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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刀柄敲了敲罐头底，手指用力一拽便扯开拉环。鲜红色的番茄罐头倒入碗里，汤汁溅出几滴，落在光洁的桌面上。 看起来有点血腥。 楚彻的心底升起了一丝微妙的怀疑，他搞错了吗？ 下午来暴力拜访的方尧始终认为自己面对的是外世界的许知奚，楚彻从监控里看着，只觉得这位许知奚的表演痕迹很重，一眼就能看穿。 可当他真的推门进屋时，却感受到了一股浓重又无处不在的疏离和陌生。 面前的这个人没有像下午那样给自己设立一个属于里世界或者外世界的身份，随后进行模仿，他只是非常坦然地把自己展示在楚彻面前，做自己想做的、想说的。 楚彻意识到这样的许知奚才是真正的许知奚。 漠然的、事不关己的，有些难以接触，像躺进壳里的蚌，很难猜到什么事情会让他感兴趣地冒头，也很难真正地撬开这层壳。 这是许知奚不再喜欢他时候的模样。 楚彻把番茄罐头倒进锅里，叫小机器人过来炒菜。 他看到许知奚下午喝过的橘子汁，将最后一杯果汁斟入杯中，仰头喝干，把空空如也的果汁盒捏扁，丢进垃圾桶中。 楚彻没有问方尧的事情，也没有问夜轨的事情，只是和许知奚对坐着沉默地吃完了一顿晚饭。 许知奚全然没有要主动开启对话的意思，他们如平常一样，躺在同一张床上，熄灭了灯。 直到大半夜后，许知奚猛然从睡梦中惊醒，睁开眼睛，却发现面前一丝光亮也没有。 他动了动，肩膀酸涩的痛感让他立刻清醒过来，他的胳膊被反剪到身后，两只手被牢牢拴在一起。 许知奚感到一瞬的头皮发麻，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话，却感到有冰凉的东西覆在了他的脸上。 那是楚彻的手，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盖在他的双眼上。 楚彻的声音很轻：“你不需要看到。” 许知奚呼吸一滞，难得感到一丝心慌：“你……” “也不需要说话。”楚彻塞了什么东西到他微张开的唇间，“咬着。” 许知奚感受着快速涌上头顶的血液，耳朵里嗡嗡直响，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张开嘴，用牙齿咬住。 寂静无声的夜里，被剥夺了感官的许知奚只能听到自己几乎冲出胸膛的心跳。 衣料摩擦声在静默里响得刺耳，许知奚感觉到自己被人扶起来，大力地抗在肩上。 有空气流动的声音，楚彻把他带出了房间。 他的手脚都被束缚住，无法动弹，只能被动地转转头，试图发出些声音。 楚彻用手拍了拍他的脸，力气不大，声音却很响：“别动。” 许知奚不动了。 完蛋了，他爽了。 楚彻敏锐地感受到他的变化，步子迈得更大，他走入地下车库，把人扔进了后排座椅上。 他用手铐把许知奚背在身后的双手和车门上的圆环拷在一起，许知奚不得不微弯下腰，头顶在座椅上。 楚彻摸着他的耳朵，低头说：“继续睡吧。” 许知奚很轻地抖了抖。 “小骗子。”楚彻垂下眼睛看了一会儿，甩上车门。 他转到驾驶座，发动车子，在夜色里驶离了别墅区。 装别的都不像，装不喜欢他一装一个像，楚彻很不想承认，他八百年没飘出过味道的醋缸子被人一把掀翻了，失控的情形同样让人感觉很差。 他的脑子里头一次只有一条单行线思维，什么也不想做，潜意识里只有一个念头在叫嚣，许知奚如果连装喜欢都不装了怎么办，真不喜欢了怎么办。要杀人了。
第47章 属于你们的小屋 车子安静地穿行于街道之上，许知奚置身于黑暗中，静静地听着驾驶座上的呼吸声。 很快他感受到了车子在提速。 许知奚不知道此时是什么情况，不过愈发剧烈的摇晃是他十分熟悉的局面，似乎有人在后面追踪，且有着越追越猛的势头。 他没有发出声音，车座椅是柔软的皮革质地，他伏在座位上，思考了一下如果一会儿打起来，自己此时的模样会不会很被动。 这种担忧刚刚冒头，他只感到一股强大的惯性差点将他兜下座位。 车子缓缓停下。 到了？ 许知奚有些惊讶，他本以为楚彻会带他去夜轨，估算着时间，此时才大概刚刚到达南区。 耳边吹过一道风，是楚彻打开了车门。 楚彻的力气很大，单手就把他捞出车，将人扛在肩上。 许知奚咬着东西，说不出话来，他喉结滚了滚，费了很大的力气不让口水流下来。 一股淡淡的香气顺着空气飘过来，他们循着这味道一路向前，渐渐有交谈的人声，劣质廉价的香水萦绕在这条街道上，许知奚很快就猜到了这是哪里。 深夜的寄生市，只怕没有其他地方能这么热闹了。 失去视线后的听觉格外敏锐，许知奚捕捉到了许多掩藏在喧闹声下的微妙声音，比如某些喘息声。 怪不得楚彻扛着一个人光明正大地走在路上也没有引起任何异常，这是与南区菜市场一条街之隔的红灯区，路尽头是留香楼。 是楚彻的母亲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在楚彻年幼时经常来到这边。 