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衣一愣,答道:“人之相识,贵在相知;人之相知,贵在知心。人与人的相遇,靠的是缘分。心与心的认同,靠的是真诚。” 赵沐秋哈哈一笑道:“你知道吗?小王我信奉的向来是‘世人结交须黄金,黄金不多交不深’这一点,听你这么一说怎么有点无地自容了……” 洛九衣也笑了:“我也知这一句‘酒肉兄弟千个有,落难之中无一人’。” 赵沐秋看着他如画的眉眼,笑得开心:“哈哈,你也知道吧,我说呢,你也不是涉世未深的少年人了,多少也懂得人心隔肚皮。所以咯,就算你再怎么看我顺眼,说话还是保留三分的好,万一有一日被人坑了可就没地方哭了。” 洛九衣低头一笑,浅浅的笑意带着微风拂过琴弦、落花浮在水上一般的温柔。 赵沐秋忍下伸出手去抚摸他细长睫毛的冲动,转头看着不远处升起的袅袅炊烟,转移话题:“我们迷路有一段时间了吧,怎么还没人来找我们?人家村民都开始做饭了。” 洛九衣站起身来,掸了掸长衫上的浮尘道:“莫担心,跟着我走,我带你出去。” 赵沐秋眼睛一亮,像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第十九章 情深不寿霍四爺番外篇 岳慎远的恩师乃晚清时期的东宫少保,疆臣之首岳胤祥总督的第一保镖—霍念臣,人称“霍四爷”。霍四爷生于长沙武林世家霍武门,自幼年起即习练各种软硬功夫,翻筋斗、走软锁等无所不习,内外家、南北派无所不通。十二岁云游他乡遇奇人传授,并开始闯荡江湖,遍访名师高士,技艺始得大成。 霍念臣尚且还在娘胎里的时候,霍家已经给他安排了门当户对的娃娃亲。指了世代与霍家交好的夏家嫡女为未婚妻。 夏家祠堂里面挂着一副对联: 祖孙父子,兄弟叔侄,四世翰苑蝉联,犹有舅甥翁婿。 子午卯酉,辰戌丑未,八榜科名鼎盛,又逢己亥寅申。 上联讲述的是清朝康熙年间,夏家祖上夏鹤鸣考中进士,进入翰林院成为大学士,此后他的儿子、孙子、重孙等七人相继中进士、入翰林,被人们誉为“夏家一门八进士”。连夏鹤鸣的外甥也全部考中进士、入翰林院。下联是夏家八进士考取功名的年份。 霍家在南方声名显赫,匡扶正义,受百姓爱戴,祖上出过彪骑将军。联姻夏家,恰好一文一武互补。 待到夏家小姐夏偃月长到二八豆蔻年华,夏家早早筹备好了良田百亩、十里红妆,只可惜夏偃月自小体弱多病,婚前大病一场卧床不起,霍夏两家只能将婚期一拖再拖。 霍念臣早早在江湖上闯出名堂,名声鹊起,因其性格孤僻,难免结了一些仇家。仇家在坊间造谣生事,说霍念臣杀人不眨眼,心狠手辣。 夏偃月形容枯槁、憔悴不堪,大夫说余命不多还是筹备丧事吧。夏家不愿得罪“杀人不眨眼”的霍念臣,最后关头只能选择李代桃僵,找了夏偃月的双胞胎弟弟夏胧月假扮姐姐,穿上绯红嫁衣,同霍念臣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洞房花烛夜,醉得双颊泛红的霍念臣掀起新娘的凤凰锦红盖头,只见新婚的妻子凤冠霞帔,斜插鎏金雕花玉簪,眉间一点朱砂,黛眉轻染,唇上轻点,两颊微微扫过胭脂,白里透红,浅琉璃色的眸子带着娇羞迎着他炽热的目光看过来,看得他呼吸一窒失了魂魄。 霍念臣一口饮尽金杯中的合卺酒,一把就扑上去将人压在了赤金鸳鸯被上。他用上了功夫三两下就撕裂了繁琐的嫁衣和胭脂红的抹胸,拂上了新娘的纤纤细腰。他亲吻地十分用力,恨不得把对方立刻拆吃入腹,吃的一根骨头都不剩。 