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元禾道:“一种魇镇之术。用法术诅咒或祈祷以达到制胜所厌恶的人物魔怪。” 洛九衣颔首道:“原来是鲁班厌胜术。这在风水学上也有记载。” 曾元禾:“洛公子所言极是。人们在一处地方动土时,便会破坏该处风水,也会触怒该处的鬼神,导致在建造期间时常发生意外。把活人葬在工地上,相当于对鬼神献祭,类似于用活人生祭河神、山神。” 岳慎远微微蹙眉道:“草菅人命。荒谬。” 洛九衣看向他,解释道:“秦朝修建万里长城时,秦朝官吏便是将修建长城的工人活埋在长城下献祭。‘君独不见长城下,死人骸骨相撑柱。’在五胡乱华的血腥时代,夏武烈帝也是暴君,为了使城墙坚固,将工匠埋入城墙。” 岳慎远:“始皇帝暴虐无道激怒人民,故有陈涉揭竿而起,最终推翻秦王朝。”说罢便与赵沐秋相视一眼,两人同时想到了表面大仁大义、背后荒淫无度的谭夏桀。 曾元禾补充解释道:“广东军阀陈旭安也十分迷信打生桩,在珠海桥桥墩打桩时,将一对童男童女用酒灌醉,绑在柱子上沉入江底。” 邵程颐忍不住啐了一口:“旁门左道!术界败类!这洞庭山庄里究竟是住的什么衣冠禽兽,不把他打得满地找牙我就不姓邵!” 邵程颐一马当先气势汹汹地走在首位,快步沿着山路冲向了君山岛上的洞庭山庄。 说是山庄,坐落在这小小的君山岛上的不过是清代古宅。坐东南向西北,建于一片开阔的风水宝地,背靠山陵,两边是茂盛的翠竹。整座古宅以砖木架构为主,结构对称严谨,青砖砌筑,青瓦盖顶,青石铺地,浮雕木刻古朴,石雕门梁厚重。宅内两大三小五个长方形天井,明亮开阔。 叫了门无人响应,邵程颐头脑发热啪地一声推门进屋,转了几圈竟不见一个人影子。 邵程颐:“听到声响逃走了?”她用手指轻轻拂过檀木桌面:“没有积灰,有人住在这。” 赵沐秋伸长脖子东张西望:“会不会是躲起来了?” 洛九衣凑到岳慎远耳边耳语两句,岳慎远一个脚尖点地,陡然间身形拔起,左足凌空向前跨一步长臂一勾便上了屋顶横梁,他左右扫了一眼,复又空中盘旋,稳稳落地,真真是身轻如燕,踏雪无痕。如此倏忽来去,一丝气息都没有紊乱,可谓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叫屋子里的众人看呆了。 岳慎远走到洛九衣跟前,开口道:“正梁两端各有一枚古钱,梁上画有官纱,枋柱画有腰带,门槛画有官靴。” 洛九衣点点头:“果然是鲁班传下来的厌胜之术。这些手段可保家宅安宁,名利双收。”
第十六章 剪纸之术 “大头娃娃,簸簸箕箕,你把黑云簸过来……棒槌棒槌,把儿朝下,贴上水缸来祈雨……”老宅四周一片静谧,忽然从院墙外飞来一阵歌声,听起来像是老人的声音。那曲子音调怪异,嗓音嘶哑,唱歌的人嗓子眼里像是堵着一块硬邦邦的东西似的吱嘎吱嘎磨合着,歌声回荡在这古木幽幽的老宅里,十分瘆人。 赵沐秋仿佛一只惊弓之鸟,第一个缩起脑袋躲到了岳慎远的背后,顺便伸出一只手揪住了他的衣襟下摆。 岳慎远则是不动声色地伸出手轻轻搭在洛九衣的后背上,眼神示意长安和邵程颐出门去探个究竟。长安掏出勃朗宁短枪,邵程颐五根手指的指缝间各夹杂一枚铜钱,两人身手矫健,疾速往外奔走,很快就消网失在了大门口。 洛九衣朝窗外看去:“风雨欲来。”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窗外乌云密布,天空阴沉沉的,淅淅沥沥地下起了细雨。 赵沐秋小声道:“你们说的那个会鲁班厌胜术的人为何如此之厉害?还会呼风唤雨?” 洛九衣摇摇头:“并非如此。南方秋天多雨,秋雨绵绵也是常见的。