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命是沈家给的,还回去便还回去,他没什么吝啬的。 只是幸好这次还留着命,他还能出去找师父。 他打开陈旧的柜门,最底层的里角已经生了蜘蛛网。里面放着一个长扁盒子,上面铺着一层厚厚的尘土。 刚拿出来,上面就留下几个清晰的指头印。他草草用衣袖将上面灰尘擦净,又用手在盒面剥了两下。 打开盒子,里面是个小巧的木剑。 沈昩记得,那是他小时候师父给他雕刻的。 虽为简陋,却也精巧。 记得那时,师父早出晚归。沈昩便问他每日忙些什么,自己也不愿一人在家。 师父瞧着小娃娃嘻嘻笑两声,又一本正经道:“师父帮人抓鬼,是救人去的。” 沈昩就道:“我以后也要像师父一样行侠仗义。” 那会儿也正好师父心血来潮,当即就答应给他雕了这么一个小木剑,让他挥着玩。 见沈昩拿着高兴,捧着手里的小木剑如若珍宝,眼中发着光。师父的脸色突然平静,异常正经的口吻道:“行侠仗义一事可先不提,但有件事,你得先做到。” 小娃娃外头看着他,认真听着。 “逆天改命。” 外面雨声凛冽,沈昩的意识才从回忆中抽出来。他望去外面,也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淡声道:“下雨了啊。” 真叫人心烦。 忽而想到寺庙里的事,他仍觉得怪怪的,抬手之间竟发现手上原本戴着的指环不见了,不必多想,定是落在了寺庙里。 趁着雨小,他披上了蓑衣便跑了出去。 月下,少年一身墨紫衣衫,梳着一头利索的高马尾,束发的一条紫色发带随风飘着,颇有英姿飒爽之气。 四处幽然黑暗,下了雨似乎显得更恐怖了些。 沈昩推开门,那老旧的门咯吱咯吱响个不停。忽而下了道闪电,沈昩一个哆嗦,抬眼就与那狰狞的雕像对上了眼。 “还真是阴魂不散啊。”他又扯下一块帘帐扣在了雕像头上。“你要呼吸吗?” 雕像:“……” 这会儿,外头雨声阵阵,突然掺杂了脚步声和说话声。沈昩警然,轻功躲上了房梁里,偷摸探着头小心观察。 没一会儿,这门又咯吱咯吱响了起来。 “他娘的这鬼天气,说下就下。”进门的人拧着脸,拍了拍身上的水珠。实在湿得难受,干脆把身上的长衫给脱了。 这声音哼哧哼哧大口喘气,大嗓子不一会儿又开口道:“独眼,找点东西点火去。” 沈昩悄悄往外看,来的人有四个人,膀大腰粗的壮汉。被称为独眼的那个人还真是瞎了只眼睛,沈昩亲眼见他摘下了眼罩,那只瞎眼应该是被火烧的。 血肉自然挛缩,可怕着哩。 这会儿坐在地上的一个光头嚷着,“瞎子,别拿你那只瞎眼冲着我们。挡好了!” “哦。”听罢,被称为独眼的人赶紧背对过他们,想必他在这几人里头的地位是最低的,还是个招人使唤,吃力不讨好的家伙。 剩下的那个不做声,一直揣着怀。后来点了火,为了烤干衣服,他脱下了衣服。抱出怀里的一个木箱子。 木箱里的珍珠项链和金银财宝是这小箱子装都装不下的。即使不彻底打开,里头的财宝往外挤,压根合不上。 光头男看着两眼放光,迫不及待伸手去碰。“老大,这镇子有点东西啊,这么多宝贝!” 被称为老大的,应该就是那个大嗓子男人。他嗤笑了声,笑话光头。“这就宝贝了?你丫是没见过真宝贝,我打听好了,这不远处镇子里有个姓沈的商贩,干的是大生意。这次肯定能大捞一笔。” 光头听着咧嘴笑,“哑巴,你也没见过宝贝吧!”说着,光头拍了拍刚才揣着宝箱的家伙,那人头发长,盖着眼睛。他人如其名,不会说话,只会点头。 光头男哈哈大笑,眼看着眼前的火堆小了。光头收了笑,指着独眼嚷嚷道:“瞎子,添火了添火了!” “哎,好。”他倒是听话,让他干嘛他就干嘛。 沈昩躲好了,暗笑声,原来是一群强盗啊。 大嗓子扔下自己腰间的佩刀,坐在了火堆旁。大刀嗙的一声,闻声后独眼偷偷瞧了一眼,那刀上的血已经干了,惨不忍睹。 大嗓子看见独眼偷偷看来,哼笑了声。“跟着弟兄几个,到时候心情好了,赏你几块铜板。若是让老子不高兴了,这东西就是你的阎王。”说着,他指了指大刀。 独眼连连点头,不敢再去看刀。 外头风雨交加,突然一阵阴风吹来,门哐当一下就开了。屋里头的火堆也被灭了,四周漆黑一片。 风声呼呼作响,光头男僵硬在原地,莫名心里升了恐惧。“这……大哥,这庙里怎么怪怪的?”