霍念臣从小到大沉迷武学,不贪恋女色,成年后也不懂风月,加上本就醉得厉害,根本没察觉妻子是男儿身。他覆在夏胧月身上只顾着冲刺耕耘,将夏胧月翻来覆去地折腾,很快逼得夏胧月哭着求饶。霍念臣体力好得惊人,欲/火焚身,只能亲吻夏胧月粉/嫩的嘴唇安慰他:“娘子,再忍忍,月儿,我的好月儿……” 夏胧月忍着忍着,便忍了一整夜,到后来竟是体力不支晕了过去。霍念臣抱着他小睡了片刻,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爬起来给他搬来浴桶想给他洗澡。 扑通一声夏胧月赤/裸的身子沉入热水中,昏睡中的他头也闷进了水下,口鼻中进了水他难受得咳醒了过来,睁眼便瞧见对面站着的新郎霍念臣脸黑得像锅底,眼神凌厉狰狞。 夏胧月忍着浑身的疼痛爬出浴桶,赤着身子双膝跪下跪在他面前,哽咽道:“我是夏偃月的弟弟夏胧月,我们是龙凤胎,长得一摸一样。我姐姐病入膏肓,马上就要睡进棺材了,爹娘不敢悔婚,只好让我李代桃僵,假扮姐姐嫁给你。我知道,再怎么求你你都不肯原谅我们,我愿一人承担一切罪过,求你不要恨我姐姐,恨我爹娘。” 霍念臣看着他梨花带雨的样子,将他全身青紫的伤痕看在眼里,知道是自己力气太大,又不懂得分寸,恐怕他的下-身也被弄伤了,双腿软得无法合拢。 霍念臣又是气愤又是心痛如绞,咬牙切齿道:“我平生最恨别人欺骗,不过你放心,我也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大奸大恶之人,不会大开杀戒。但,你们夏家人莫要再出现在我眼前,否则休要怪我无情!” 说罢他就把一纸休书扔到夏胧月面前,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夏胧月一人被留在花瓣撒了一地的新房里,形影单只,看着休书哭得肝肠寸断,几乎背过气去。 那一日霍念臣关掉武馆,解散掉两百弟子,打发了家中奴仆,背着行囊离开了长沙城。这一离去就是二十多年。再一次回来,便是带了十二岁的岳慎远。 春去秋来,花谢花开。 霍念臣性格怪癖,不喜喧嚣,故而隐居深山大川,综其所学,对各种门派武术进行潜心研究,并独辟蹊径,熔合各派精纯之长于一炉,始创独特武术拳法,并自命名为归一门。他挟此归一绝技闯荡江湖,不断对归一门拳法套路进行完善,使其功夫已臻出神入化。江湖人称他为“霍四爷”。据传霍四爷能踩水而行,如履平地,一夜之间常飞步往返于湘川大山之间,可谓登峰造极。 霍四爷隐居在秦岭老君山的西边山峪。这是一条美丽并且神奇的山峪。它自然熨贴、清静幽深。峪两边山峰险峻,奇石崚嶒。峪道中流水湍急,草木丰茂。因道教始祖太上老君在老君山修炼成仙,这里的山峪被命名为仙峪,数千年来一直弥漫着神秘的色彩。平时除了药农樵夫偶尔攀峰越涧,凡夫俗子甚少涉足此地。 这一日霍四爷练完拳法腿法,赤膊站在瀑布前的深潭里,瀑布兜头淋下,冲刷着他隆起的结实肌肉、宽阔的肩膀、紧实的腹肌。山中无岁月,他记不清自己已经在深山里住了几年几个月了。也许是三年五载,也许更久。 一阵哒哒的马蹄声惊起了林子的一排云雀,正向着深潭这边靠近。霍四爷运起真气,浑身气息高涨,准备给乱闯的不速之客一记迎头痛击。 “停下!快停下!救命啊!救命啊!”原来不是仇家,而是误闯仙峪的一个年轻人。 