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唳冷漠地瞧着他。 林随意奋力卖弄:“变形金刚哦,限量版哦,喜欢吗?” 楼唳:“不喜欢。” “……”林随意:“衣服鞋子呢?这双鞋的鞋底可以发光,穿上超酷的嘞,喜欢吗?” 楼唳:“不喜欢。” 林随意深吸了一口气,“我买都买了,你不要,这些东西怎么办?一经售出不能退换。” 楼唳:“自己玩,自己穿。” “好,变形金刚我可以自己玩。”林随意说:“我给你买的是童装童鞋,你看我能穿的下吗?” 楼唳:“那是你的事。” 林随意冷笑一声,黄鼠狼露出真面目:“你别不识抬举。” 楼唳一点儿也不惧,仰着头:“今天不卖血,我已经吃过饭了。” 林随意还没明白卖血和吃饭之间的关联,楼唳道:“明天再来。” 说罢,无情地将大名鼎鼎的元意道人拒之门外。 林随意:“……” 林随意不是没有脾气,哪个来求他解梦的人不得对他客客气气的,谁敢给他吃闭门羹? 鬼的情劫,爱咋咋地。 林随意转身就走。 越想越气,林随意走到垃圾桶边,要把手里的东西都塞进去。 小卖部的老王瞧见了他,赶忙追出来:“诶诶诶,这都是新的。” 林随意扭脸看他:“你想要?” 老王说:“不是我想要,这都是新的,你这么扔了不浪费吗?” 林随意:“都给你,我反正不要了。” 一股脑儿地塞进老王怀里,林随意打算打道回府,往后顺从天道,情劫何时来,他何时受着。 走出几步,听见老王一声叹息:“哪有你这么认亲的,孩子丢了这么多年,现在才去找,孩子不肯跟你亲是肯定的。” “……”林随意不可置信地转身看他:“您,在说什么?” 老王说:“你是楼唳他亲爹。” 林随意:“我?” “嗐。”老王说:“街坊都传遍了,说楼唳的亲爹找上门来了。你一来就问我7幢在哪里,还向我打听楼唳,你不是他亲爹谁是?” 林随意正要说‘他亲爹已经死了’,老王连连叹气:“楼唳这孩子命苦,跟着楼海和方莎莎没过两年好日子,那夫妻俩就怀孕了。怕把楼唳送回福利院会给肚子里好不容易来的孩子折福,这才一直养着楼唳。一个亲生,一个领养,偏心偏到太平洋。” “毕竟亲生的嘛,偏心也是人之常情,坏就坏在……哎。”老王叹气。 林随意把‘他亲爹已经死了’收了回去,问:“坏在哪?” 老王道:“就前两年的时候,楼安那孩子查出白血病,治病用光了家里积蓄,夫妻俩就再顾不上楼唳那孩子了。楼海呢,白天晚上去找活做,方莎莎就在医院守着孩子,谁管楼唳嘛。街坊看楼唳可怜,是会叫来家里吃。不过一次两次可以,谁能一直照顾楼唳呢,大家家里条件也就那样。” 眼瞧着老王又要叹气,林随意说:“你别叹气了,继续说。” “就差不多是这样了。”老王说:“楼唳这孩子呢,平时就去捡点瓶瓶罐罐去卖,卖的钱多一点呢,一天就吃一顿饭,卖的钱少一点呢,就两三天吃一顿饭。” 林随意沉默起来,想到了楼唳那天晚上吃了三碗面。 紧接着,他弄清楚了‘卖血’和‘吃过饭了’的逻辑关系。 老王瞅着林随意的面容:“你挺年轻,真是楼唳他亲爹?” 林随意:“不是。” 老王:“那你?” 林随意:“以后可能有关系,但现在没有。” 老王云里雾里地:“嗷。” 林随意伸手:“东西。” 老王忙把怀里的东西还给林随意。 林随意提着东西往7幢走,走到一半折回来,在老王的小卖部里买了一大口袋吃的,这才重新回到7幢3单号2楼1号。 “确实是个苦命的。”林随意自言自语。 他是算出楼唳苦命,但‘苦命’二字太抽象,天下苦命人何其多,既无救世之能,林随意自然不会深入地掐算下去。但无意了解后,林随意还是没办法置之不理。 他崇尚顺应天道,不会试图改变楼唳的处境,至少他把手里的东西给人家。 毕竟,买都买了。 林随意抬手要敲门,屋里突然传来酒瓶子砸碎的声音。 他顿了下,想到楼唳额头被酒瓶碎片划出的伤,砰砰砰地敲门。 屋里不断传来破碎声,伴随着歇斯底里的吵嚷。 林随意也不打算敲门了,他退后两步,一脚破开门。 屋内楼海烂泥一样烫软在地上,从医院回家拿换洗衣服的方莎莎指着楼海鼻子大骂:“安安住院要钱,每一天都需要钱,他还有两年就可以做手术了,手术费咱们有吗?你不去上班,在家喝酒?你把安安放在心里吗?” 楼海嘟囔:“这几年我比狗都累,我休息一下不可以吗?” “休息?”方莎莎质问:“安安还在医院里躺着,你怎么敢休息?” 楼海:“我为什么不能休息?我凭什么不能休息!” 说着来了情绪,楼海拿过身边的酒瓶往方莎莎面前砸。 方莎莎大叫起来:“你砸我?” 这一地鸡毛的争吵中,楼唳安静地站在一旁,是个不被人注意的旁观者。 但旁观者始终不曾朝他们看去一眼,只在铁门被破开的那一瞬抬起头。 然后他就被林随意抓住手,被人二话不说,不由分说地从家里带出去。 而他们身后,夫妻始终沉浸在争吵里,不曾发现门被人暴力破开,家里有个人被带走。
