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是玉奚生,他疼惜栾青词,于是一退再退,允他屡次的回绝,心魔可以等,等他心甘情愿。 可今日,玉奚生明白他等不到栾青词回头。 谢庭兰没听见栾青词的低语,只瞧见师尊顷刻间如雕塑般僵在原地,本不愿打扰,却蓦地发现湖面下有大片阴影出现,面色骤然一变,“师尊!湖底下有东西上来了!” 上画舫的人都横七竖八地被玉奚生敲晕了,孟钰之辈则已然陷在这虚境之中,再出不去。这虚境是假,并非幻境,而是原就不存于世之处,凡是被欲求引诱之人,便会彻底融入虚境之中,回不到真。 栾青词也不知看见了什么,竭力地挣扎着要逃脱,玉奚生岿然不动,单手将人禁锢在怀,另手虚虚一握,白玉似的雪浮云便蓦然出现。 无数亡魂冲出湖面,铺天盖地一般,都是死在这虚境之中的人所化,直直地冲着画舫上扑来,阴气顷刻浓郁,伴随冷风呼啸,画舫上的繁华却丝毫未变,玉奚生眉眼如霜,手中长剑轻飘飘斩下。 刹那玉色剑光大盛,杀意凌厉,似斩苍穹,一剑斩去诸多亡魂,周围便被肃清了一圈,但很快便有更多的涌来,玉奚生察觉到湖底下有一道气息比这些亡魂要强横得多的东西,与他而言也有几分棘手。 但也仅限于此了。 “灵体,妖气。”玉奚生呢喃,“是妖魂。” 谢庭兰也感受到了那堪称恐怖的气息,罗刹月已然出鞘,随着凶悍妖气蔓延,画舫之上也终于出现了些许变化,无论是唯一那个会说话的女人,还是乐师舞姬,都缓缓抬起头,脸上凝固似的笑格外诡异,他们突然同时幽幽出声:“几位客人,怎还不去享受世间极乐啊?” 谢庭兰被他们笑得瘆得慌,一刀斩去几个亡魂后高声道:“师尊!那东西要上岸了!” “嗯。”玉奚生淡淡道,柔和泛着白光的灵气从他身上渐渐溢出,与先前的冷冽杀伐不同,灵流如流星般交织勾勒出玄妙符文,又将之渐渐连成一副阵图,不消片刻,画舫便被囊括其中。 玉奚生站在阵图之下,衣衫猎猎,冷声道:“阵起。” 阵图随之绽出白芒,灵气随之而动,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法阵,用途有也并非是困是杀,精粹灵力自阵法中溢出,画舫上的众人身上都被白色光晕包裹,包括玉奚生怀中不住挣扎神志不清的栾青词。 很快栾青词的挣扎便弱下去,神色中清明渐渐回归,画舫上的众人也逐一醒来。 谢庭兰错愕不已,“师尊,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玉奚生神色有些复杂,“试试而已。” 谢庭兰始终清醒着,玉奚生便猜测或许与自己有关,可他的灵气为何能驱散这诡异幻术,连他自己也知之不清,毕竟他的记忆中很多都是空白。 不等多说,怀中便传出一个轻声:“师尊……先放开我吧。” 栾青词刚从幻境中醒来,心中犹存忌惮,他的幻境满是玉奚生,他日思夜想的人对他温声关怀,轻诉情衷,而他神志不清,根本辨不出真假,若非外力唤醒,只怕真要沉沦下去。 说完,便察觉玉奚生沉沉的目光,但也只是一瞬,他便被放开。 栾青词有些茫然,总觉得方才被那一眼看得有些心慌。 时不待他,栾青词清醒得早,骤然发现此刻恶劣境地,湖面上都是全无理智的亡魂,谢庭兰正持刀杀的昏天暗地,不由蹙眉。 竟然追到湖面上来了! 从他动了那颗珠子开始,这些亡魂便开始暴动,还有……那道已经迫近的强大气息。 一道纤瘦灵体破水而出,那张明艳美丽的脸,还有额头的血窟窿,正是他失去神志前最后看见的东西。 眼下看得更为真切,那是一道虚幻的灵体,身上涌动的气极为复杂,不仅有妖气,还有那颗珠子上诡异的煞气。 “还……还给我……”她生涩地咬字,目光落在了栾青词身上,骤然尖啸,“还给我!” 栾青词眸光一凝。 她在向我要那颗珠子?? 不等他多想,那妖魂已经扑了上来,只是还没近前,便被一柄白玉长剑逼退,玉奚生持剑纵身而去,他的剑意凶狠,神情也冷峻,一言不发地与妖魂交手,一剑下去便在湖面斩出汹涌浪涛。 那妖魂也很强,甚至用魂体强行接了玉奚生一剑,凶戾非常。 与此同时醒来的众人都被这声势浩大的交手吓得瞬间清醒,再一瞧周围环绕的亡魂,景象犹如阴曹,当即纷纷起身拿出武器,不需多说便参与进混战之中,连路松也拔出了腰间那把气息非凡的长剑。 栾青词不由得多瞧了几眼。 各色灵流闪过,除却玉奚生与妖魂的交手,便剩栾青词的声势最大,他单手持剑,令手掐诀,一心二用,剑斩亡魂时,无数青金色鸟羽虚影如密雨般洒落攻去,不过几息之间,画舫周围的亡魂便被他以一己之力削去过半。 当这里的幻术不能再影响他们时,这些亡魂再凶狠也无用,他们这等阴邪之物最怕修行之人的灵气,哪怕怨气深重,在众人联手之下,也很快便被肃清。 于是便只剩下玉奚生与那妖魂之间的交手。 随着妖魂的节节败退,画舫上的人也都渐渐消散,这座虚境已然被破,甚至连湖面上那些小画舫也都消失而去。 