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轻飘飘地一扔,却险些将人直接扔进皖湖里,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狼狈地站了一身土才爬起来,匆忙跑回来远离了湖面。 那人脸色涨红,脖子上还带着清楚的掌印,狠狠等了眼岸边看热闹的众人,他适才敢说,便是因此地人多,可没想到三重雪宫这群人根本无所顾忌,方才他几乎死在那个怀素仙尊手里! “你们,你们玄都之人,竟尽是些无能鼠辈!”那人嗓音比适才嘶哑了许多,难堪斥骂,“这妖孽在西陵郡修炼邪术杀害无辜,哼,还夺了季氏的法宝,如此无耻妖孽,你们竟都无动于衷吗!” 他刻意咬重了法宝二字,煽动意味再明显不过。 围观一场闹剧的仙门之人谁都不吭声。 一看便晓得这人怕是才来玄都不久,没见过栾青词半年前如何凶神恶煞地报仇,九幽谷都说灭就灭,谁还敢胡乱招惹? 连路松都不由得皱眉,暗自叫苦,连忙警告道:“够了!徐真人,在下知道你才从西陵郡来,可此地是玄都境内禹城!” 那人一哽,未曾想到根本无人应和他,反倒是三重雪宫各个都露出冷脸,气氛已然剑拔弩张,他这才慌张地哼一声,拂袖躲到了人群中去,丝毫不曾发现自己颈后悄然浮现出一个血红色的咒印。 路松见状松口气,又对玉奚生和栾青词行了一礼,“二位切莫放在心上。” 玉奚生面色冷峻,没应声。 倒是栾青词说道:“不妨事,我不与死人计较。” 众人:“……”那您可真大方啊。 “师兄,你为何阻止师尊啊?”谢庭兰低声道,“这人太欠揍了吧。” “卖路家一个面子,免得不好收场。”栾青词淡淡道,他虽然矜骄傲气,但也晓得何为过犹不及,何况…… 他若无其事地说:“我说了,他活不过今夜。” 谢庭兰才发觉师兄是认真的,方才那句不是什么讥诮嘲讽。
第016章 .画舫 经过闹剧后,岸上的众人更加安静,但却没有人靠近湖边。 哪怕在场的都并非寻常人,但对非人之外生灵的恐惧与生俱来,栾青词甚至能感觉到这些人看自己的眼神也带着惧怕,但他不甚在乎,他也没这些顾虑,从容便要往湖边走去,经过玉奚生时,不免一顿。 若是以往的师尊必定不会如此莽撞出手,可现在的这个做事随心所欲,而且……是因为他。 是因为那人冒犯了他,所以玉奚生才真情实感地动了杀念。 栾青词抿着唇,斟酌了片刻后,才轻声道:“无非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而已,我不在意。” 玉奚生露出晦暗不明的神色,像是有话想说,但半晌也只轻轻地说出一句:你不明白。” 栾青词忽然觉得难过。 众目睽睽之下,他说着只有自己能听懂的话,栾青词心想,他怎么会不懂呢?先动心的人是他啊。 千言万语终归都是不可说。 栾青词摇了摇头,说:“我去皖湖看看。” 说罢,纵身而起,没用御剑,就如飞鸟一般飞掠上湖面,岸上各宗之人都看了过去,他们知道栾青词并非人族,本体似乎是个什么鸟,但这么轻轻松松地随便飞来飞去,看得不少人面露艳羡,窃窃私语。 “这青鸾君无剑也能踏空而行,好生厉害啊。” “不是说并非人族吗?西陵那边有人亲眼瞧过他本体,听说骇人得很。” “嘘,休要乱说,那可是三重雪宫少主,不要命了你?” 在众多打量中,谢庭兰有些不放心,蹙眉道:“师尊,此地古怪,师兄一人……” “不妨事。” 玉奚生淡淡回应后,闲庭信步似的走上前去,就站在岸边的位置,他就是栾青词的后路。 谢庭兰默然,从上次在石神山他便瞧得出来,师尊和师兄配合得很默契,好似已经这么做过无数次了似的。 栾青词并未在湖面停留太久,甚至没有下湖,就只是贴着湖面查看后边这番回岸上。 “如何?”玉奚生问。 栾青词眉心轻蹙,有点犹豫地说,“很奇怪。” 谢庭兰等人也走到湖边上来,恰好闻声,便问道:“什么奇怪啊师兄?” 栾青词想了想,说:“湖面什么气息都没有,整座湖都没有。” “所以这地方没问题?”谢庭兰匪夷所思地看向湖面,“可莫名其妙丢了这么多人,连修士都没了,怎么会没问题?” “不是没有问题。”栾青词说。“没有气息便是最大的问题,甚至连生气也没有。” 也就是说这么大一座湖,竟然连活物都没有。 谢庭兰这下明白过来栾青词为什么说奇怪了,愕然道:“没活物?” “应当下水去瞧瞧。”栾青词神情间显露几分烦躁,他的火虽然不惧怕这普通的水,但这看似清澈的湖水实际上干净不到哪去,他显然不太乐意,但还是接着说,“不仅没有活物,连死气也没有,若有邪祟作乱,总不该半点痕迹也无。” 即便是石神山,也是煞气冲天,灰雾弥漫,至少能寻到根源。 可此地栾青词确实什么都嗅不到,他嗅这些诡物的气很准,比那些专门用来寻邪祟的法器还要准,此番竟然无功而返。 栾青词有些气恼地拧眉。 “好了。”玉奚生轻笑,“没有就没有吧,不必急于一时,等子时再看。” 栾青词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安抚下来,哪怕心魔与师尊形式风格大相径庭,但有相同的容貌与声音,若是再用相差无几的温柔语调说话,栾青词便免不得要恍惚。 