霍四爷从深潭飞身而起,几个凌空踏步便近身到疯马前面,伸手拎起马背上年轻人的后领,顺便一拳打在马脖子上,一下子就把疯马打晕了过去,嘭的一声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年轻人落地后一脸惨白,额头都是冷汗,脚软得要跌下去,他单手扶住那人,许久不开口说话导致嗓音有些嘶哑:“喂,你没事吧?” 那人一惊,猛一抬头迎上他的视线。霍四爷瞳孔紧缩,心脏狂跳—是他!夏胧月! 夏胧月顷刻之间脱了力顺势跌在霍四爷的怀里,他眉眼弯弯笑得柔情似水:“终于……终于找到你了……霍郎……” 霍四爷心跳漏了一拍,双手松开就想逃走,只是一脱手那手无缚鸡之力又风尘仆仆的书生便晕倒在了地上。霍四爷急忙上前扶起夏胧月,将他打横抱起连跑带飞奔向自己的木屋。进屋后又是烧水又是喂药忙个不停。 当天夜里夏胧月悠悠醒转,一双美目盈满了皎洁的月光,直盯着霍四爷看。 霍四爷干咳一声,侧过身去,干巴巴地说道:“你来干什么?我说过我不想见夏家人。” 夏胧月眼神一黯,低头搅着手指道:“我不是夏家人,我把休书烧了,我嫁给你,就是你霍家人了。我们拜过天地,喝过交杯酒,还……还圆过房,是名副其实的夫妻。” 霍四爷耳根子一红,顿了顿不知说什么好,他确实没想过这个让他动了凡心、失了魂魄的美丽男妻居然会千里迢迢来找他。 夏胧月拂了拂划破的衣袖,又开口道:“在你走了之后,我姐马上就离世了,为了安慰悲痛欲绝的爹娘,我只好留在他们身边陪他们,没能出来找你。前几年我留了信偷偷跑出来几次,每次都被爹娘抓了回去。好不容易求得他们同意,我打点好一切,翻山越岭走了好多地方,四处打听你的行踪,找了你三年多,才找到了你。感谢老天爷让我重新找到了你。” 霍四爷有些动容,他知道夏胧月只是一个娇弱的富家公子,叫他长途跋涉四处奔波就好像是要了他的命一样,可他却来了,不顾一切地找来了。 夏胧月脸微微起红潮,低声道:“其实……其实我早就……” 霍四爷忽然想到了外面那些仇家,他们就像一堆臭虫蚁鼠,甩也甩不掉。于是皱眉打断他的话:“你走吧。这里的生活太苦,不适合你这样的矜贵公子。” 说罢便转身离开,顺手将屋门也关上了。他刚走出去没几步,身后突然传来夏胧月尖着嗓子的高声叫喊:“我不走!我喜欢你!我要陪你一生一世!” 霍四爷一个趔趄差点被自己的脚给绊倒,他掏了掏耳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就在他走了快五十步的时候,他极好的耳力又帮他听到了夏胧月的呜咽声。 夏胧月哭得稀里哗啦的,句子不成句子,一会儿说“我从小就喜欢你,听到可以代替姐姐嫁给你我高兴得一夜没睡,差点儿上房揭瓦去……”一会儿又说“我和姐姐是龙凤胎,凭什么姐姐就能和你指腹为婚,我不可以!是我投错了胎,不该生为男儿……”最后还是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霍四爷被他哭得心都乱了。伫立在木屋子的不远处一动不动。他在外面站着吹了一夜冷风。 第二日霍四爷给夏胧月公子端来了热水给他洗漱,端来了粗茶淡饭,却没有一句话。他心里想着,这儿穷乡僻壤的,多待几日 你都待不下去,不赶你走你自己会走。 夏胧月却没有走。他客居在霍四爷自己造的这栋小木屋里,也没什么事,偶尔吟诗,偶尔吹笛,偶尔画画,偶尔看风景。一个月过去了,人却是越来越清瘦。他没说任何一句抱怨的话,反而像是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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