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神山的山脉与地形都特殊,十座山峰伫立,山顶高耸入云,九座围绕一座,每座山只有山脚相连,往上则好似十座孤峰,栾青词先一步到,他本可以御剑进入,但如祛尘之前得到的消息,石神山被无形结界笼罩不说,内里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俯瞰时也只能隐约瞧见些许地势。 十座山峰,最中间的那座已然坍塌,仿佛被硬生生削掉一半。这十座山彼此相连,气也流通,栾青词仔细看周围山脉水流的走势,发现石神山原本虽说算不得什么藏风聚气的宝地,但也绝不是大凶之地。可眼下看来,结界外的气混乱不堪,灵气溃散不说,甚至还夹杂着不祥的煞气,必然是要见血的。 ——难怪石神山那个村子死了人。 随后赶来的谢庭兰诧异道:“好家伙,这什么鬼地方,十绝凶坟都没这凶吧。” 其余弟子也都从未见过这场面,纷纷低声惊呼。 “山势古怪。”玉奚生负手慢悠悠地靠近,饶有兴致地瞧着地形,神色却渐渐变了。 “这绝非疫症。”栾青词罕见地露出凝重神情,刻意与玉奚生保持了距离,但瞧见他神色有异,踌躇片刻后,还是问道:“你看出什么了?” 玉奚生摇了摇头,又对山势扬下巴,“觉着有些眼熟,这山势怪得很,九山环绕,中有立柱,吸纳灵气入内,小鸾,你仔细瞧瞧,这山势可是像极了一座大阵。凝灵之地,指不定养出什么东西。” 栾青词被一语惊醒,再瞧这山势,此刻气流混乱不堪,但若是中间那座无损,这十座山同气连枝,周遭灵气入而不出,当真像被布下的大阵,没有后世的那些符文法宝,而是纯粹借地势形成的天然大阵。 师徒两个此刻倒是颇为默契,三言两语,彼此心中就都有数了。 但谢庭兰听得云里雾里,连忙问道:“这山势是阵法?可谁能布下这么大个阵啊?” “也有可能是天生地造的宝地。”栾青词若有所思,“可这结界必是人为,想要进山,得先破了它。” 眼下日暮西山,加上一路风雪,天色昏暗,不是进山的好时机。 “你们在外等。”玉奚生看向跟随来的弟子们,“我瞧着这阵法怪异,怕是会养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小鸾,你随为师进去瞧瞧。” 栾青词“嗯”了一声,并无异议。 “诶,等等!”谢庭兰委屈巴巴,“那我呢。师尊,我也不能进去啊?” 玉奚生对这个弟子还有些印象,但他此刻不如往昔,懒得应付这些人,一时间便有些犹豫,刚想拒绝,栾青词便先一步道:“师弟修为尚可,一同去见见也好。” “……行。” 玉奚生只能点头。 谢庭兰当即眉飞色舞,“多谢师兄!” 当日三重雪宫离了玉奚生,就被九幽谷和几个世家逼到那般地步,可偌大一个宫门,总不能指望一个人,栾青词知道自己这个师弟,虽是人族,但天赋人品都是上等,石神山虽凶险,但随他们两个走一遭也未尝不可。 如此定下后,栾青词自然而然地站到前面去,十分熟稔。 从前师尊没少带着他历练,每次都是他先出手,背后会交给师尊,哪怕偶尔犯错,也有师尊兜底,即便孤身多年,但还是下意识站上前。 有些习惯早已刻在骨子里,难以磨灭。 栾青词周遭浮起一团团青金色火焰,都是修行之人,自然不畏严寒,但这火一出来,莫说寒气,离得近的谢庭兰只觉得要被烤熟了,悄悄往旁边躲了躲。 玉奚生神色微动,站得稳当,“这结界不简单。” “里面的东西更不简单。”栾青词眯眸,眉宇间的傲气自然而然地显露,沉声道:“不见得能破,但撕道口子无妨,你们见机行事。” 言罢,火焰倏尔连成一片,随着栾青词心念一动,熊熊燃烧着撞在结界之上,只是在烈火与结界接触的刹那,栾青词并没有感觉到抵抗,那结界反倒自行开了一道口子,颇有一股子不怀好意的架势,与此同时混浊的灰雾缓缓蔓延而出。 “进去!” 栾青词厉声喝道,自己先钻进裂隙,谢庭兰紧随其后,殿后的玉奚生掌心运起纯白的灵气,狠狠撞向飘出的灰雾,那灰雾接触到青金色火焰与纯白无暇的灵气时,滋啦散了个彻底。 配合自然且默契,三人进了结界后,那结界也自行恢复原状,仿佛适才就是故意放他们进山。 山道上都是枯树杂草,混浊的灰雾弥漫,只能瞧出虚影,而那灰雾之中竟是极其怪异的凶煞之气。 若是心智不坚之人,只怕才一进来就要心境大乱。 “小心点。”玉奚生轻声嘱咐了一句,对栾青词说的,甚至有意无意的将他护在身后。 谢庭兰眼观鼻鼻观心,没吱声,拎着自己的罗刹月跟在栾青词身边。 玉奚生和栾青词都收了武器,他们的武器都是自身凝炼出的灵器,但二人最擅长的仍是术法。 “先向北走,去中间那座山。” 栾青词从玉奚生身后走出来,眺望中间那座被削掉一半的山,轻声说:“问题多半出在那。” 玉奚生“嗯”地应了一声。 二人都很默契地不提方才的配合,但栾青词仍习惯性地走在前面,这山坳中灰雾弥漫,灵气稀薄,俨然阵法已经被破。 谢庭兰还没见过这样浓厚的煞气,仿佛已经要凝成实质,不由得低声说:“不是说这地方吸纳灵气吗,也不是个大凶之地,怎么这么个鬼样子?” “方才只是推测。”玉奚生语气慢悠悠的,也不见慌乱,“所以小鸾才说要进山来查,依眼前所见,我瞧这地方养不出什么灵物,中柱坍塌,阵法被毁,还闹出了人命,恐怕这聚灵之地另有所用。” 谢庭兰虚心求教:“所以?” “镇压。”栾青词接过话去,罕见地耐心解释:“聚灵地被破,此地煞气绝非一日能聚,想来这大阵正是为了镇压什么,如今阵破,那东西出来了。” “哦哦哦对。”谢庭兰点点头,随即蓦地一顿,愕然道:“……所以就是说,这地方现在有个了不得的凶物??” 玉奚生回头一笑,“不错。” 谢庭兰:“……哦。” 师尊和师兄淡定如初,谢庭兰也莫名其妙有了底气,根本不慌!
