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内,一个身着赤色长袍的男人正倚在窗边,将酒壶里的酒倒进口中,听到声响,他缓缓搁下酒壶,挪眼看来。 “宋师兄。”顾明昼淡声开口,“宗主有命,让你跟我回去。” 他竟真的已经堕魔了。 身上四处都缠绕着无法忽视的魔气,但看样子是刚堕魔不久,现在带回去洗筋伐骨,还有的救。 对方无疑是看到了他的,眼底却是一片空洞,令人望而生怵,“你怎么来了?” 魏燎靠在门边,打了个哈欠,欣赏着宋惊玉如今堕魔之后的模样,人类堕魔可不是常常能见到的事。 依着蓬海山的规矩,他甚至现在一剑杀了宋惊玉都可以。 不过宋惊玉又不是蓬海山人,而是蓬海山人最为厌恶的颐清宗弟子,能看到颐清宗宗主之子的堕落,对他而言也是一种享受。 “宗主命我带你回去。”顾明昼没什么心思跟他客套,他们并不熟悉,平日里也没说过几句话,更多时候,宋惊玉还在嫉恨他。 闻言,宋惊玉冷笑了声,他从窗边走下来,低声道:“你们都下去吧,这点小事不必禀告尊主,这几只老鼠,我一人就能对付。” 听他的语气,已经完完全全把自己当成了魔族。 不过,尊主? 顾明昼微怔,沉思不解,魔族什么时候有这种人了? 围绕在宋惊玉身边的魔族们,得了他的命令,渐渐化作一缕黑烟消失。 “在你出山去封印夙冥的那天,魔域诞生了第一位魔尊,他一人便将魔域所有散乱的魔族尽数收归,魔域没有任何一个胆敢不服从他的魔族。此刻那位现在就在三楼的天字一号房休息,尊主他最不喜在小憩时被人打扰。” 宋惊玉微微笑着,拄着下巴,朝他们丢来一壶新酒,“趁我现在并不想杀你们,喝完就赶紧滚吧,这里可不是颐清宗,被那位知道,你们三个可就别想活着离开了。” 沈洱嘁了声,不屑一顾,“什么魔尊,不就是恶念多一点的魔族嘛,有什么厉害?” 话音落下,宋惊玉目光冷淡地掠过他,倏然顿住,他一眼识破,有些讶然,“大邪?” 顿了顿,他眸光下移,落在沈洱怀里抱着的孩子上。 宋惊玉:…… 大邪哪来的孩子? 见他看过来,顾明昼立刻将沈洱牵至身后,淡声道:“我对你和魔尊的故事并不感兴趣,只是宗主有命,让我务必带你回去。” 闻言,宋惊玉缓缓站起身,朝顾明昼走来,眼底涌动着一抹阴沉的暗色,“顾明昼,我早已不是从前的宋惊玉,你看不出么,我在尊主的帮助下,已经突破炼虚期了。” 魏燎:……? 突然有点想学。 顾明昼自然能看得出,只是,依靠堕魔而得来的修为并不稳固,会使心境愈发癫狂,这点从宋惊玉如今的表现也能发现。 “我很快就可以超越你了,顾明昼,我只用了十个月,便成功跨越了两个大境界从元婴期成为炼虚期!”宋惊玉愈发激动,他最是看不惯顾明昼这幅对一切都毫不在乎的模样。 他想要顾明昼和他一样,嫉恨,愤怒,绝望,扭曲疯狂,不得开解! “你能做到么?”宋惊玉声音陡转直下,他淡笑着,“你不是天才么,你能做到像我这般十个月突破炼虚么?” 闻言,顾明昼沉思片刻,他出生起便自结金丹,十岁就已炼虚,祖母怕他再这样下去违背天道规律会短寿,便用家族封印,将他的修为封在了炼虚。 这么说的话,他应该算是花了十年才到炼虚期。 他抿了抿唇,坦诚回答:“不能。” 宋惊玉笑容愈深,几近扭曲,“很好。” “说完了?那走吧。”顾明昼一句废话也懒得跟他说,将厢房的门打开,便要抓着宋惊玉走。 他刚伸出手,迎面袭来一道剑风。 宋惊玉拔出长剑,冷戾睨着他:“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说了,我不走。尊主赐予了我一切,修为、地位,以及我从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东西。我要一生到死都追随他。” 更何况,在他还没有真正超越顾明昼之前,他要一直跟着尊主修炼下去,眼看就要超越顾明昼了,他怎可能在这种时候离开? 闻言,顾明昼默了默,“我只再问一次,真的不走?” 宋惊玉恨恨地盯着他,恨不能将他那副永远气定神闲的面皮给撕下来,“我也只再说一次,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不走!” “宗主说了,让我可以代他惩戒你。” 话音落下,宋惊玉便见顾明昼缓缓自腰间拔出剑来,面无波澜,淡声开口, “宋师兄,失礼了。” 宋惊玉微怔,随后冷笑一声,提剑迎上,“正有此意。” 两位炼虚期的战斗快到几乎看不真切,凌厉的剑气将房间内一切陈设尽数扫碎,但宋惊玉似乎顾忌着天字一号房的那位魔尊,因此并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而顾明昼也担心失手给他捅死,处处留力。 魏燎乐得看戏,从旁边桌上拾起一串碧透的葡萄,拣起一粒丢进嘴里,偏头看去,沈洱居然还在盯着宋惊玉目不转睛的看。 他嘴角微抽,“尊上?” 沈洱擦了擦口水,“怎么了?” 这个叫宋惊玉的人类,身上有好强的恶念,而且每次顾明昼一开口,宋惊玉的恶念就会翻了倍地噌噌上涨,看起来好好吃啊。 如果他能把宋惊玉和顾明昼抓来放在一个笼子里,每天让顾明昼说话气死宋惊玉,他岂不是就永远会有源源不断这样美味的恶念吃了? 