许知奚侧耳细听，发现楚彻这一路都走得十分顺利，居然没有一个人过来与他搭话。 楚彻稳健的步子迈上了楼梯，上楼时膝盖顶到许知奚的脚踝，他才意识到，即便进了留香楼也没有任何人上前来问问楚彻开不开房或住哪间屋子。 他就这样如入无人之境地走上了楼。 许知奚本想问问带自己来这里做什么，他大可以把塞在嘴里的东西顶出去，但他没有这样做。 “吱呀”一声门开，许知奚只觉突然的失重，接着便重重地跌到软榻上，疼得他皱了皱眉毛。 他偏偏头，听见有金属相碰的声音，像是沉重的链条被人从地上拾起来，咔哒一声挂在什么地方。 许知奚头皮一疼，是楚彻拽着他的头发，他不得不腰腹发力，顺着力道从深陷的床铺里面抬起上半身。 堵在口中的东西被人抽走，取而代之的是温热的唇，楚彻很重地亲吻下来，这让许知奚头脑有些眩晕。 这个吻又凶又狠，咬破了他的唇角，许知奚微张着嘴，舌根一阵阵发疼。 眼前忽地射入一道光线，刺得他下意识闭眼偏头，是楚彻摘掉了那层黑布。 楚彻强硬地扳回他躲开的脸，继续这个被打断的吻。 他攻势凶猛，许知奚向后倒去，锁链发出一连串声音。 许知奚脑袋里雾蒙蒙的，他想起从前缠在腰上的束腰，也是这样紧张地压迫着他的呼吸。 他想抓住楚彻，可手被系在背后，这似乎在告知他在这场较量里他丧失了全部主动权。 这让许知奚的脑海清明许多，他适应了屋子里的光线，睁开眼睛看着楚彻。 他露出一种可怜巴巴的神情，湿漉漉的眼睛，像只被欺负的小猫。 楚彻低头看了他一会儿，最终叹口气，解开了那副手铐。 许知奚的手腕留下痕迹，他看也不看，满足地抬手抱住楚彻，在他怀里蹭了蹭。 还是更喜欢抱一下。 “你不怕我认错了？”楚彻在他的头顶问。 许知奚仰起头看他：“你认错了吗？” 楚彻抬手抹了抹他的眼尾，摸到了一丝湿润。 他的手指顺着鬓角落在了许知奚的耳朵上，慢慢探进去，在耳道里摸到了一个细微的突起。 许知奚的脸色终于变了。 楚彻在他有所动作的前一秒钳制住他的手，用力按在头顶，倾身上前，曲起腿抵在他的胸口，而右手一个发力，将附着在许知奚的耳中那枚小小通讯器扣了下来。 “哥——” 楚彻再次亲吻上来，堵住他接下去的话。 许知奚挣扎几下，听到楚彻低声说着：“外世界的那位进了夜轨，引来警察，我关闭了空间监测器，所以……他在夜轨的囚牢里使用来自外世界的联络设备，我不会发现。” 他贴着许知奚的唇角说话，温热的吐息落在脸侧，许知奚这次是真的眼眶发酸。 “方尧进公寓时砸了屏蔽器，这下两个接收端都畅通无阻，你和外世界那位保持联系了一整晚，那边应该给你讲了不少夜轨的秘密吧。” 许知奚还想扯几句胡话，却听楚彻继续说：“你知道今天方尧会来。” 许知奚没话说了。 他确实知道。 当初他牵线让梁三烨和万益认识，破壳给梁三烨提供了人脉和技术，让他把成瘾病毒查下去。 这个案子他没办法跟进，他早早就被楚彻丢进了公寓里，大门紧锁，一刀切式屏蔽一切通讯信号。 看电视是许知奚接触外界的唯一一个方式。 许知奚没有把全部希望押在夏小爬身上，夏小爬再怎么技术精英，到头来还是个阶下囚，被警署严加看守，按照梁三烨这么个愣头愣脑的脾性，不会和夏小爬有任何过多的交集。 他需要一个传话的中间人，这个人需要有一个合理的能接触案子的身份，和许知奚关系还算可以——起码不会被楚彻策反，且要精明可靠，在知道了许知奚与破壳的合作后，不会在警署里、楚彻面前露出马脚。 许知奚知道有一个人完美符合这几个条件，只不过不到最后一步他不想和这人扯上关系，毕竟这人还在暗恋他。 精神心理科副科长，永远淡然自若的笑面虎韩雍。 韩雍目前是代理科长，替许知奚处理工作，能够经手不少警署案件，其中自然包括获批准在媒体公开的报道。 通过电视新闻向许知奚传递一些信息，似乎不是什么难事。 成瘾病毒的源头来自于方尧，从得知这件事的那一刻，许知奚就意识到此方尧非彼方尧。 如果梁三烨继续查下去，方尧迟早会来找他和楚彻。 “我……”许知奚看着楚彻，狠狠心赌他不知道韩雍是他的暗线，便矢口否认，“不知道。” 楚彻意味不明地眯起眼睛。 “反正通讯耳机被你拿走了，我认错就是。那你呢，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许知奚非常生硬地转换话题，企图把对话的主导权揽到自己手里。 他问完这句话，才真正认真地四下打量起屋子，不由得一愣。 这间屋子并不像留香楼里其他房间一样艳俗，也没有什么露骨的装饰物，反而透着股清清冷冷的味道。 没有桌子，只有一张很大的床、一个小木柜，两三把木制椅子，大片的空间闲置，显得这间屋子有些空荡。 窗户朝向外面的街道，红色的窗帘垂在一旁，床单是纯白色，没有其他花纹，枕头孤零零地落在地上，如果不说这是留香楼的房间，许知奚会以为这只是某间旅馆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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