第007章 .守阵 栾青词修习过许多阵图,阵图多是五行八卦演变而来,但都是万变不离其宗,有人能从复杂阵法中寻到生门,但一个简单的阵法却能将人困死,这石神山就是如此,看似简单,但处处精妙。 “这阵法在这儿时日不短。”玉奚生显然也已发现,“十座山,如此布局,又在此地,就是一座大阵,今时仙门,无人能及。” 栾青词沉默,若真是有人故意为之,那又是何人能搬山做阵? 他望着前面灰雾弥漫杂草丛生的路,眼中凝重。 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三人还没从山路出去,反倒先走到了一个村口,路口立着老旧的石碑,石碑布满灰尘,但周围没有杂草,上头是笔画简单犹如符号的古文。 “酉氏村。” 谢庭兰读出石碑上的字,他们都要修习古时流传的术法,对这种文字整个仙门都无人能及三重雪宫,念完之后,谢庭兰疑惑道:“这姓氏不多见啊,还有这石神山,方圆几里都是荒地,就这么一个小村子,太奇怪了。” 玉奚生瞧了栾青词一眼,但栾青词始终神情淡淡,也不曾对视,只是独自踏上进村的那条小径。 玉奚生也就跟了上去。 谢庭兰欲言又止,他刚拜入师门不久,师兄就自请离宫,也就近半年栾青词留在宫中,他才接触到这位不怎么好相处的师兄,对他了解极少,但有一点很清楚——能动手绝不拖沓。 所以出声提醒也没什么用,只好默默地一同跟了上去。 没走多久,便在路边发现一具尸骸,血肉全无,只剩森然白骨,但衣衫却是完整的,没有腐坏,白骨之上是一道道诡谲的黑色纹路,像是某种邪恶禁术留下的痕迹。但骸骨的姿势一只手伸出,一条腿屈起,好似在向前攀爬,在他临死之前,还在竭力地往前爬。 最后就以这副姿态,彻底成了一具骨骸。 谢庭兰忍不住低声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把人变成这副样子?妖吃人都啃得没这干净吧。” 栾青词抿了抿唇,仍旧没作声,接着往前走。 小路不长,有不少这样的尸骸,直到进了村子,许多院子里都停着棺木,整个村子死气沉沉,蒙了一层的灰,看来已有数日没人活动过,不难猜出这座村子经历过怎样惨绝人寰的一段时间。 “他们不是一起死的,否则不会有人准备棺木。”栾青词尚且算是淡然,只是也忍不住皱了皱眉,“他们没想过离开村子,连路上那些都是在将死之际才想要挣扎离开。” 所以一定有什么原因,让他们在那种绝望的时候也要守着村子。 “这里离最中心的那座山很近了。”玉奚生望向远处。 中心坍塌的山峰比其他矮了半截,隐隐约约在灰雾中露出虚影。 但栾青词沉默片刻后,却说道:“这村子有古怪,我想要看看。” 玉奚生无有不应,立刻说:“找找祠堂吧,若真有什么信息,应当都会在祠堂里。” 谢庭兰也跟着点头,伸手挠了挠脖子。 三人并未分头,这小村子不大,不到半个时辰,就能从村南走到村北,而祠堂就在最北边,也是最靠近中心那座山的位置。 祠堂也简陋,但院子里摆着一尊两人高的黄铜鼎,雕刻精细,都是山川湖海,景象波澜壮阔,与简陋的酉氏祠堂格格不入。 远远栾青词就嗅着了腐臭,一进院子更被熏得拧眉,谢庭兰更是忍不住说:“这什么味儿啊这是,祠堂放什么了?” 玉奚生飞身掠上,站在鼎沿往里一瞧,黄铜鼎里都是乌黑的血迹,还有几具已经腐烂的动物尸体,凌乱地堆积在一起。 玉奚生嫌恶地转身飘然而下,结果栾青词和谢庭兰都已经躲远了,只好追过去说,“是祭祀,传闻古时有神族,人族以血肉祭祀,以祈神族护佑,这祭祀的传说太久远,自各仙门镇守一方,便无人再用,想不到竟在这儿见到了。” 说完,又瞧皱着眉的栾青词,笑说:“受不住就出去吧,我来找。” 栾青词自小毛病多,就如他那骄傲的性子一般与生俱来,挑嘴,爱干净,学会的第一个术法便是净尘咒。 “不必。”栾青词忍得艰难,但还是不露分毫,镇定自若地往祠堂走去,一脚踹开了布满灰尘的门。 随后猛地闪开,躲避扑面而来的灰尘,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可见没少这么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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