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殷察觉到不对劲,给玉玄使了个眼色,拿出武器拦住准备逃离的鬼兵。 “您不用紧张,”帝髯被一股黑雾托起,他站在半空中,似笑非笑地注视戏殷,“毕竟朕只是一介凡人不是吗?” 戏殷眉心紧蹙,握紧手中的黑色弯刀,在手中转了一圈后朝帝髯劈去。 丝毫不拖泥带水。 帝髯手中雾气弥漫,一只手提烛灯出现在他手中,他用烛灯抵住戏殷的弯刀,本应脆弱的烛灯却强硬地接下了戏殷的攻击,摩擦出阵阵的黑气。 两人一时平分秋色。 扶竹想要去帮忙,却被陌归拦住。 “他会输吗?”扶竹抬头问睚眦。 睚眦意味深长地瞄了眼漩涡,摇了摇头没说话。 帝髯与戏殷僵持了几秒后同时往后退了几步。 “你……”戏殷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瞳孔骤然缩小,“你知道了?” 帝髯低眉一笑,什么都没说,只是把烛灯扔向漩涡,直到它被海水吞没才黯然开口:“戏殷,你把它放进里面的时候就应该猜到有这么一天。” “哈?”戏殷冷笑,“反正你也打不过我,而且你罪孽深重,即便今日.你真的侥幸胜了本王,天道也不会放过你!” “朕自然明白,毕竟借的东西迟早要还。”帝髯意味深长地眯眼,“只是在此之前,你要先为你这些年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他说完在黑雾的簇拥下靠近漩涡,烛灯已经完全熄灭,一只铃铛出现在黑雾中,在众人惊恐地目光中,铃铛倏地破碎,顿时,东海陷入黑暗。 天黑了。 它与往常的黑暗不同,玄色的黑中夹杂着赤红。原本耀眼的太阳变得黯淡,而在它的旁边,一个猩红的月亮缓缓显出身影。 睚眦接住掉下的死鱼,感叹道:“要是饕餮在就好了,可以让他饱餐一顿。” 扶竹抬头望着满天落下的死鱼,心中的不安加剧,忽然,眼前被什么东西遮住,他抬手摸了摸,发现是盖头。 他小心掀开一角却被罪魁祸首吻上眼角。 他听见帝髯低低的笑声,腰被一只大手握住,身体被往前拢了拢,明明两具冰冷异常的身体,在这一刻却比火还要灼热。 他听到他说: “婚礼还是葬礼,由你抉择。”
第48章 宴曲散尽,我亦爱你。 婚礼还是葬礼? 扶竹默默在心中重复了一遍。 这个问题让他感到纠结,于是简单思索后,他抬起小脸坚定地说:“都要。” 帝髯先是一怔,而后轻笑一声,在扶竹唇角落下一吻: “好,我答应你。” . 黑红色席卷海洋,漩涡越卷越大,鱼类的残肢俯拾即是,海水被血液渲染成红色,在月亮的映射下异常诡异。 帝髯温柔地握住扶竹的手,嘴角噙着笑,眼底却是淡淡的悲戚。 地面没有停止震动,强度甚至越来越高,躲在石缝中的鱼类惊慌地冲出逃窜,然后眨眼间被漩涡吸食。 戏殷已经看透帝髯疯子的本质,幸好他提前暗示玉玄开启了逃跑通道。想到这里,他微微松了口气,转头看向玉玄。 玉玄站在一道由黑雾形成的门前,他低垂着双眼,恭敬地做出请的姿势:“王,这边。” 戏殷欣喜地上前,跨过黑雾准备逃回地府,但他左脚一踏进去就被一只手抓住,不仅如此,黑雾中还紧跟着伸出几双青白色的手,开始抓住他的另一只脚。 戏殷面色阴沉地用弯刀削掉鬼手,愤怒地毁掉通道,闭眼长叹了口气。 “王?”玉玄担心地喊了一声。 “本王没事。”