魏燎不知他在想什么,但用脚趾琢磨也大概能猜到不是什么正经事,他伸出手,缓缓将房间门开了道缝,“里面这个别琢磨了,你吃不了。趁顾明昼腾不出手管你,你还不快走?” 闻言,沈洱才如梦初醒,激动万分地点点头,对魏燎道:“你别告诉他啊,就说本座带超坏去如厕了。” 魏燎:“……行。” 谁信啊? 这脑子,放他出去真的没事么。 沈洱转身欲走,忽然顿了顿,把自己脸上的鬼面具摘下来,扔给了魏燎,“对了,这东西你不是想要嘛,送你了。” 这破面具他戴着碍事,刚刚流口水都流了一面具,挡着他吃饭了。 魏燎下意识接住那面具,微怔了瞬,而后便看着沈洱悄咪咪地推开门,飞也似的逃了。 他伸出指,在那青面獠牙的面具上轻轻摩挲,忽地低笑了声。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他想要的东西, ——竟是送了这么个破玩意儿。 * 顾明昼仍沉浸在和宋惊玉的战斗里,浑然未觉兔子已偷偷溜走了。 宋惊玉的修为的确增进很多,而他亦不能下死手杀宗主的独子,收拾起来实在有些棘手,不过此人心境不稳,大不了多打几个回合,很快就会露出破绽。 另一边。 沈洱从二楼地字一号出来,兴奋地左右环顾。 老天爷,这也太多恶念了! 他几乎都要挑花了眼,刚看到只好吃的,很快就能碰上只更好吃的,他就这么一路看过去,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楼梯口。 沈洱愣了愣,在廊道的尽头,抬起头,看向了三楼。 刚刚好像听说,那个叫魔尊的,就在天字一号房。 既然他是魔族里最强的,说不定也是最好吃的…… 只是这样想着,沈洱便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他遏制不住自己,飞快地溜上了楼梯。 而在地字一号厢房内。 魏燎又拣起一粒葡萄扔进口中,盯着两个正在缠斗中的炼虚期。 对他而言,宋惊玉仍然是比不上顾明昼的,就算有一日他靠堕魔成功超越了顾明昼,在他眼中,宋惊玉也不过是靠歪门邪道的术法的小人而已。 虽然他也想超过顾明昼,但绝不会用这种办法。 这种货色,多看一眼都嫌恶心。 魏燎挪开眼,目光落在那半开的门缝上。 脑海里浮现出沈洱临走之前那兴高采烈的傻乎乎模样,他动作微顿。 沈洱那日都能险些把他杀了,自保应该是没问题的, 二楼的魔族他看过了,并没多少实力强大到能反杀大邪的存在,只要沈洱在二楼吃恶念,不要去三楼就行。 他拣起一枚葡萄扔进嘴里。 ——“那位现在就在三楼的天字一号房。” 心头莫名浮现那时听到这句话时,沈洱露出来的那狡黠的笑容。 魏燎嘴角微抽。 应该不会去的。 他怎么可能蠢到打算去吃魔尊的恶念? 肯定不会去的。 他怎么可能蠢到觉得自己打得赢魔尊? …… 这蠢货一定会去的! 魏燎额角冒汗,抓起桌上长剑,立刻转身走出了厢房门。 待他走出房门的刹那,才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去救沈洱? 算了,回去。 说不定这会那蠢货早已开始大快朵颐了。 魏燎状似不在意地在四周看过,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刚要转身进门,忽然间,那只青面獠牙、沾着蠢兔子口水味的鬼面具自腰间掉了下来。 魏燎静默地盯着那张面具,良久,他恨恨地磨了磨牙,猛地拔出剑,朝着三楼奔去。 * 沈洱来到三楼才发现,这里居然压根没什么魔族走动,虽然看起来很大,但实际数了数,这里竟然只有三个厢房。 他在廊道里转了一圈,努力踮起脚尖,去看那厢房房门边上的牌子。 “天字三号……最里面的一定就是天字一号!” 沈洱走进最深处,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将小崽的襁褓布袋牢牢绑在身后,而后走到那扇房门前,轻轻敲了敲。 “尊主,属下有要事禀告,外面有几个人类修士在闹事!” 里面久久没有动静,忽然间,门瞬间打开,一只大手猛地掐住他的脸,将他带进了房内。 “大邪?” 传闻中的魔尊果真相貌霸气十足,他身高九尺,脸色黝黑,眸光像是恶毒的野狼死死盯着沈洱。 “这可真是位稀客。” 沈洱眯了眯眼,迅速从怀里抽出一把小刀灌注进全部邪力捅在他的心口,而后毫不犹豫地并拢双指,点在了魔尊的额头。 那魔尊见他邪力虚弱,本没有当一回事,可受了一刀,又被吸走恶念,他面色突变了瞬,高喊道:“快给我杀了他!” 紧接着,从他身后突然冲出来四五个魔族,举着长刀便朝沈洱的胳膊挥来。 沈洱没料到此处竟然还会有其他魔族,他灵活跳了几下躲开,刚刚吃到的那恶念实在太过美味,只吃了这么一点,他便感觉邪力陡然恢复了不少。 他舔了舔唇,眸光微暗,心底那股饥饿感愈发叫嚣着,催促着,让他想要迫不及待地将这里所有魔族的恶念全吃个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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