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昼呼吸都慢了几分, 伸手抱紧沈洱,一遍遍抚摸他的后背, 尽职尽责地放松他的心绪。 兔子做噩梦了, 害怕到居然肯把心里话说出来,还心甘情愿地给他抱着哄,想必定是个十分可怕的噩梦。 到底梦到谁了? 该不会是梦见他死了吧? 思及此处, 顾明昼有些想笑。 他看起来那么容易就会死么? 不过倘若真是这样的话, 兔子担心他, 他很开心。 “顾明昼, 如果你不去杀阜尤的话,本座和超坏超凶就暂时不走了,你好好考虑清楚。”沈洱在他怀里闷闷地说。 顾明昼沉吟了声, 困惑地问, “你认识阜尤?” 不然怎么总拦着他去杀阜尤。 沈洱:“不认识, 就是不想让你去, 你看着办!” 顾明昼抿了抿唇,还是拒绝, “不行。” 诛邪不是他不想做就可以不做的事情,是历代顾明昼留下来的使命,就算他真的会死,也必须去不可。 沈洱见他又拒绝自己,当下急了眼,恶狠狠地瞪着他,“好,本座走了之后就吃很多很多恶念,变成世上最坏的大邪,把所有人都干掉。” 顾明昼想起白天兔子也是这么威胁他的,忍不住笑了笑,说:“你不会,因为你很爱超坏和超凶,你一定不会吃。” 兔子是好兔子,其他大邪都不一样,硬要说的话,顾明昼觉得他只是兔子中厉害一点的兔子,而不是兔子里面的大邪。 “那可不一定!”沈洱咬牙切齿地说,“本座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别一副你很了解本座的样子。” 他一把推开顾明昼,现在别说伤心了,他现在看见顾明昼就来气,气都气饱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顾明昼果然是生下来专门克他的吧! 顾明昼显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随口敷衍两句,“好,我知道了,那你多吃点。” 沈洱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兔子眼前一黑,绝望地闭上眼,“滚出去,赶紧滚。” 顾明昼被他这副模样逗笑几分,又忍不住问,“在你心里,我打不过阜尤和那些魔族?” “那不是废话嘛?”兔子毫不犹豫地对他指指点点起来,“他们可是有跟你一样的傀儡,一个阜尤就够难杀掉的,你还觉得自己能把那傀儡一起杀掉?” 谢珣就算了,兔子觉得谢珣还可以改过自新。 “为什么要一起?”顾明昼反倒困惑起来,“我就不能一个一个杀?” 沈洱登时噎住,从未设想过这个角度,“可是,可是他们……嗯?” 顿了顿,他陡然想到,谢珣说的是三天后在紫门关引顾明昼去杀阜尤。 为什么是三天后? 难道是因为现在他们还没能成功把那个第一世顾明昼复活过来? 而且顾明昼原本就打算明天去杀阜尤,他们根本就撞不到一起呀! “对哦!”沈洱猛地一拍脑门,恍然大悟,连忙从床上爬起来,一脚把顾明昼踹下床,“快快,你现在就去杀阜尤。” 顾明昼被他从床上踢下去,整个人还没从温柔乡里反应过来,分外惋惜地道:“你不困么,再睡一会吧?” 天还没亮,急什么。 “夜长梦多,容易横生变故,你懂不懂战术啊?”沈洱抓着他的衣袖,把他使劲往外拉,“把你的剑拿上,本座去叫表侄过来看孩子。” 顾明昼手心被他搁进来冰凉的剑柄,又眼睁睁看着沈洱从他的桌案上胡乱抓了一大把符纸,塞进他的衣襟里。 “这个也带上,多带点,还有这个和这个。”兔子一边碎碎念,一边给他塞符纸。 顾明昼望向自己已经被装得鼓鼓囊囊的衣襟,忍不住扶额。 太多了,沈洱。 他是去诛邪,不是搬家。 “你放心,到时候本座跟你一起去,区区一个阜尤,本座弹弹手指就给他灭掉了。”沈洱把剩下塞不进的符纸都装进自己的兜里,刚要再拿几张,手腕却被顾明昼轻轻握住。 “你不许去。”顾明昼淡淡道,“你实力很弱,去了但凡受伤我顾不上你,会拖我后腿。” 沈洱:“……你有必要说得这么伤人嘛?” 顾明昼低笑一声,把那些符纸取出来,搁回桌上,“不这么说你定会缠着我要去。” 兔子咬牙瞪着他,“那你确定自己一个人能打赢?” “尊上是不是对我的实力有什么误解?”顾明昼缓缓从腰间拔出长剑,剑身流淌着凛冽的寒光,令人油然而生畏惧想逃的冲动,他指尖擦过剑身,笑了笑,道,“应该是阜尤怕我才对。” 沈洱眼睫颤了颤,清晰听到自己的心口又重重跳了一下。 不想承认,他居然在这一刻觉得顾明昼很强这件事挺好的。 “走了。”顾明昼推开门,又回头望了兔子一眼,顿了顿,轻声说,“明天天亮,早饭我带肉包回来?” 沈洱指尖蜷紧,没有抬头,小声说:“本座要吃烧鸡。” “大早上吃那么腻不好消化,就肉包吧。” “那你问本座干嘛!” 顾明昼低低笑着,没再多说,在沈洱气冲冲的怒视下,轻轻将门合上。 沈洱立在门前,哼了一声,回过头,却看到桌案上顾明昼搁下的符纸,连忙拢成一堆抱在怀里,踹开门想要追上顾明昼把符纸给他。 门开了。 门外早已没有顾明昼的身影,一片秋叶从树上剥离下来,在半空打了个旋,最后缓慢地飘落在沈洱的脚边。 沈洱忽然感觉心底空落落,好像哪里缺了一块。 他叹息一声,转过身,想把那摞符纸搁回桌子上,却对上了一双冷戾的眼睛。 “你都告诉他了?” 谢珣一把掐住了沈洱的喉咙,将他掼在墙上,眼底喷薄着慑人的怒意。 