栾青词已经感觉到虚境不稳,那妖魂的幻术确是厉害,可是幻术被破后,要凭自己与玉溪生一战,她还不够格。 “看这妖魂,生前恐怕是个大妖吧。”谢庭兰心有余悸似的说。 栾青词轻“嗯”一声,淡声道:“不足为惧。” 若这妖魂真是个活着的妖怪,说不定还真能与玉奚生一战,可惜失去肉身后,妖魂也格外脆弱,而且幻术也无用…… 栾青词轻蹙眉,问道:“幻术是怎么破的?” 阵图已经散去,谢庭兰便将玉奚生如何用灵气唤醒众人说了一遍,栾青词轻轻点头,若有所思地垂下眼。 玉奚生的战局很快胜负便分,一剑之下,妖魂本就虚幻的身体更是变得好似随时能散去一般,不等他再补上一剑,这一方天地便骤然碎裂,不系舟随之消失不见,众人因失重纷纷在掉下去时用了御剑术,深沉夜幕下,便是虚境消散后的真。 玉奚生持剑立在虚空,夜空与湖水相映,他便是苍茫中唯一的景,一人一剑,风姿卓绝。 “想逃。”玉奚生冷哼。 阵纹自他脚下飞快成型,如罗网般将一抹虚幻囚于其中。 路松等人回到岸边,危机解除便也解开自封的一窍,他们稀里糊涂地便赶上适才的亡魂潮,又莫名其妙地从画舫中逃了出来,谁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岸上的人更加不知所措,上画舫去二十余人,回来的竟只有十几个,至于没回来的……下场可以想见。 “方才那是个……妖魂吧。”路松复杂道,“想来皖湖下,正是这东西在作祟了。” “皖湖下究竟是何物作祟。”栾青词从湖面上一步步回来,神情于夜色下变得更冷淡,“路家主,你当真不知吗?” 见玉奚生已然取胜,栾青词便回到岸边。 路松神情微变,说道:“此番有劳三重雪宫相助,路氏必将送上厚礼,可青鸾君此言……在下却听不懂。” 栾青词的眼神落在路松腰间那把剑上,淡淡道:“这把剑,你压不住,是从湖下取出的吧?” 那洞穴之中的狐尸头颅被剑穿透,如今想来,不仅是穿透,而是那把剑将它钉在原地,离开时栾青词曾注意过被破的阵法,那是封印所用,而非杀人,狐尸的位置像是阵眼。 那阵法不是为了镇压珠子,而是为了将妖魂镇压在洞穴之中,在那之前,洞穴之中已死了不少人,那些人的魂魄不知为何 一直流连在原地,而后便与妖魂一起被压在了皖湖下。 有人取走了用于钉住尸体的法器,所以那妖魂才能在皖湖兴风作浪。 听得栾青词的话,路松的神色彻底变了,有些勉强地笑了笑:“青鸾君,何出此言?这是我路家的剑……” 不等他说完,玉奚生便飘然而至,身后还浮着囚妖魂的光团,他脸色很不好,冰冷冷地像覆了一层阴云。 他瞧着路松问:“皖湖的事,因你而起?” 路松当即道:“在下惶恐,不知青鸾君为何有此猜测,可皖湖之事,在下确是不知情啊!” 争执引来众人围观,甚至瞧路松的眼神都带了质疑,毕竟都是应承了路氏的召仙令而来,结果这事本就是因路氏而起,甚至他们都知晓皖湖下有什么却故意不说,这若是真的,那实在说不过去。 但栾青词却极其笃定。 从方才路松拔剑开始,他便注意到了。 “这把剑上。”栾青词指了指路松的佩剑,眯眸道:“有皖湖下邪祟的气息。”
第025章 .有苏 路松的那把剑杀伐气太重,甚至盖过了路松本人,从那把剑出鞘起,栾青词就知道这把剑必定是从那洞穴中取出的,这剑上带着那颗珠子的气息。 路松的脸色彻底绷不住了,尤其是玉奚生阴沉冷漠的注视下被看得浑身冷汗,笑不出来,半晌,叹了口气,说道:“看来青鸾君……也去过那了。这把沧琰剑,的确是从那地方取来的,这是我路氏家主路远的佩剑。” 栾青词冷声:“是你取走了镇压妖魂的剑。” 用于镇压妖魂的剑被取走,阵法便随之溃散,所以路松早就知晓皖湖下有什么,也知晓这次皖湖邪祟因何而起。 路松苦笑道:“……是,可在下也没办法,路氏遭重创,在下临危受命,路氏需要一把能起死回生的剑。在下以为那湖底被镇压的邪祟已六百年,早该灰飞烟灭了才是,不曾想引出此番祸事,在下之过。” 让路家遭受重创的始作俑者栾青词仍旧神情淡淡。 路氏嫡系死光了,旁系接手后想让路氏如旧,路松自己的实力不足,便想要从武器上取巧,正好得知皖湖下镇压着所谓的水妖,阴差阳错地找到了那洞穴中,拔出这把剑,引起了此番皖湖风波。 “你早该明说。”栾青词冷声。 路松连连赔罪,“是,是,今日幸有怀素仙尊与青鸾君,还有各位相助,在下没齿难忘此恩,必有厚礼送上。” 栾青词轻轻皱眉。 “我们少主呢?”开口的是孟家的一个长者,“你们回来了,怎么不见我们少主?” 路松沉痛道:“孟钰小友……怕是回不来了,此番是在下对不住孟家,阁下放心,改日在下必定亲自去与孟氏诸位赔罪,他日孟氏若有何难处,我路氏万死不辞!” 孟家的人面面相觑,那长者丝毫不在意孟钰的生死,点头道:“既然如此,还望路家主记得今日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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