方才我见蜻蜓低飞,鱼儿浮上水面呼吸,这些都是天要下雨的兆头。” 赵沐秋这下子安心了不少,两手叉腰道:“哼!哪里来的邪魔歪道,敢在小王面前装神弄鬼!不给点你厉害瞧瞧,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仡楼!曾师父!” “是!小王爷!”仡楼与曾元禾也行动了起来。 只见苗女仡楼若丹霞般的双唇合拢,中间留一空,“咻咻—”略微尖利刺耳的口哨声响起,她的左手袖口便爬出一串黑色的小虫子。她蹲下身,将左手手心朝下按在地面上,那一串黑虫子淅淅索索地沿着青石四散开来,乍一看至少有二三十只。 洛九衣咽了咽口水,不自觉地将身子往岳慎远身边靠近了一些。赵沐秋虽说也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可每一次都是寒毛直竖,站的离仡楼远远的,他总觉得那些虫子够不上忠心耿耿,连脑子都没长的活物是很容易操控的,万一有一天反水了呢? 曾元禾与仡楼出门后,老宅里的安静持续了一阵子,余下的三人静待着事情的进展。 不一会儿军靴跑在石砖上的踢踏声越来越近,长安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大门口:“少帅!我们的船不见了!船夫被杀,死在了岸边。” “什么?”赵沐秋惊愕失色道,“我们快去瞧瞧!” “走。”洛九衣跟在后面跑,低头垂下眼看了一眼被岳慎远紧紧攥住的手,忍不住微微扬起了嘴角。 他不禁想起少年时在橘子洲头和阿远哥哥在一起的时刻,也总是被牵着手紧紧跟在阿远哥哥的身后,一抬头就是对方线条流畅的下颚、宽阔的肩膀,让他感觉到安心。 几人沿着山路狂奔,没几分钟就到了泊船的岸上,果然船和船夫都不见了踪影。在长安的引导下,几人朝着林子里走,很快就在草丛里、树干上发现了不少鲜红的血迹,一部分血迹已经被刚才下起的细雨冲刷过后往下流去,汇聚到了泥土低洼处。 越往树林深处走,周围越是昏暗。长安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军/用/手电筒,明黄色的一道光扫过去,把路照亮了些许。赵沐秋手里也提着一个煤油灯,匆匆忙忙从老宅里跑出来的时候他还能顺手牵到这么个好东西,也算得上是个机灵鬼了。 秋雨仍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打湿了头发和衣裳。一阵秋雨一阵凉,南方的秋雨带来一丝丝阴冷的湿气,像是要透过薄薄的衣裳钻进人的骨髓里面,从头顶到脚底,把人冻得浑身上下仿佛浸泡在冷水里。 很快就听到了打斗声。 几人靠上前定睛一看,只见短发的邵程颐正和四五个人影交战得如火如荼。那人影十分之怪异,一拳打在胸口他便软趴趴地往后平移数尺,柳叶掌劈上去他便如骨折似的手臂往下垂落耷拉着,伸脚去扫他的下盘他便往地上啪嗒一声躺倒,须臾间又反弹着站立起来。 长安打着手电筒远远照过去,只见那些个怪人脑袋比常人都要大上一圈,个个穿着红袄绿裤,脸上涂了红彤彤的胭脂,笑着的嘴巴咧到耳根处,在这阴沉沉、黑压压的树林里诡异得叫人鸡皮疙瘩掉一地。 “我来帮你!邵姑娘!”长安冲上去,也加入了战局。打了三十个回合下来,长安也发现了不对劲,一边应付怪人一边喊道:“少帅!这些东西伤不了!” 赵沐秋再次噤若寒蝉,躲到了岳慎远的背后,只探出一个湿淋淋的脑袋:“用枪呀!” 洛九衣目力极好,在离他们百步远的一棵大榕树后面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连忙低声告诉身旁的岳慎远。