戏殷摆了摆手,睁开眼时眼底赫然一片杀意,他回头将目光放到帝髯身上,凝眉嘲讽,“雕虫小技,本以为你有了些长进,没想到最后还是只会这些小把戏!” 帝髯抬眼瞥了戏殷一眼,脸上没有恼怒的神色,继续搀扶着扶竹往前走。 “你敢无视本王?”戏殷看到帝髯不以为意的态度后不禁恼怒。 他话音刚落,地面忽然发出鸡蛋破碎的咔嚓声,清脆又微小,分不清源头。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声音,除了帝髯外都不约而同地屏息凝神,等过了三秒,齐刷刷白了脸——声音是从地底发出的! 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壳而出! 在极度异常的死寂下,地面倏地出现一条裂缝,裂缝以极快的速度蔓延,最后变成一个大洞。 陌归与睚眦不慌不忙跳出大洞范围,方顾则是组织人鱼躲回皇宫避难。 只见大洞先是喷出一股冰冷的黑气,随后几声惊悚的笑声传出,一大群形态各异的鬼魅争先恐后地飞出,数以万计的恶鬼哭着、笑着在海中飞来飞去。 方倚抬头望着被恶鬼占据的上游,他看得入神,等回神时才发现正有几个鬼娃娃阴恻恻的盯着自己,把他吓得差点背过气去,还是睚眦将它们赶走,才让他觉得活了过来。 可是血色还未完全恢复,就别另一个发现吓的面若死灰——他没颜色了! 不,准确来说是他失去了原本的颜色,不论是肌肤还是他引以为傲的蓝色鱼尾。 方倚抬头左顾右盼,发现除了帝髯、戏殷等身份不一般的人外都变成了黑白色。 连唯一的红也完全消失了。 “这只是一半。”睚眦望着漩涡,没头没尾地说,“还有一半在地府。” 陌归还算镇定,他双手抱胸从容地看着漩涡,接近自言自语地喃喃:“上一次引魂铃破碎恶鬼屠了十城,这一次,又会屠几城呢?” 他语气中没有半分心疼,像是苍生死活与他毫无干系一般。 在黑白照片一样的世界中,帝髯挽着扶竹走在原本为方顾大婚准备的花瓣路上,他们亦步亦趋,十指相扣。 甜蜜的美好与血腥的残酷同时出现在一个画面上,怪诞的同时又有几分荒谬的美感。 像是末世人类逃亡后被遗落在污泥中的鲜艳玫瑰,脏污并不会掩盖它的美,反而会增添些许别样的意味。 戏殷已经顾不上扶竹了,开始用弯刀杀出一条血路,仓皇地准备逃跑。 帝髯回眸瞟着戏殷,他明白戏殷是阎王爷自己杀不了也不能杀,只是…… 他把目光放到扶竹被戏殷掐红的手腕跟泛红的脸上,轻声问道:“戏殷用哪只手打的你?” 扶竹心情激动,如果他有心脏,一定会在这一刻疯狂悸动。他咽了咽口水,嗫嚅说:“右手。” “我明白了。”帝髯隔着盖头在扶竹额上落下一吻,等再抬眼时温和的眼神瞬间变得狠厉。 他回头动了动手指,漩涡随着手指的动作而变化,等过了两秒,他满意地看着挡住戏殷去路的漩涡。 他回头不再看漩涡,说了一句轻飘飘的“留一只手”后划开雾气,进入洞房。 而被拦住的戏殷忽然发现恶鬼们集体冲自己而来,鬼兵已经被阴魂铃中的恶鬼吞噬,而玉玄在负责断后,现在除了亲自杀出一条血路外别无选择。 戏殷开始还占尽上风,但等帝髯完全进入黑雾中后,恶鬼们的力量突然暴增,露出更加贪婪的面目,发疯般朝他扑来。 尽管他是在地府一手遮天的阎王爷,但现在寡不敌众也只有挨打的份。恶鬼们开始撕咬他的手臂,他虽然没有肉体,但这比直接被啃食肉体更可怕,因为恶鬼们在吞噬他的鬼力与魂魄。 一只胳膊便要他几千年的鬼力,等胳膊被吃完,他已脸色惨白,算是吊着口气逃出东海。 * 外面发生了什么扶竹无法知晓,他只知道自己身体异常滚热,肌肤烫的好似被火灼过,白皙娇嫩的肌肤染上一层嫣红,衣服零散地挂在身上,含羞地半遮不遮,眼角委屈地含着一滴晶莹的泪珠,被咬到红肿的唇紧抿,显然是在防范某只失了心窍的大灰狼。 偏偏这只大灰狼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甚至沙哑着声音诱骗:“扶扶乖,自己把嘴张开。” “不、不要……”扶竹眼尾绯红携着缱绻,声音绵长娇腻,脑袋轻轻晃着,委屈快从浸满水光的眸中溢出来。 只是大灰狼实在狡猾,他趁扶竹说话的功夫不容拒绝地吻了上去,带有侵略性与安抚性的吻。 扶竹想要挣脱,却被帝髯锢住手腕,帝髯扯下领带,三两下绑住扶竹的手,看着他羞愤又情不自禁沉沦的模样不禁短暂地起身,忍俊不禁地骂道:“口是心非的小东西!” “唔……嘴巴肿了……”扶竹用头抵住压上来的胸膛,牙齿咬了咬唇,原本便蔫耷的头更蔫了,“都不是自己的味道了……” “哦?”帝髯抬起扶竹的下巴,“是老公的味道不好吗?” 扶竹是个记仇的人,他往里挪了挪:“你都不要我的。” 帝髯眼眸黯淡了一瞬,他揉了揉扶竹的头发:“我爱扶扶,很爱很爱。” 他说完不等扶竹反应,迅速地吻了上去,他见扶竹不断往里挪,索性直接抓住他的小腿拽了回来,将他手按在头顶强势地俯压上去。 两身香汗暗沾濡,阵阵春风透玉壶,乐处疏通迎刃剑,浙机流转走盘珠。 …… 一夜的旖旎过后是长久的荼蘼。 扶竹看着空荡荡的床边,上面的余热已经散尽,看来主人已经离去许久。他扯了扯被褥,遮住满身的青紫,眼泪在红红的眼眶内打转。 “走吧。”陌归与睚眦等人站在床前,陌归递过去衣服,轻轻抱住扶竹,“曲终人散,他不是良人。” “行了,先让他换衣服。”睚眦说着带所有人出去。 扶竹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沉默地换好衣服,然后将头埋进被子中,最后感受了一次爱人的气息。 他离开房间后,窗户夹缝中落下一朵即将枯萎的向日葵,上面残存着沙砾与海水的气息,而在向日葵下,是一张尚还新鲜的纸条: 宴曲散尽,我亦爱你。 —— 半小时后,扶竹沉默地跟随陌归他们回到岸上。 海洋已经被漩涡席卷成血的红色,沙滩被鱼类的残肢占据,天空依旧猩红,世界仍被黑暗笼罩着。 他望着依旧旋转的漩涡,沉默地敛眸,手中出现一把弓箭,生物的残骸将他衬托上高空,他拉动弓弦,微微眯眼,瞄准漩涡的方向。 海中掀起巨浪,湛蓝色的大浪汹涌到要遮住天际,周边的礁石与房屋被海浪吞没,扶竹临危不惧地站在浪前,弓箭射出,直中其中隐藏的心脏。 大浪在顷刻间倾倒,扶竹放下弓箭,从容地转身。 海浪瓦解,其中的海浪飞舞在沙滩上,睚眦遮住洒落的海水,眯眼看着前方,只见成堆的残骸向大海扑去,海水逐渐恢复成原本的蓝色,而它们在蓝色拥抱中愈合伤口,渐渐回复生机。 数以万计的光点的空中跳跃,然后潜入海中,破碎的大浪化做星光揭去天空的黑暗,月亮逐渐褪去猩红可怕的外表,隐匿在黑云中,太阳表面的阴翳也随之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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