第2章 海神娶亲(二) “怪你大爷的怪!”大嗓子嚷他。“他奶奶的一阵风能吓死你这孙子,要不然说你没出息。杀人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胆子小?啊?” 大嗓子让独眼去关门,独眼点头去了。刚关上,呼一下又被吹开了。没办法,独眼就又去关。又吹开了,他又去关…… 大嗓子怒了,起身过去推开独眼,他力气大,一把就将人给推倒在地。 独眼摔在地上,摔得不轻,却也不敢吭声。 大嗓子狠了力气扣住门,却不曾想突然门被风猛然吹开,不偏不倚打在他的头上。 听见大嗓子啊的一声惨叫,光头男赶紧跑过去。“大哥!” 大嗓子揉了揉发疼的额头,“他奶奶的……” 再一睁眼,眼前竟是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她抬头,惨白如霜的脸正盯着他笑。 “啊!!!有鬼!有鬼啊!”大嗓子吓坏了,着急忙慌往后退,不小心撞到光头男,二人一同跌在了地。 光头男被大嗓子压在地上,脑袋嗡嗡作响,刚一扭头。一个红衣鬼正躺在他身旁冲着他笑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扯着喉咙的喊声像杀猪叫。 哑巴手里的宝箱变了样,周围暗淡,他本想抱着宝箱就跑,再一低头,宝箱竟变成了滴着温热血液,血淋淋的人头。 人头看着他笑,哑巴当即就吓昏了去。 皮肉溃烂,满脸的血腥惨不忍睹。惨白的唇瓣微动,一张一合。“为什么杀我,为什么杀我……” 大嗓子吓破了胆,捂着眼睛连连后退,摆着手道:“不,不是啊,不是的!” “不是你杀了我!夺了我的钱吗?!!” 大嗓子啊的一声,爷爷奶奶都吓得认不得了。 沈昩从房梁上跳下来,正巧落在了大嗓子后头。他伸手拍了拍大嗓子的肩头,“喂!” 大嗓子被吓飞了魂,一回头突然冒出一张人脸来。直接嚎了一声,腿脚没了力气,倒地翻白眼晕了。 沈昩拧了拧眉,看着四人全倒在地上。伸手引来了贴在门上的符咒,他蹲下身拍了拍大嗓子的脸,那人实在昏得死。 沈昩嘲了声道:“一张符咒把你们吓成这样,还做什么强盗。” 话音未落,他起身从几人身上跨过。 他低头找了一番,借着月光,果真在之前他坐着的那地方柱子后头发现了他的指环。 那是个暗器,轻轻拨动指腹处机关,背面便会弹出块凸出的尖刃来。 开门之际,蓦然回首,却发现那雕像上的帘帐又没了。一双狰狞的眼眸死死盯着正对门的沈昩,沈昩拧眉,越皱越紧。 “撞邪了。” 回了家,雨下得大了,沈昩身上的衣服淋湿了一半。门口的黑狗见主人来了,嗷嗷直叫。沈昩伸手抚摸着它的脑袋这才管用。 夜里雨下得很大,水位升上来,淹没了半层阶梯。 外头雷声阵阵,沈昩睡不着。 又一道闪电,映出窗子上的一道黑影来。 沈昩锁眉,枕着胳膊许久也没困意。 忽而他拿着身旁的剑往外走。知道下雨,却没想到雨势这么大。他刚打开门,风就狠狠刮了进来,才一会儿他的衣服就湿了一大半。 这竹屋还好有地基撑着,不像下头平地已经被淹了些深度。突然一只白色水鬼直冲过来,速度之快让人看不清模样。 沈昩侧身躲了过去。这水中多的是水鬼,顺着这竹梯就要往上爬。大黑狗对着这些水鬼叫个不停。 狗在屋里冲外头叫个不停,沈昩随手将门关紧,将狗关在了屋里。屋里狗吠声渐小,雨声大了。 沈昩握紧了剑,迎面砍断了刚爬上来的两只水鬼的头颅。剑为济世,金丝莲纹。那是他师父给的,剑中带法,水鬼遇之魂飞魄散。 大雨倾盆,往上爬的水鬼越来越多。 水面铺着一层黑,仔细看来,是头发。头发顺着水飘荡,冲向沈昩,缠着他的腿脚不准他动弹,趁这机会,厉鬼扑来。 沈昩从怀里拿出一张黄符,两指夹在唇边。“急急如律令,破!” 他轻轻吹口气,豁然透过黄符反而成了熊熊大火,此为业火,不怕水。 扑上来的厉鬼被烧成了灰烬,白白送了小命。 越来越多的厉鬼从水里游来,沈昩回头之际,一只厉鬼恶冲冲撞来,直接撞在他脑门上,撞得他眼冒金星。 他瘫坐在地,竟莫名没了力气。 水里伸出的长发不知何时缠绕在他的身上,勒紧他的脖子,几乎窒息。 沈昩感觉身上的意识和力气都在流失,眼皮也越来越沉。闭眼之时,眼前冒出一个红影来,雨声滴答滴答不停,之后他便不记得了。 阳光照在沈昩的脸上,熟睡的人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经过昨夜那么一番折腾,如今只觉得头疼的要命。被头发勒过的脖领现在还疼。他撑着身子缓缓起身,扭头就看见一个人坐在床边的书桌前,手里拿着一封信件正看着。 沈昩蓦然清醒,瞪大了眼睛就伸手去夺,嚷了声:“还给我!” 瞧着他直接扑上来要去抢,时浅也不与他争,也不再逗他了。再说这么薄薄一张纸,可经不住两人这么争夺推搡。 夺过了信封,他好生仔细地把褶皱抚平,小心翼翼地整理好,看了一遍又一遍又一遍,生怕有什么损害。确认无妨后,他才松了口气。 那信封是他师父留下的,也是唯一能找到他师父的东西。 “一张纸条而已,这么宝贝啊?” 沈昩身子虚弱,眼尾略显猩红,他瞪了眼时浅,压着身上的疼痛,怒声道:“你谁啊!谁准你动我的东西的!” “在桌上摆着,我就看了看。”见沈昩这么着急的模样,他不禁笑笑。“我当是藏宝图什么的,不过一封离别信罢了,有什么可宝贝的。” “你闭嘴!” “还真是凶巴巴的。昨夜我也救了你,一句感谢地话都没有就算了,还这么凶。”说着,那人脸上多了分好人不得好报的哀怨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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