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钰只是个没定下来的少主,孟氏自然还有其他人等着这个位子,如他这般的私生子可不少,牺牲一个孟钰,得到路氏家主的承诺,自然不亏。 路松连连应是:“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栾青词冷眼瞧着,未在开口,本以为事情尘埃落定,熟料变故徒生,被玉奚生困住的妖魂不知为何忽然开始剧烈挣扎起来,竟然生生冲破了那层封印,众人反应不及,周围景象刹那被扭曲更替。 连栾青词都没反应过来,等周围再清晰时,他才发现自己好似还站在原地,仍是夜色下的皖湖岸边,甚至周围的人都没变。 可是方才的一刹,他分明感觉到妖气波动。 路松也有些惊慌地问道:“发生了何事?那邪祟逃了?” “这里是虚境。”栾青词微微皱眉,已然分辨出这里的不同,哪怕皖湖如旧,但周围的树木叶子有些枯黄,不像是初春,倒像是秋日,当即轻声道,“她想用虚境拖住我们?” 众人一时间慌了神,尤其是刚从虚境中逃出来的人。 “那就破了它。”赵玉竹当即拔出剑来,不见怯意。 栾青词瞧向玉奚生,问道:“师尊,那妖魂可还有一战之力?” 玉奚生满面阴云,神情阴沉得可怕,深深看了一眼栾青词,才冷声说:“离魂飞魄散只有一步之遥。” 栾青词被他这一眼看得头皮发麻,直觉心魔似乎生了大气,但又不知为何,便蹙眉问道:“她的魂力应当不……” 话音未落,他忽然顿住,眼神望向不远处。 有人正从夜色中走向皖湖,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个面貌俊朗的男人,他怀里抱着一个纤瘦女子,月色下容貌艳如桃李,像是睡着了。 “那是……”路松瞳孔骤然一缩,他看见那人腰间的佩剑,哪怕剑鞘不同,但还是一眼就认得出,那是沧琰。 “他也是虚境的一部分。”栾青词冷静道。 他也认出了沧琰,还有那个女子……那容貌,与妖魂一模一样,她就是皖湖下镇压的妖魂本体。 “这该不会是……”谢庭兰犹豫道,“那个路远家主吧?” 他们这群人这一次在虚境之中,好似只是个旁观者,虚境中的路远看不见他们,抱着怀中的女子快步到皖湖旁,皖湖下忽然传来一声难辨男女的低沉声音,像是在刻意隐藏自己原本的声音。 “你来了。” 路远“嗯”了一声,随后说道:“我把她带来了。” 湖中的声音嗤笑一声,像是觉得有趣,慢悠悠地问道:“当真舍得?她可是对你一片痴心啊。” 路远冷静到近乎残酷,平淡道:“棋子而已,弈棋之人不会对棋子动情,你说要活的,她还没死,接下来要怎么做?” “下湖吧。”那声音说。 路远抱着那女子走入湖中,在湖面归位平静后,虚境之中仿佛倏尔凝固,连风都跟着静止。 栾青词若有所思,“是她想让我们看的,看来是路远将她封印在湖底的。” 谢庭兰有点受不了,瞥向路松,“你们族志上有点问题啊,你们路远家主降伏的水妖,该不会就是方才他抱着的那个吧?” 路松嘴角微抽,尴尬道:“这……” “不错,是我。”带着点清冷的女子声音忽然响起。 湖面之上有红裙女子静静而立,一双湖蓝色的眸子无悲无喜,妖冶容貌也显得有些清冷,此刻的她形貌虚幻,但额心已经没了那道狰狞无比的剑伤。 “吾乃绡香城狐族有苏一脉,有苏婵。” 有苏婵此刻显然已经有了神志,不再是之前那副癫狂扭曲的模样,分明是狐妖,却反倒透着圣洁意味。 绡香城距离玄都极远,是狐族的地盘,被外人冠以销金窟的名,连栾青词都只是有所耳闻,只听说当年有苏氏狐族的确有一位活了许久的狐妖,至少也有千年,不过已然过世二十余年,至于如今掌权的是谁,栾青词便不知了。 “还需得多谢你。”有苏婵看向玉奚生,哪怕是道谢也没什么表情,“若非是你,我恐怕还被那东西所控制。” 玉奚生冷冷道:“不必,我本想杀你。” “也算为民除害吧。”有苏婵倒是看得开,神情多了几分讥诮,瞧向路松,“路氏的血脉,擦也得多谢你,拔出了那把剑,才让我重见天日,虽说是被控制犯下的杀业,可你路氏亏欠于我,死的这些人,便权当是替路远那个卑鄙小人还债吧。” 路松脸色复杂,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他们先祖说自己降伏水妖造福百姓,结果真正封印在湖底的是个狐妖,片刻后,路松还是忍不住辩驳:“那湖底的确是有……” “水妖是吗?”有苏婵冷笑,“那才不是什么水妖,它……已经在这里很久了,路远自知在西陵郡路氏难以出头,诓骗我与他远走,在禹城落脚后,却将我的妖魂封印在皖湖下,我一直都是醒着的,他需要一个活着的我,生生地钉死在阵中。” 栾青词蹙眉问道:“为何?还有那在湖中说话的,又是何人?你知道湖底那东西是什么?” 