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愣了下:“…什么?” 凤凰:“上床。” “啊?”孔雀傻眼了,脸颊一瞬憋红。 凤凰接着道:“试试看能不能躺下两个人。” 同床共枕的邀请吗? 孔雀从未和谁在一起睡过。 在须弥天外时,他大多时候都是以原形示人,睡觉也是站在笼架上。 万年前,和凤凰相处时,倒是一起睡过。 但那时候,他们要么一个是人形,一个是原形,要么就是一大一小两只挤在一块睡,也不觉得有什么,浑身都是绒毛,挤一挤还暖和。 可如今的凤凰…… 孔雀极爱美,甚至称得上自恋,在他眼中,只有凤凰才能媲美自己。 因而,即便曾经是个厌世的混世魔王,吞过佛,打过架,搅乱过人间秩序,对什么都不在意不在乎。 在凤凰面前,却是小心翼翼,分外扭捏的。 “这…不好吧,我……” 他话未落下,忽然眉头一皱。 凤凰微愣:“怎么了?” “有人擅闯丹穴山,结界被动了。”孔雀抬手布下层层叠叠的保护禁制,拽过锦被,严严实实裹住凤凰肩膀:“我去看看,你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回来给你带果子吃。” 那双极具魅惑性的凤眼,毫不设防地看着他,孔雀禁不住心中悸动,托着凤凰的后颈,吻在他额角。 悸动的心被他使劲摁平歇,心想:哥哥弟弟的,亲一下怎么了?这有什么的? 而后,转身离去。 凤凰眨了眨眼,触摸额角,有些古怪,但也不排斥,毕竟,万年前,孔雀一直照顾他,他早就习惯了孔雀的亲昵。 窗外,已近黄昏,天边晚霞绚烂,无数山灵飞舞在丹穴山结界外,分外热闹,像是在庆贺凤凰涅槃归来。 他盯着窗外瞧了许久。 模模糊糊的影子在脑海中淡去,他也未曾去捕捉。 过去的……都过去了。 他已于某个深夜,在那场盛放着绚烂焰火的世界里,与过去告别过了。 如今,是重生。 凤凰微抬指尖,一簇水流从指腹蔓延开,在他面前,出现一道水镜。 他下床走过去,一丝.不挂地对着镜子。 瞧着镜中的自己。 那张脸和从前没什么区别,只是长开了些许,眼尾上扬,没了稚态。 他闭了闭眼,抚摸自己身体。 感受着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翎羽丰满如初,凤凰心蓬勃跳动,内丹干干净净,那些烙印在身上的鞭痕也一点儿都没留下。 就连曾经,被奚玄卿强迫着双修过的识海,都被凤凰火灼烧过一遍。 如今,他浑身上下,再无半点旁人的气息。 胸前位置,金翎微微颤动。 凤凰复又睁眼,窗外的天似火烧,他抚着锁骨之间的金翎。 自我暗示:新长出来的,不是别人用过的,不是别人用过的,没有脏东西,不脏的…… 可没用。 明明金翎无事,神力如初,不影响什么,却如鲠在喉,膈应人。 凤凰皱了皱眉。 实在咽不下恶心。 他一把扯下飘扬的白纱窗幔,胡乱裹在身上。 孔雀精心布下的禁制,他指尖一触,便如泡沫一般碎裂。 凤凰缓步朝丹穴山入口处,那个金翎感受到异样的位置走去。
第58章 乌鸦的黄昏 丹穴山入口有结界。 是孔雀布下的。 孔雀曾在须弥天外随佛陀修行万年,敕封孔雀大明王,实力不容小觑,布下的结界自然也不是那么容易闯的。 该知难而退的。 凤翎劝过司晨,可对方不理他,只道:“我跟了怀渊许久,他破阵的手法,我也见过不少次。” 说着,便开始研究起孔雀的结界。 凤翎自知劝不动他,只默默仰头看着这片天空。 他曾在这片天空飞舞,再累也不停歇,只想有一日能见到凤凰,和凤凰说上两句话,让对方知道自己是谁。 他也曾在这里设计伤了孔雀。 如今再回来,真不是自投罗网吗?孔雀会杀了他的。 他不是不想逃,可司晨太疯了,这一路他只要生出逃走的想法,司晨就会掐住他的骨骼,掰裂,或是撕下他一块粗糙皮肤,露出血淋淋的骨肉。 司晨一寸寸捏碎他骨骼,又一边温柔道:“殿下别怕,就算全毁了也没关系,金翎会帮你修复好的。” 疼痛绵绵密密攀满全身。 浑身像是缠满荆棘,刺的血肉模糊,也扎根心底。 大约是疼麻木了。 到了这个份上,凤翎反倒无所谓了。 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凤翎唯一可以确定,就算是死,司晨也会陪着他。 这样也好…… 两个日夜过去,司晨还没找出结界的破绽,显然有些急躁了。 凤翎忽然喊他,他也不愿回头,去面对那张面目全非的脸。 只烦躁道:“殿下若无事,便休息一会儿吧,司晨还忙着呢。” 凤翎望着变色的天空:“……不是,你快看。” 成群的鸟雀自四面八方飞来,盘旋在丹穴山上空,鸣声如乐,晚霞异常瑰丽,将整座丹穴山染上暖虹色。 司晨愕然,眉心紧拧:“糟了,凤凰要化形了。” 如若化形,他们便再无机会。 