在意:“你说为什么呢?” 黄嘉河莫名其妙:“什么为什么?” 他被反问住,困惑地看着嬉皮笑脸的谭既来。 谭既来闲着的胳膊举起,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因为对我来说,什么直径什么一米的都不太重要。” 黄嘉河难以置信:“不重要你让我们寸步不离守着你。” 这不是浪费警力资源?! 谭既来笑:“我没有让你寸步不离守着我。 黄嘉河噎住。 确实,这是他领导给他的命令。 谭既来大喘气地补上后一句:“但是我曾经十分同意这个方案。” 黄嘉河挑起眉毛:“曾经?” 谭既来食指敲打着门框,悠哉悠哉:“几分钟之前,我还是这个方案的坚决拥护者。” 黄嘉河渐渐失去耐心:“你到底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谭既来眼底漾起坏笑,“我其实只是……” 他恶劣地拉长尾音,勾的黄嘉河不由自主把耳朵凑近两分。 “想让你们老大多陪陪我。” 谭既来嗓音有一点魅惑,重音落在“老大”,其中深意令人寻味,却又昭然若揭。 说完他还哈哈大笑,嚣张至极。 “你!” 黄嘉河气到脸色涨红,看起来像一个快吹炸了的气球。 他早就看出来这个臭小子没安好心! 每次他进屋,都能看见谭既来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他领导,就差从眼睛里伸出小手,搂住他领导的脖子“啵叽”一口。 最让他心疼的是,这个讨厌的臭小子非常关键,称得上是他们这个大案子的核心,所以他领导必须要在这样的目光下开展工作。 什么叫心如死灰…… 尤其在得知他领导为了安全,要陪这倒霉学生一起睡后,他丢垃圾时恨不得把自己也扔进垃圾箱。 然而夜里小凉风一过,把他吹清醒三分。 他撒腿跑回办公室,叫着2263和22107,三个人去警局的器械库,借出来一张折叠床,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三楼的房间。 门开后,他领导看了一眼黑色的铁架子:“我让你们送了吗?” 黄嘉河:“……没有。” 他意识到他领导不太想接受他的好意,犹豫开口:“要不我拿回去?” 他领导垂下眼睛,把门打开:“算了,进来吧。” 他们仨进屋,“咔咔”装好。 他指着简易的铁架床,看着卫生间的方向,坏笑着说:“让他睡小床。” 他领导什么话都没说,点了下头。 他带着2263和22107出门,心底升起一种终于轮到他搞那个臭小子的快意。 扳回一城。 今早来送早餐,窗帘没开,屋里跟深夜一样黑漆漆的。 借着门口漏进来的光,他看清屋里的状态,随即瞎了。 简易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旁边的大床上四仰八叉睡着一个人,被子卷成卷儿缠在身上。 很明显,昨晚睡简易床的是他领导。 他想说话,但他领导比了个“嘘”。 他只好压低声音,用气声说:“不是让他睡小床吗?” 他领导轻描淡写问一句:“你觉得合适吗?” “……” 他们是警察。 确实不太合适。 他出门后跟另外俩笨蛋面面相觑,发现他们昨晚亲手把他们的领导给坑了。 …… 幸亏领导脾气好。 换一个他们肯定要挨骂的。 中午他又一次进去送饭,房间还是黑乎乎的。 早餐只吃掉一份,另一份被原封不动还给他。 他难以置信看着床上那个人。 那个人趴在床上,四肢舒展,被子一坨堆在腰背,活像一只乌龟。 他咋舌:“还在睡呢?” 他是猪吗? 他领导无声地笑笑,让他去找1623,还特意嘱咐一句:“23嗓门大,你记得提醒他注意分贝。” 他:“……” 他领导真的是个很好很暖很细心的人。 这么好的人,落到眼前这种坏小子手里,肯定是要吃亏的。 所以他怒气冲冲瞪着狂笑的谭既来。 他要“誓死”捍卫他领导。 狂笑的谭既来慢慢收了笑,擦干眼角一点湿:“好啦,开个玩笑,别认真。” 他想对着黄嘉河笑笑,但是说着说着,表情管理彻底崩溃,控制不住地落寞起来。 和想象的不太一样。 他知道黄嘉河发自内心地尊重爱戴李则安,所以精准踩他的尾巴逗他玩玩。 他以为逗成功了后,会觉得有趣、好玩,但现实是他胸口好堵好闷。 他又用指关节蹭了一下眼尾的潮湿,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只是为了逗弄黄嘉河才这么说的。 如果是,为什么说完他会觉得难过,为什么要靠夸张的大笑掩饰情绪……还他妈根本掩饰不住。 如果不是,那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脑子他妈的到底在想什么? 谭既来极度后悔拿李则安开玩笑。 李则安救过他那么多次,又对他那么好,他拿他开涮的样子像个混蛋。 幸好他不知道。 不然肯定不开心。 谭既来捏着门框,每一个指关节因用力而青白。 他对面的黄嘉河指关节也青白,因为他攥紧了拳头,极力克制才能忍住不收拾谭既来。 谭既来看着黄嘉河斗鸡一样表情,沉重的心情稍微散了两分。 他勉强扯出个笑:“你瞪着我干嘛?” “你说呢!” “开个玩笑嘛……” “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你这是寻衅滋事。” “有这么严重吗?别吓唬我,我胆子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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