有苏婵沉默下来,随即慢吞吞地说:“我也不知,或许是用我的妖魂镇压那被称作水妖的东西吧,那时禹城近乎是空城,来往游人也会死在皖湖下,湖底下的东西活了很久很久,我……也有一点关于他的记忆,他应当生活在几千年前,似乎叫做……蜃。至于与路远合谋之人,我也不知那是谁。” 栾青词更在意那个叫蜃的东西,暗自忖量着,用有苏婵的妖魂去镇压那东西?所以有苏婵也是阵法的一部分? “我这道妖魂苟延残喘太久,也是时候该消散了。”有苏婵冷冷盯着路氏的人,“临死前给你们这些后辈瞧瞧,路远是个何等心狠手辣的伪君子,人族啊,总是口中仁义道德,真是虚伪。” 说罢,这虚境便开始渐渐散去,路松等人的身影也渐渐消失,有苏婵仿佛只是为了揭露一下路远的行径,但栾青词和玉奚生却被留在了虚境里。 有苏婵瞧着栾青词,说:“你将那东西收起来了?” 栾青词颔首。 “真是有本事。”有苏婵叹气,“那珠子渐渐侵蚀我的神志,那东西的记忆也渐渐占据我的思想,从它的记忆中……我知道了一些事情。比如,你身上古凤血脉的味道。” 栾青词微微眯眸,却见有苏婵又若有所思地看着玉奚生。 “你,很奇怪,你是什么?”有苏婵问。 玉奚生垂着眼,兴致缺缺似的,吐出两个字:“心魔。” 栾青词也不知玉奚生在闹什么性子,甚至觉得他这两个字说得都有些自嘲。 “不对。”有苏婵摇了摇头,“你的味道很奇怪,在它的记忆中……似乎有过,我不太记得,罢了。我的时间不多,不知如今外面……是何时了?” 她快要消失了。 栾青词答道:“……按照你被封印的时间来算,已经是六百年后了。” “六百年了啊。”有苏婵有些怔愣。 六百年,哪怕是妖族也会因迟暮老去而亡,沧海桑田于被封印的她而言,恐怕只是一念之间。 有苏婵面对死亡也并不坦然,她怔怔须臾,才轻声说:“我只有一点它的记忆,它生前应当极其擅长幻术,哪怕他能够破开这幻术。”有苏婵看了一眼玉奚生,而后郑重嘱咐栾青词,“也要小心,或者……将之毁去吧,此物不详。” 栾青词有些意外,有苏婵将他们留下,竟然只是想说这个。 “我明白。”栾青词还是应下了,又忍不住问:“你不想报仇?” “路远只是凡人,六百年,足够他化成灰了,至于另一个…连他是谁我都不知。”有苏婵有些怅然道,望着逐渐崩塌的虚境,神色复杂,“何况…我没时间了。” “是我识人不清,落得如此下场,既然不能亲手报仇,又何苦牵连旁人入局,罢了,罢了。” 美艳的狐妖站在皖湖的水面上,虚境在渐渐消失,这一方天地在崩塌,她就与虚境一同湮灭。
第026章 .诉情 妖狐魂魄随虚境一同散去,皖湖之乱就此平息,此事虽因路氏而起,但路松一副愧疚难当之态,又是赔罪又是自责,将悔不当初四字演得淋漓尽致,何况那狐妖也说过,牺牲她或许是为了镇压水中的妖孽,又许了此番前来的世家诸多好处,此事便算作了结。 众人其乐融融,皆道路远家主大义为先,牺牲一人而保全一城,也不算罪大恶极。 栾青词自始至终冷眼旁观,他从来不屑于这些表面功夫,玉奚生就更不会搭理路松,一张脸冷得如池子里凛冬三尺冰,连自家弟子都不敢近他身。 怀素仙尊周遭五丈内,只有一个栾青词。 路松硬着头皮满脸笑地走来时,栾青词直接转身向皖湖走过去,没走两步就被玉奚生拉住。 “你想干什么?”玉奚生脸色不善。 栾青词淡声,“我去将她的尸骨带回来。” 玉奚生没松手,眼神冷得很,注视着栾青词的眼神沉郁一片。 “让谢庭兰去吧。”玉奚生开口时的语气已然轻柔,但神色未变,手上的力道也分毫未松,“为师有事想与你说。” 栾青词不知心魔今日是怎么了,但敏锐地感觉到还是不惹他为妙,于是沉默须臾,转头对谢庭兰说,“狐妖的尸体在皖湖下的暗道中,湖下阵法已破,你带人将她的尸骸收殓。” 谢庭兰原就古道热肠,适才见狐妖之死心中也有怜悯,于是点头应下:“好,我这就去找。” 大抵是栾青词的表现得太过顺从,玉奚生的脸色好了一些,但也不曾理会旁人,径自拉着栾青词离开。 路松神情复杂,他开罪不起三重雪宫,一个栾青词就险些让路氏灭门了,犹豫过后,凑到谢庭兰身前去,赔笑道:“……谢小友。” 谢庭兰正准备下湖,闻声便笑道:“路家主啊,有事?” 路松见他颇好说话,便笑说:“此番是我路家的不是,烦劳小友师门走这一遭……” “客套话就不必多说了,路家主。”谢庭兰笑眯眯地打断他,“我呢,也没什么时间听,我师尊刚说了让我将狐妖的尸身带回来,至于路家的事,我们管不着,劳烦让一让——” 说着就绕开了路松。 路远那副六亲不认的冷酷模样,谢庭兰看了就隔应,这些人还将他说得那么大义凛然,你路家要在禹城降伏邪祟来立足,凭什么叫旁人牺牲性命? 慷他人之慨还能说得正气十足,分明就是一群道貌岸然之辈。 . 玉奚生带着栾青词回了客栈,一路无话,进门后玉奚生抬手一挥,便将房间罩在结界内。 “到底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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