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哦,行。” 没一会儿菜上来了,林随意把点的不辣的菜和青椒肉丝互换位置,他喜欢吃辣,觉得青椒肉丝不辣,指着青椒夹着吃。 嘴里终于有了辣意,林随意这才分神瞥一眼楼唳。 楼唳捏着筷子,面前的菜和米饭都剩的多,一点没有当时吃牛肉面的风云残卷。 林随意出声:“吃不惯?” 楼唳摇了摇头。 林随意:“那怎么不吃?装客气?” 楼唳解释:“吃不下。” 这倒是奇了,林随意问:“不是喊饿?” 楼唳:“饿。” 林随意:“饿就吃。” 楼唳:“吃不下。” 林随意没当回事:“使劲往嘴里塞就能吃得下了。” 楼唳抬眼,林随意继续吃自己的去了。他也动筷子,刨了几口米饭。 一连往胃里塞了几口大米,楼唳突然撂了筷子,林随意听见动静看过来,看楼唳额上渗出了汗,人也捧着肚子,一副极为难受的模样。 林随意赶紧:“肚子疼?” 楼唳难受得无法作出回应。 林随意检查饭菜:“是不是饭菜不干净?”说着扯着嗓子要喊服务员来理论。 衣角被拽了拽,林随意顺去看,楼唳小心地勾着他衣角,极难受得解释:“饭菜不脏。” “你都吃成这么模样了,饭菜还不脏呢?”林随意气笑了:“你是不是总喜欢维护别人,还是故意跟我对着干?” “不是。”楼唳解释:“是我不习惯。” 林随意:“你不习惯什么?” 楼唳:“我中午吃了饭。” 今天第二次,林随意又因楼唳一句话怔愣。 耳边响起今天听见的叹息声——卖的钱多一点呢,一天就吃一顿饭,卖的钱少一点呢,就两三天吃一顿饭。 两三年了,楼唳没有一天连续吃两顿饭,现在吃了,他不习惯,胃里难受。 这时,被林随意吵吵声叫来的服务员走至他们身边。 林随意没理论饭菜干净与否,问:“有开胃的菜吗?” 服务员说有,林随意道:“来一份。” 赶在服务员去后厨传达前,林随意又要了碗泡菜,泡菜也能开胃。 泡菜上桌,林随意夹了一片小心地放在楼唳碗里,说:“你试试吃点这个呢,看能不能好一点。” 这算是这几天以来,林随意对楼唳语气最好的一句。 楼唳不由得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林随意,好似难受都忘记了。 林随意一分钟原形毕露:“看我干什么?让你吃泡菜。” 楼唳说:“我在悟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林随意险些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问他:“不难受了?” 楼唳吃了林随意夹给自己的泡菜,嘴里酸酸咸咸的,他吞了,胃里竟然真的好一点。 “好了。”楼唳汇报。 林随意瞅着楼唳表情,瞅着好像确实是好了一些,他这才重新拿起筷子夹青椒吃。 吃了一会儿,他停下筷子,说:“悟出来我是做什么的没?” 楼唳诚实道:“还差一些。” 悟出来就是悟出来,没有就是没有,什么叫还差一些?林随意笑:“为什么说我是富二代?觉得我瞎大方?浪费?奢侈?” 楼唳说:“因为穷人自己都难,帮不了别人。” 林随意笑着:“你这是什么歪理?这世界上有能力行善的人多了去了。” 楼唳问:“哪些人?” 一时要举例,林随意还真想不出,随口诌:“菩萨。” 楼唳看着他,“真有菩萨吗?” 林随意:“当然。” 为了让自己话更有说服力,林随意道:“观音尊者救人于苦难,不然为什么有这么多人会去庙里观里拜菩萨?” 楼唳垂眸看了看桌上的小碟泡菜,抬头:“我知道你做什么的了。” 林随意:“我是做什么的?” 楼唳:“你是菩萨。”
第九十一章 林随意因楼唳这话怔愣多时,移开并微垂目光,掩饰住眸中的心虚。 怪他没给楼唳解释清楚,行善是不求回报且没有目的的,他帮楼唳果腹是为达成目的,算不得行善更算不得菩萨。 也怪楼唳在此时显露小孩的天真,害他怔愣良久。 “吃饭。”林随意语气不再有之前的轻巧。 林随意做不成楼唳的菩萨,他一个月后就会回到元清观,元清观里供奉的不是观音尊者,是三清天尊。 好在楼唳似乎也是随口一说,胃里不难受了,便吃起晚饭。 吃得有些沉默。 饭后林随意结账,手里剩了些零钱,交给楼唳。 楼唳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林随意硬塞在楼唳手里,把人家的掌捣鼓成拳,以免零钱被风吹走。 “陪吃费用。”林随意说。 其实钱不多,大致三十来块,楼唳却不收。 他不觉得自己该收这个钱。 但林随意收回了手,楼唳没办法将钱还给他。 后背被林随意拍了拍,林随意少见的严肃:“挨不挨打也只有你自己清楚。我对你就一个要求,明天找我时不要再添新伤。” 不添新伤楼唳是可以保证的,他点头,问:“明天几点?” 想着楼唳的家庭复杂,林随意一个在酒店待着也无聊,他说:“早点。” 楼唳:“几点?” 林随意随口:“六、七点钟吧。” 吃饭的位置在金花街和酒店的中间,也就是之后二人不同路。 