沈洱喘不上气,目光紧盯着谢珣,他根本没想到谢珣会在这种时刻出现,难道他一直在盯着自己和顾明昼? 谢珣这是要做什么? 把他掐死么? 眼前愈来愈黑,在沈洱肺里的空气消耗殆尽、即将窒息昏迷之前,谢珣猛地甩手,将他推倒在地,眸光如同毒蛇般扫视过他的脸,一字一顿地开口,“你知不知道,阜尤转生一次要等多少年?” 他缓慢地一步一步朝沈洱走来,“你又知不知道,顾明昼第一世的坟墓和八字有多难找到?” 沈洱总是坏他的事,从小到大,没有一件事做成。 分明是他的亲弟弟,却比他见过的所有大邪都要蠢,都要弱。 从前他都可以忍,可这个计划他筹谋了数百年,眼看就差最后一步就能成功杀掉顾明昼,改变那令他夜不能寐的该死的命格,可沈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这个关头破坏他的计划! 沈洱剧烈咳嗽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他抬眼看向谢珣,艰难开口:“本座知道,但本座不想杀顾明昼,他留着还有用,本座的孩子很喜欢他,军师……” “闭嘴。”谢珣居高临下地冷冷睨着他,“我当初就应该想尽一切办法,把那孩子掐死。” 是这两个孩子让沈洱变得不像大邪了,他苦心教导了沈洱这么多年,到头来,沈洱却像当初那皇帝一样,对孩子充满了仁慈之心。 如果当初皇帝不爱孩子,也就不会死。 这个道理,沈洱听不懂? “你敢。”沈洱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不是看不出谢珣一直对超坏和超凶抱有杀意,只是他一直把谢珣当成和左右护法一样重要的人,所以才没有对谢珣出手,“谢珣,你是我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决定我孩子的死活!” 谢珣忽地笑了,“决定他们的死活需要什么资格,我想杀谁,需要你先开口同意?” 沈洱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从未想过会有一日,谢珣会对自己说出这种话。 好陌生。 谢珣好陌生。 “本座不许你再说这种话!”沈洱不想再听他这些胡言乱语的气话了,他觉得谢珣一定是气疯了,所以才这样对他,“如果你对超坏超凶做什么,本座就再也不会原谅你了,现在还……” 谢珣冷眼看着他,淡漠开口:“我说过,心软是大忌。不过你应该庆幸,我还有其他方法可以弥补你今天犯下的蠢事,那两个孩子我会带去阜尤那里。” 话音落下,沈洱像是冬日里被人从头浇下一盆冰水,浑身一瞬冷透,“你说什么?” “是你害死你的孩子。”谢珣漠然道,好像这是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如果不是你把阜尤的消息和我的计划告诉顾明昼,我本不打算把这两个孩子抓去当人质。” 沈洱颤抖着从地上站起来,终于在此刻看清了眼前人的真面目。 他的超坏和超凶对于谢珣而言,不过只是两个用来牵制顾明昼的玩意儿,随时可以扔掉抛弃。 “谢珣,如果你真的这么做,我一定会杀了你。” 沈洱的威胁对于谢珣来说本该不痛不痒,可他看到沈洱那冷绝的眼睛,眉宇压了压,淡声道:“为了两个孩子?” “不止,”沈洱冷冷地盯着他,“还为本座自己,本座不想身边一直留着一个像你一样恶毒的人!” 谢珣冷笑了声,“我恶毒,你见过真正恶毒的人么?” 这些年来要不是他,沈洱早就死在其他大邪的口中成为一顿美餐! “没有人比你更恶毒了,谢珣,”沈洱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他一字一顿道,“我真后悔认识你,或者,当年你又何必养大我?你不如当初直接把我杀了,反正在你眼里,我和超坏超凶都一样,只不过是你手中随意可以扔掉抹除的棋子!” 啪地一声。 清脆的声响在房间内回荡。 沈洱挨了一巴掌,愕然地立在原地,脸上是火辣辣的疼痛。 谢珣打完他,胸口仍微微起伏着,直到看到沈洱脸上的指印,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沈洱失望透顶的眼神朝他望过来,谢珣心口陡然一窒。 半晌,他错开目光,对门外低低道:“萧青,把他绑起来,别让他再坏我的事。” 说罢,谢珣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出门时,对上了萧青复杂的眼神。 他撇开眼,没有再看萧青,径直走入隔壁的房间内。 他没有做错,他不会心软,更不会后悔。 是沈洱坏他计划在先,是沈洱不自量力挑衅他,是沈洱一定要惹怒他。 谢珣闭了闭眼,看向唐小书怀里抱着的两个颤颤巍巍的小崽。 “给我,我现在去紫门关。”谢珣伸出手,唐小书迟迟未动。 直到谢珣压抑着怒火再重复一次,“你也不想活了,还是想让我现在就把他们杀了?” 唐小书终于把两个小崽递进他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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