先不提孔雀守在凤凰身边,难以下手,若凤凰化形,原本的金翎也会烧融,力量回归,凤凰会长出新的金翎,他们便再也没有夺取的机会了。 “必须趁他还未化形成功,将金翎抢回来。” 司晨来不及慢慢破结界。 识海中,有道声音,对他说:“带我进凤凰洞。” 他咬破指尖,将那滴精血摁入自己眉心:“尊上,我知道你的灵识还在我体内,我带你进凤凰洞,帮我……” 那是早年,他奉怀渊为主时,对方留在他识海中的一缕灵识。 彼时,是用来检验他的忠诚,也是怀渊留在他体内的一双眼,像这样的眼睛还有很多,以达到足不出户便晓天下事的目的。 怀渊放弃了他们,却还没来得及收回这缕灵识。 果不其然,司晨的识海苏醒了一抹意识。 对方操纵他的双手,很快拆开了孔雀的结界。 凤翎只觉觫然:“只是一缕灵识而已,这么快就拆开了孔雀的结界,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司晨泛着猩红的双目欻地转向他。 眼底是浓重的戾气。 凤翎捏紧脸前黑纱,眼神躲避。 分不清眼前这个人到底是司晨,还是怀渊。 只听他阴沉沉道:“你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凤翎:“……” 看来不是司晨。 司晨怕他跑了,不可能不将他带在身边。 眼见着司晨头也不回地离开,凤翎该庆幸的,他该立刻逃走,找个地方躲起来。 可他没有。 只躇在原地,竟乖乖听话等着。 逃走又能怎么样? 他没了金翎,只能做一只丑陋的乌鸦。 被孔雀撕碎了魂魄,加上早年为了欺瞒奚玄卿,捏碎了自己的心脏,这残破的身躯又还能让他支撑多久? 迟早要死的。 与其默默死在无人角落,不如死在司晨的身边。 毕竟,司晨已经是这世上唯一在乎他的人了。 往好了想,有怀渊灵识相助,司晨或许就成功了呢? 赌,还有一线生机。 放弃,那就放弃了赢的权利,意味着彻底失去。 凤翎不断麻痹自己。 直至天边晚霞黯淡,漫空鸟雀也未曾散去,他们都是凤凰虔诚的信徒,本能地,为着信仰奉献自己的嘹亮歌声和优美舞姿。 乌鸦曾经也是其中一员。 但从来都被排挤在外。 直到他成了凤凰…… 那些山灵很笨,认不出他是假的,也会围着他起舞。 他们从来都只是崇拜凤凰的身份,和华丽的翎羽。 只是慕强而已,难谈忠诚。 满眼空花,皆是虚幻。 想来想去,凤翎竟不知自己殚精竭虑的一生,所求到底为何。 直到更深露重,天光黯然,一轮圆月浮挂在空中。 凤翎看见山坳间亮出一团白光。 从丹穴山内走出来。 他随意披着窗幔纱帘,半边肩裸.露在月光下,颀长指节捻着一根藤叶把玩,随着走动,纱幔拂开,露出一截光洁的小腿,墨色长发纠缠足踝,踝上绕着一根红线,缀着金铃,是唯一的艳色。 柔和的白光缭绕满身,竟比月光还圣洁。 凤翎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顿时震愕,呼吸滞涩。 “你在这里等谁?是在等我吗?” · 喀嚓一声,孔雀掰断司晨另一只手臂。 对方眉目狰狞,痛苦地面色扭曲,一只胳膊彻底卸下,另一只骨骼尽碎,却咬着牙继续缠着孔雀。 “能破我结界的不是你?背后的人是谁?” 孔雀百思不得其解,整个三重境中,能与他匹敌的唯有奚玄卿,但奚玄卿没事干破他结界做什么? 知道凤凰化形,闻着味儿来了? 那这只雉鸡赶来送死又是做什么? 孔雀想了须臾,终于反应过来。 该不是想偷走小凤凰,让这蠢东西调虎离山吧? 但细想又不太对。 奚玄卿亲口对他说,让他带着凤凰回丹穴山,不要出来,说外面很乱,丹穴山是唯一安全的地方。 孔雀面色蓦变:“糟了!” 他指尖死死摁住司晨眉心,强行侵入识海,才发现这具身体内只有一半魂魄。 另一半去了哪儿? 孔雀再无耐心,指尖化爪,猛地戮进司晨胸口,捏碎心脏,攥碎魂魄。 忙不迭回到住处,才发现屋内一地狼藉,被翻箱倒柜地找过一遍。 凤凰也不见了。 好在并无打斗痕迹。 孔雀急火攻心,呼吸急促,拳头都在颤抖。 他并不能确定刚化形的凤凰是否是清醒的,力量如何,对上那一半魂魄有无胜算,庆幸的是藏在柜中的金翎化作灰烬,未被夺走,凤凰已经长出了新的。 司晨想要金翎,他的目标是凤凰! 凤凰会去哪儿? 天色已暗,唯独三里外的东边入口有簇白芒,混着金翎炽光。 孔雀化作原形,展开双翼,朝彼处飞去。 · 丹穴山凤凰洞内,橙红的瑰丽晶石照亮周遭。 一缕魂魄飘荡至此。 透明的魂体,在那缕灵识帮助下,有了半虚半实的身体。 心脏爆裂的那一刻,他蓦地捂住心口,呼出一缕寒蓝雾气。 那是命气。 身躯被毁,他撑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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