岳慎远狭长的双眼在暗夜里闪着幽幽的冷光,他从洛九衣手里接过三枚铜钱便指尖凝力弹了出去—铎!铎!铎!箭无虚发都打在了对面的矮子身上。 “啊!”一声嘶哑的惨叫响起,邵程颐和长安莫名地看着和他们打斗着的怪人突然之间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断了气一般没有一丝活力。 赵沐秋快步上前,蹲在地上提着煤油灯照亮了一瞧:“啊呀!是纸人!” 洛九衣他们也跟着走近观察,看到五个等人高的纸片大头娃娃东倒西歪躺在地上,这会儿失去加持在纸上的念力之后片刻就被雨水淋得皱巴巴的,看起来反而有点滑稽。 赵沐秋道:“怪不得怎么打都不会受伤,原来是纸做的人,刚才在山庄里听到的什么‘大头娃娃,簸簸箕箕’唱的就是这玩意儿吧?” 大家朝他指的纸人看过去,果然是个手里抄着个簸箕的纸娃娃。 洛九衣:“贼人要逃了!” “哪里跑!”赵沐秋一个迅速起身,用手枪指着刚受伤的矮子,砰的一枪打在了矮子脚上,矮子“啊!”的一声惨叫跪倒在地。 洛九衣不由得对赵沐秋刮目相看:“赵公子枪法挺准的嘛。” 赵沐秋得意道:“那是自然,起码我也是陆军军官学校出来的嘛,跟岳将军还是校友。” 岳慎远顺口提醒他:“我是你师兄。” 赵沐秋脸色黑得如同锅底:“我承认你比我优秀多了行了吧?慎远师兄。” 洛九衣刚想问他不是年长岳慎远两岁么,怎么反而成师弟了,赵沐秋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慌忙喊着众人去围堵被重伤的矮子。在煤油灯以及军/用/手电筒的集体光照下,一个满脸褶皱、穿着对襟黑袄的老阿婆跪坐在地上,呜呼哀哉地喊着饶命啊饶命啊。 岳慎远厉声斥问:“你的同党在哪里?说!” 赵沐秋这才想起了仡楼和曾元禾,紧跟着讯问:“对!肯定有同党使了调虎离山之计引走了仡楼她们!快说!你的同谋去了何处?不说就杀了你!” 老阿婆斜眼瞄了赵沐秋一眼,似乎在判断对方具不具备威慑力,她乌黑的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轻咳了声沙哑着开口:“可能……回了山庄里去……山庄里有地道……” 赵沐秋:“原来如此!咱们回山庄去找找看!” 岳慎远突然上前一步,将手伸到那矮婆子耳根处,轻轻捻了两下后呲拉一下竟撕下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年轻平凡的面孔来,谁都没想到,这阿婆居然是个男人! 赵沐秋惊叫道:“啊!这家伙不是西北边防军那个啥狗屁师长的跟班嘛!” 岳慎远掏出短匕首刀尖抵在那人喉口喝道:“说!谁派你来的!” 那矮子冷汗直流,眼皮子跳得厉害:“饶命啊岳将军!我就是个跑腿的,别杀我!” 赵沐秋跳起来指着他鼻子喊道:“我想起来了!你是陕南岐山的剪纸术传人姜临潼!是个侏儒!仗着自己个子小,常年装扮成老妪在外面诓骗人!” 剪纸最早起源于南北朝时期,大多取材自喜庆节令、五谷丰登、民间戏曲故事、儿童、动物等,饶富情趣,装饰美观。剪纸艺术内涵丰富,寓意深刻。然而在古丝绸之路、陕西关中西部的岐山,剪纸除了成为一种镂空的艺术,还融合了楚国巫术,能在红红绿绿的剪纸作品内用咒语注入念力,天赋卓绝的剪纸术传人能任意操控纸人替人做事,像活人一般行走、搬运物体尸体甚至执行更复杂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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