恰好此时路松带着人走过来,笑说:“青鸾君适才可有什么发现?” 栾青词回神,并未开口,只是摇了摇头。 路松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也罢,有劳青鸾君,这禹城多年风平浪静,连邪祟都难得一见,怎料如今便闹了回大的。” 他说话时,栾青词才瞧见他腰间的一把佩剑,剑鞘上刻有符文,哪怕收在鞘中,栾青词也隐隐能察觉到细微的凶煞之气,又有着一丝丝违和。 而路松在察觉栾青词视线时,竟下意识地退了半步,笑说:“青鸾君对这把剑有兴趣?” 栾青词只淡淡瞥了他一眼,“算不上,这把剑戾气太重,路家主小心。” “多谢青鸾君提醒。”路松仍是那副笑面,又带着人远离了岸边。 “师兄,那把剑有问题?”谢庭兰问。 “路松压不住而已。”玉奚生先一步说道,他自然也瞧出了点端倪,“灵器都有脾气,他那把剑性子可不太好,轻易便能噬主。不是人人都与小鸾一般,他的就不会。” 谢庭兰摸了摸自己的罗刹月,有些艳羡地问:“为什么啊?” “因为我剑并非锻造而出,而是本命灵器。”栾青词说,“从我本体而出,依我意化形,碧山暮就是我。” 谢庭兰和身后的弟子都张着嘴,下巴险些要掉地上。 有妖族天生就能用肉身锻造出自己的武器,谢庭兰以前听说过,但那些无一都是修为高深的老妖怪,哪个不是活了几百年的? 可师兄…… “师兄……”谢庭兰脸色有些空白地问,“恕我唐突,你……你,多大年岁啊?” 不等栾青词开口,玉奚生便脱口而出:“二十有八。” 谢庭兰犹豫,低声问:“师尊,师兄的年纪和我们,一样算吗?” “有什么不一样?”玉奚生理所当然道,“二十八年前,他还是个没化形的小鸟呢,灵智也还未开。” 谢庭兰彻底震惊了。 所以师兄这才活了二十余年,便能剑斩老妖怪了? 时间越接近子时,岸上气氛便越发绷紧,召仙令其实就是求助,路氏备了酬金,站在这儿的不乏为酬金而来之人,各自之间也都是竞争关系,这其中灵剑门众人最沉得住气,从头到尾都盘坐在岸上。 直至子时至。 平静无波的湖面依旧安静,却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回廊似的长桥,从岸上连到湖中心,湖心正有一座富丽堂皇的宏伟画舫,上面甚至有一座阁楼,飞檐雕栏,挂着各种精致金贵的视频,玉玲、金燕、翠环、绸缎,连阁楼屋檐都是琉璃玉壁,远远望去,月光洒落在画舫上,竟显得那诡异无比的画舫好似仙境般绮丽。 几乎是在画舫出现的瞬间,栾青词便嗅到极其不详的气息,他仔细分辨,沉声提醒道:“小心点,有妖气,但……还有别的东西。” 他甚至觉得这不详的、诡异的气息,那种阴冷腐朽的感觉让他有些汗毛倒立,又莫名地觉着熟悉。 生灵趋吉避凶的本能,栾青词作为比人族要更加敏锐,他觉察到了不详,骨子里的凶性蠢蠢欲动。 玉奚生神情也肃然许多,当机立断,“先退。” 这只是第一晚,谁都没有打算真上那座无人能回的画舫去看个究竟,栾青词犹豫片刻后,却说:“谢庭兰带人先回去,再等等看。” 玉奚生见状,对谢庭兰轻轻点头。 “是,你们小心。”谢庭兰瞥了眼湖中心华丽又孤零零的画舫,招呼着湖边的三重雪宫弟子,迅速退到了安全区域内,结果一瞧,站在那的众人根本没有上前的,都在观望着站在湖边的那对师徒。 谢庭兰心里堵得慌,瞥见适才出言不逊的徐真人,立刻冷嘲热讽道:“方才说得那么大义凛然,这会儿怎么不见动弹?” 徐真人脸色难看地哼了声,却没多说什么。 站在湖边的栾青词望着湖中心的画舫,终于明白为何召仙令上是不系舟,这画舫并非是一艘船,而是通过岸上的浮桥通到湖中心,像是湖心岛一般。 “小鸾。”玉奚生微微眯眸,“看见了吗?那上面有人。” 栾青词也瞧见那上头灯火通明,有人影晃动,但周围弥漫升起的诡异气息更让他在意,方才还安安静静的皖湖,顷刻间气场就变了,阴风阵阵。 栾青词忽然觉得思绪模糊了片刻,周围阴冷的气息竟渐渐退去,变为了腻人的香味儿,似有奇异乐声响起,曲调如绵延溪水,又似旷远而来的低声吟唱,令人闻之便不自觉地安心。 ……还生出了想要去看一看的冲动。 不对,不对! 栾青词迷迷糊糊地觉得不对劲,竭力在自己混混沌沌的思绪中挣扎出了一丝清明。 “不对劲。”栾青词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三个字。 玉奚生这才发现栾青词正皱着眉,紧咬住了下唇,神情迷离中又存挣扎,脸色都有些苍白。 “小鸾?”玉奚生连忙将人揽入怀,沉声唤道:“你看见什么了?不系舟里的东西连你都能影响吗?” “乐声。”栾青词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他头疼得很,不甘沉溺的挣扎中,就好似有人撕扯着他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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