分道扬镳前,林随意挥挥手:“走吧。” 楼唳转身就走。 林随意愣了下,心说走得这么干脆,没良心的。 看着楼唳走出七八米远后,林随意这也才转身回酒店。 洗澡睡觉,睡觉前林随意给元以打去电话,说自己还要待一个月。 元以很紧张,以为他是遇到了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儿。”林随意擦着湿发,说了解缘分的进度后,心中略一权衡,说:“就是那小孩有些可怜……” 元以道:“他是苦命人,一生都是可怜。” 林随意抿着唇,余光瞄到镜子才发现自己动作暂停了许久,他重新擦着头发,说:“知道了。” 如何能不懂元以的意思,楼唳就是苦命人,一生苦。他现在瞅着楼唳可怜,生出于心不忍的想法,可他帮得了楼唳一时帮不了一世。 且就算他真是善心大发了,要去帮楼唳一世,逆天改命,总有取舍。 如此不如一开始就顺其命。 “我再过两日要去梦里。”元以在电话那头说:“观里得有人。” 梦与人间的时间流逝不对等,梦里十年百年人间也就一夜,能让元以这么说,那入的就是梦魇之梦了。被梦魇之人,现实与梦幻难以分清,入梦的解梦师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出梦的。 林随意含糊应着:“嗯哦,行,我再看看吧,找找时间,呃,这里不是很好买票,又没个机场啥的。” “元意。”元以忽而问他:“你现在是否还敢轻视情劫。” 林随意怔了片刻,立马跳起来:“您说什么呢!那就八岁的男孩,我什么情劫……我是畜生吗?我对八岁男生心动。” 元以:“只是提醒。” “不必,您打住!”林随意认认真真地表明心迹:“师父,您想多了,我真没有。真没有心动,我真的只是可怜他,您说得对,我没办法帮他一辈子,也不可能替他改命,您放心入梦,别操心我,我过两天就回来。” 他这些话没有半点虚言。 元以嘱咐他几句,这通电话就结束了。 林随意看了看镜子,继续拿着毛巾搓头发,搓得大半发丝都没了湿意,他才停下,把毛巾扔在一边。 元以提醒他了,他没有撒谎,他现在的确对楼唳只是同情,但他因为这份同情绊住了脚,由此可见情劫无声的威力。 此时都绊住了脚,那之后呢,再过些年呢,他是来解情劫的,不是来印证情劫的。 可是又答应楼唳待上一个月,就这么随随便便失约,林随意觉得不太好,心里过意不去。 得想个什么说辞。 具体怎样的说辞才能既让自己没有愧疚,又能让楼唳接受。 林随意想到后半夜也没想到合适的说辞,实在困得受不住,才睡过去。 感觉才闭上眼没多久,就被吵醒。 敲门声在屋里荡,轻轻的,并且一次两次没回应后就不再响起。 林随意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等他一觉完整睡醒,窗外太阳高悬,热得几只雀在电线杆叽叽喳喳。 林随意洗漱之后,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才一拍脑袋,楼唳那沉闷的破小孩没来! 林随意打算去找麻烦,没人能放元意道人的鸽子! 拉开门,见到门口的楼唳,林随意忽然想到清晨的敲门声,登时不安地问:“你,刚来吧?” 酒店走廊铺着地毯,林随意看到楼唳脚边的地毯被踩得凹陷。 如果不是在同一个位置上站上许久,不至于将地毯踩出一个坑。 林随意很清楚楼唳很早就来了。 楼唳确实很早就来了,天色微亮,他小心地跨过烂醉的楼海。小心地打开家里的铁门,沿着金花街的道路向林随意所在的酒店走来。 林随意不知道早上的时候其实下了一点儿小雨,从金花街到酒店的路程,楼唳留下一串脚印。 不过太阳出来,脚印蒸发,他身上被淋湿的地方也都干了。 还好他穿的是旧衣裳,没弄脏林随意送给他的新衣裳。 “嗯。”楼唳点头:“我刚来。” 他还说:“对不起,我迟到了。” 二人对此心照不宣。 林随意放楼唳进屋,瞅着楼唳模样,心中愧疚也就没嫌弃人家又穿上泛黄的旧衣服。 估摸着楼唳必然没吃早饭,林随意抽出一张百元大钞:“去,给我买早饭。” 这是让楼唳跑腿赚报酬的机会,楼唳任劳任怨:“吃什么?” 林随意说:“你推荐推荐。” 楼唳:“我早上一般吃空气。” “……”林随意:“包子馒头,油条豆浆,一样给我来两份。” 楼唳跑腿去了。 林随意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看见楼唳小跑的身影。 没一会儿,楼唳就按照林随意的要求买了两人份的包子馒头油条豆浆。 林随意给他五百跑路费。 楼唳看看五张百元大钞,又抬头看看林随意。 林随意故技重施,将钱塞到楼唳手里:“除了跑腿费,还有你准时的奖励。” 楼唳捏了捏钱,钱是崭新,有点割手:“也没有等你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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