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我已经瞎了。”我胡乱往他的方向伸手,结果拍到了他曲起的手肘,痛得差点维持不住面部表情。 “伊斯?”奈弗西斯的身体颤了颤:“没事吧?” “没事。”除了有点手疼:“你不准笑。” 这个房间比我们想象的巨大太多。 说是一个房间,不如算作一间大厅——巨大的廊柱,高高的穹顶,四周都是色泽艳丽的壁画,长廊接着台阶,柔软的地毯像是刚刚铺上,空气中残留着柑橘和海洋的淡淡香气。 一摞摞木箱里面是各色的宝石,还有些不知道为何被撞得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金币从箱口涌出,层层叠叠,淹没了地板。 这便是那令无数人趋之若鹜,富可敌国的财富了。
第42章 ==== “这可真是……”先知兴奋极了:“少说也够国库十年开支。” “你打算怎么搬出去?”洛德不为所动,泼他冷水:“还记得那个盗墓贼怎么说的?动这里面的东西就是自己找死。” “那只是他们的推测而已。”先知一改之前的神棍样,慢条斯理地分析:“一群盗墓贼,又慌又怕的,添油加醋也不是不可能。对吧,陛下?” 奈弗西斯没答,他正微微仰头看向一面色泽艳丽的壁画。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那上面的主角是个头戴蝎子王冠的人。 耳边先知与洛德的讲话声渐渐变小,壁画上红色沙漠的存在感骤然变强,红、黑、蓝三种颜色扭曲地旋转着混合在一处。 · 蝎王与他的部下不停躲藏。残兵败将的日子总不是太好过,他们捕捉沙蛇果腹,吮吸植物的根茎,但这类食物在他们为甩开追兵而深入沙漠后逐渐断绝了。 身后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士兵、小队长、副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蝎王便孤身一人。太阳炙烤着大地,绝望的蝎王在用黄沙掩埋副将的尸体后,突然茫然不已。他的嘴唇干涸到龟裂,一被牵动便涌出大大小小的血珠。 就这样了吗?蝎王在心中问着自己,只能这样了吗? 他半跪在沙地上,双手掩面,但连眼泪也无法流出了。 终于,蝎王抽出了自己的短剑。它很锋利,剑柄上镶嵌着一颗暗红的宝石,这是他在离开家乡时收到的礼物。 “要平安归来啊。”有人笑着向他索要一个承诺。 对不起,他是一个懦夫。 短剑插进心脏,血液落下,飞快地被沙漠吸收。 蝎王倒在炽热的土地上,狂风带着黄沙,很快便将他掩埋。 然而,在一阵脉动后,那片金黄的沙漠眨眼间成了刺眼的红色。 「真的就放弃了么」 「我帮你」 「我要他的……灵魂碎片」 「军队?可以」 蝎王与神明进行交易,代价是他的灵魂。契约完成的刹那,无数黑色暗影从地底钻出,他们的形态不断扭曲,最终变成了人类军队的样子。这是一支不会饥饿也不会死亡的军队,蝎王靠着那位不知名神明的力量统一上下埃及,最后在太阳的光辉下加冕。 “你什么时候取走我的灵魂?”年轻的蝎王询问身后的身影。 「当你进入轮回时」 “可是我早就死了,我记得。”蝎王道:“谢谢你。” “我现在很幸福。” · 蝎王的友人死于宫廷谋杀,痛苦不堪的他祈求神明:“我不能没有他,请将他带回我的身边。” “阿努比斯,求求你。”蝎王不住地哀求:“请回应我,阿努比斯。他不应该就这样死去,该死的是我,我早该在那个时候就离开人世。” 这一次神明没有出现,他似乎不愿意再给予蝎王更多的帮助,只待蝎王身死从而收取他的灵魂。 · 国泰民安,蝎王正值壮年,却日复一日地陷在哀恸中,他盼望着生命能够尽快走到尽头。 这时,一位神秘的术士找到他。 “我是太阳神拉的使者。”那人金色的眼睛中闪着冰冷的光芒:“阿努比斯欺骗了你,他偷偷将你与友人的命运截断,只待你痛苦自尽。”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蝎王拒绝了拉的使者:“请你离开我的国家。” “拉神可以让你与他再会,只需要你做一件小小的事。”使者勾起嘴角,笃定道:“我还会再来。” “你总会同意的。” 术士的话在蝎王的心中扎下刺,但他潜意识里并不愿意相信阿努比斯欺骗了他。 拉神的使者巧舌如簧,不断出现在他的身边游说。蝎王逐渐有些动摇,但他仍旧拒绝了拉的使者。 直到——作为礼物的短剑断了。 一个风平浪静的晴天,皇宫内进了刺客,蝎王抽出短剑格挡刺客的进攻,他总是将那柄短剑带在身上的。 近卫很快将刺客制服并带走,哄闹过后便是落针可闻的寂静,蝎王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然后那柄短剑便毫无预兆地断了,剑刃啪地掉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嗡鸣。 蝎王是在那一瞬间崩溃的,悔恨、愧疚和猜忌在一瞬间充满他的心脏。 他痛不欲生:“一开始就做错了,我……”他喃喃道,眼泪倏地落下。 拉神的使者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这一次,蝎王答应了他的提议。 蝎王开始为自己修建王陵,派出军队四处劫掠财富。 “阿努比斯。”