第八十九章 楼唳试着挣脱了一下,发现力气与林随意实在悬殊。 林随意察觉到了楼唳的挣扎,他停下来看着脸上又添新伤身上到处挂彩的楼唳:“他们拿你出气,你不会还想回去吧?” 楼唳摇了摇头,说:“你误会了。” 林随意有种好心没好报的感觉,语气怪异道:“我误会什么?你身上的伤是自己弄的?” 楼唳沉默了一会儿,仰头看着林随意:“他们不会打我。” “得。”林随意指着楼唳的家:“当我多管闲事,你回去吧。” 楼唳转身要走,林随意气笑了,大步向前走到楼唳面前,重新拽起楼唳,一言不发地往酒店去。 到了酒店,林随意把手里提着的东西一股脑儿扔在床上,自己也一屁股坐在床上,生闷气。 情劫对象怎么是这么个油盐不进的玩意儿?! 林随意不说话,楼唳也保持着缄默。 气氛始终怪异,过了许久,楼唳开口:“谢谢。” 林随意睨着他:“还知道谢?” “知道。”楼唳说:“你是好意,谢谢你的好意。” 林随意道:“没见过你这么沉闷的小孩。” 楼唳没吭声。 林随意问:“又不说话了?” “你说的是事实。”楼唳说:“我在无言以对。” 林随意乐了,他勾了勾手示意楼唳离自己近一些。 等楼唳靠近后,林随意伸手,见楼唳下意识要躲,他一把拽住人:“就这样还说没挨打,鬼信。” “以前会。”楼唳说:“现在不会。” 林随意捻起楼唳头发间的碎渣:“嗯,反正现在流血的人不是我。” 楼唳:“是误伤。” 林随意把捻起的玻璃渣子丢进垃圾桶,阴阳怪气:“是,他们毕竟对你有养育之恩,你这么维护他们也是应该。” 这话,楼唳没有接。 林随意转身去行囊里拿出一个葫芦状的小瓶子,扒开帽,倒了些药膏在手心里。“这是我师父制的药,有市无价,现在用给你,你就偷着乐吧。” 没找到棉签,林随意用手沾了沾药膏,打算就这么给楼唳上药。 手指要挨着人家时,他收回:“流这么多血,先去清理血迹。” 楼唳问:“这些血可以卖吗?” “……”林随意又乐了:“可以。”他下巴一抬,示意楼唳去看被他扔在床上的东西,“这些就是你卖血所得。” 楼唳看了一眼。 林随意攘他一下:“盥洗间有毛巾,去,自己去把血迹清理了。” 楼唳不明白:“盥洗间?” 林随意‘啧’了声:“厕所的意思。” 他伸手一指:“就在那儿。” 楼唳自个儿去清理身上血迹了,林随意没骨头似得在墙上靠着,看着楼唳娴熟的清理动作,他冷笑一声——必然是没少挨打,比他都要熟练。 既然清理血迹不需要他,林随意坐回椅子等着楼唳。 等了许久,光听见水声不见人出来,林随意扯着嗓子吼:“你还要多久?” 水声立马停了,楼唳从盥洗间圆镜后露出半边身子,手里拿着什么。 林随意定睛一看,是染了血的毛巾。 楼唳:“洗不干净了。” 林随意一点儿也没谅解楼唳的懂事:“求你,放那里就行,会有人来处理。晾着我比毛巾清理不干净的后果更严重。” 楼唳没吭声,把手里捧着的毛巾放进洗手池里,之后才出来。 林随意:“站我面前来。” 楼唳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 林随意伸手:“有点痛,忍着点。” 手指沾了药膏,一点点涂抹在楼唳身上四处的伤口。酒瓶渣子溅出的伤口小却密,林随意涂得手都要酸了,抱怨道:“姑且算是误伤,你是蠢的吗?不知道躲?” 没有回应。 林随意瞥一眼楼唳,这小孩疼得浑身战栗,但硬咬着唇没有发出一声。 “我就说元以的药刺激性太大,他还不承认。”林随意放下药膏:“跟我去趟医院。” 楼唳不愿意去,他没钱看病:“我不疼。” 林随意:“是,你不疼,你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脸色,你那嘴唇都白了。” 楼唳:“是饿了。” 林随意顿了一下,想到老王说起的:好的情况下,楼唳一天可以吃一顿。 他继续涂药,想着待会儿带楼唳去吃饭。 涂好了药,林随意甩了甩酸涩手臂,说:“把衣服换了,去吃饭。” 楼唳看了眼从精美口袋里散落出来的衣服:“不合适,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林随意:“说话有个小孩样,别来这一套,现在,立刻,马上去换衣服。” 见楼唳没有动作,林随意站起身把衣服往他身上扔:“赶紧,我饿了,别耽误我吃饭。” 林随意扔来地衣服盖住楼唳脑袋,楼唳扯下来抓在手里。林随意又攘了他一下,催促:“赶紧,好话不兴说二遍。” 楼唳小心翼翼地把衣服放在床上,准备脱自己身上的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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