蝎王呼唤那个赐予了他新生的神明:“我没有力气再去跨过人生的河流了。” 黑色的影子降临在他的身边。 “谢谢你。”蝎王握紧手中的酒杯:“这是孟斐斯的葡萄酒,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酒杯中的液体很快便空了。 「我不是要收取你的灵魂」 「我要嵌在你灵魂中他的碎片」 “对不起,阿努比斯。”蝎王望着倒在地板上渐渐褪去伪装的身影,猛然一怔:“这……” “现在,你知道拉神为什么一定要封印他了吧?因为他是残暴又狡诈。”拉生的使者递给他一枚画满咒文的红宝石:“就是现在了。” “这是什么?”蝎王没有接过:“我要怎么做。” “荷鲁斯之眼的结晶。”使者愉悦地低声道:“是荷鲁斯在与赛特的大战中被挖去的左眼。” 在拉神使者的帮助下,蝎王将神明封印在自己的陵墓中。荷鲁斯之眼结晶被一分为二,一半作为封印之石,一半被嵌进了王权之戒代代相传。 随后,蝎王陵墓落下大封,往事卷进尘埃。 · 寂静,我在水滴声中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奈弗西斯的大腿上。 “我们怎么在这里?”我脑子有点乱,记忆还停留在那个壁画鲜艳的大厅。 那个漫长的关于蝎王的故事,是梦? “你晕过去了。”奈弗西斯扶我坐起来。 我环顾四周,一片黑暗:“其他人呢?” “圣甲虫从缝隙中进入了大厅,除了我背着你,所有人都被冲散了。” 我想站起来,不知为何身体却软绵绵的,视线模糊,头重脚轻。 “走吧。”我甩了甩头:“在一个地方停留,不怎么安全。” “可你看起来不太舒服。”奈弗西斯琥珀色的眼睛中泛着一丝犹豫:“再休息一会儿吧?” “没事。”我扶住他的胳膊,缓了还,问:“刚才的壁画,你看完了吗?” “壁画?”奈弗西斯沉吟片刻,像是在回忆:“啊,那个蝎王。” “怎么?”他反问我。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我踌躇片刻,道:“梦里最后出现了一个戒指,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你的王权之戒。” 是的,那个突然碎掉的王权之戒。 奈弗西斯身上出现的异象或许就与那个梦中的因果有关。 “这个等会儿再说吧。”奈弗西斯不是很在意,他冲前方扬了扬头示意我看:“吊桥,走不走?” 为什么陵墓里会有一道横亘在道路中间只靠吊桥连接的深渊?我向前望去,震惊无比。 木制吊桥,看起来不太坚固,摇摇晃晃地连接着深渊两头,下方是见不到底的黑暗。我随手捡了块石头往桥下扔去,等待一阵后没听见回声。 “我们走吧。”我叹了口气。 “叹气做什么?”奈弗西斯笑了笑。 “这都多久以前的木板?会不会里面全朽烂了?”我露出紧张的神色,边说边去拉他的手:“我们一踏上去就直接摔死。” “怎么会?胡说八道什么。”奈弗西斯用手掌抵住我肩膀,有点催促的意味:“走?” 我抿了抿嘴,站着没动:“那个时候,你喜欢哈图沙吗?” “什么?”他皱眉:“那是谁?” 哈图沙谁也不是,它是西台的首都。 “那么,你又是谁?”我使劲握住他的手腕:“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凉?” 眼前一花,我拽着的人便变成了个黑发的青年,他长相精致,嘴角自然上翘,即使面无表情也像是在微笑,唇色很淡,眼睛是深深的暗红色。 “啧,被发现了。”他无所谓地耸肩:“不过没有关系,你在梦境里看到了吧,我被拉那个该死的家伙封印了。” “你是……阿努比斯?”我震惊道:“真的是阿努比斯?” “什么?原来我看起来像那只小狗?”他瞟了我一眼,似笑非笑:“荷鲁斯之眼碎了一半,封印松动,于是我趁机诅咒了王权之戒的主人,你们最好快点放我出来,不然他一定会死。” 他威胁我。 “要怎么做?”我暗自咬牙,面色平静地立在他身前:“你被封印在哪里?” “你都不问问为什么?”他问:“万一我是个恶神?放我出来,我就立刻为祸四方。” “这和我没有关系。”我不由得想起梦中那个因为寻找着什么而和蝎王做交易的神明:“恶神会让蝎王活到统一上下埃及的时候?” “你可真敢说。”他用暗红色的眼睛盯住我,神色阴郁:“你的梦境,可能只是我制造的幻境而已。” “我相信你。”我与他对视,自嘲地咧开嘴角:“毕竟,我只有相信你这一条路。” “你们动作快点。”黑发红眼的神明轻声道:“时间不多了。” 说着,他狠狠将我踹进桥下的黑暗中。 · 我躺在奈弗西斯腿上,额头覆着只温热的手掌。还是那个有着淡淡香气缭绕的大厅,洛德、卡恩、先知在我们身边围作一团。 “我晕过去多久了?” “不到一刻钟。” “我做了个梦,有点离奇。”我说:“但我琢磨着,像线索提示似的。”或许那一切的答案,就是我们来到这里的因果。
第43章 ==== 沉默。 “确实,难以置信。”先知沉吟片刻,道:“对普通人来说,信仰这东西是多么飘渺啊。可是,从您被蛇咬伤,陛下每晚去神殿祈求神明的垂怜开始,而后您奇迹般地醒来,陛下身上却被刻印上蝎王权标——这一切或许都是某种暗示。”先知掌心向上,微微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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